“布什主义”的诞生
2002年9 月20日,对布什、美国和世界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这一天,
“布什主义”伴随着《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正式出炉而呱呱坠地了,此时,距离他
就任总统正好20个月。事实上,在那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布什一直在酝酿、修补
和完善着他的国家安全战略或者说是“布什主义”。其间,历经“9 ·11”、阿富
汗战争、巴以冲突、美俄亲密接触而在当年6 月1 日的西点演说中趋于成熟,而
“倒萨”更是与此交相辉映,互为表里。此时推出国家安全战略,似乎有水到渠成
之感,不乏纪念意义,更有现实意义。
既然是一个“主义”,就少不了有某种理想在里面,而布什的理想在报告中则
有着妙曼的阐述:“美国没有帝国要扩张,也没有乌托邦要营建。我们自身的愿望
也就是我们对他人的祝愿,即:不受暴力袭击、充分享受自由、生活充满希望。”
听起来很有诗意,但实践起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就连美国的战略家也坦率地承认,
由于苏联的解体,美国确立了它的超强地位,从而也为美国推行美国式的价值观提
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
文中的另一段表述就显得直接多了:“美国将利用这个充满机遇的时刻将自由
的成果扩大到全球。我们将积极努力,促使民主、发展、自由市场和自由贸易的希
望遍及世界每一个角落。”对此,布什很沉痛地提到了“9 ·11”的教训,提到了
在阿富汗、伊拉克的那些贫穷的被恐怖主义分子和“邪恶”领导人欺骗和利用了的
人们,也提到了改变这种现状的迫切性和使命感。
就这样,布什主义被上升到了一个全人类的高度,而为了保护全人类的利益,
就必须战胜各种挑战,而不是推迟面对挑战—─推迟有可能使它们在未来变得更加
危险。基于这种考虑,美国“将不能允许敌对势力的兴起”。为了防止敌对势力的
兴起,布什有三个层层递进的举措。
首先是我们已经熟悉了的“先发制人”。虽然在“9 ·11”之后,国家安全成
为了美国政府的首要任务,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死守国门,“走出去”要比消极防御
更有意义。在打垮塔利班政权后,布什很快便圈定了三个“邪恶轴心国”,不久又
把“黑名单”加长到7 个乃至60个。对于这些“不安定因素”,布什的做法是一分
为二,有的国家将被劝说配合美军反恐,有的国家将受到威慑,而有的国家则必须
实现政权更迭。伊拉克是第二个,而将来也未必不会有第三个。
其次是“前方遏制”。为了使这种空前的侵略性战略合理化,早在《四年防务
评估报告》中,白宫就提出要“赋予部署在前方的部队(美国的海外驻军)只需稍
许增强力量就能迅速摧毁敌人的军事和政治目标的能力,强行遏制在攸关美国利益
的地区发生侵略行为”。为此,布什提出要通过前沿部队、特种部队、快速反应能
力、常规核能力、导弹防御系统等“新的组合”来形成“新型遏制”。
在这一套“组合拳”中,战略部署是第一位的。无论是通过打击伊拉克来控制
事关能源、威慑伊朗的战略地带,深入中亚腹地、制衡俄罗斯与中国,还是加强在
美洲的军事部署和亚太地区的军事合作,都是为了占据有利位置,形成对“不安定
因素”的潜在包围和现实威慑。与此相关的,便是近十年来使美国受益匪浅的快速
反应能力,为此,布什在报告中提出了进一步深化美军改革的建议,其设想便是精
干、快捷、高效、有力。
有了地,有了人,还要有工具。值得注意的是,《国家安全战略》以文件的形
式肯定了布什退出反导条约的决策,因为该条约“阻碍美国建立导弹防御系统”,
同时还批评了禁止武器扩散条约未能防止伊拉克、伊朗、朝鲜以及其它国家取得大
规模毁灭性武器。这些话的潜台词是,无论别国怎么想,美国是要坚定不移地把导
弹防御系统进行到底了。
公正地说,自2001年秋天以来,美国外交政策方面发生的变革并不都是“9 ·
11”事件的直接结果。事实上,自当选以来,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就和他的前任大
不相同,新政府对自卫更加感兴趣,在2001年9 月以前,美国一直在与公众和世界
其它国家进行导弹防御方案的辩论。7 如果说有区别的话,就是“9 ·11”之后的
美国无意也不屑在与其他国家辩论什么,单单一个“国家安全”就足以让很多人闭
嘴了。
与此相关的,《核态势报告》的核心内容也得到了肯定。在布什看来,核武器
仍然是国际政治中的“王牌”,大规模进攻性核武器加上有效的导弹防御系统将使
美国具有既能打击其他国家又能免遭报复的能力。对美国来说,一方面要做的是制
止“危险国家”发展核能力,另一方面则要降低动用核武器的门槛,把战术核武器
的发展提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来。美国的这种认识所具有强烈的单边主义色彩,令
很多人感到担心,并认为这将会对整个国际安全体系造成重大威胁。
威慑则是第三层。鉴于国家资源有限和国家关系的复杂与微妙,美国不可能对
任何一个“危险国家”都采取“倒萨”式的做法,因此,在威慑的前提下促成“和
平演变”便是一个合理的选择。在布什看来,打击塔利班和萨达姆政权,不仅具有
现实意义,也有威慑的效力,也就是说,让美国的“未来敌人”看到美国及其盟国
具有应对“侵略”的能力与决心。在使之不敢轻举妄动的情况下,美国将努力通过
其他手段促成该国政权的更迭和“价值观”的转变。
尽管这份文件很快就被时时“刷新”的国际问题所掩盖,但事实上,这却可能
是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文件之一。它阐述的不仅是布什总统脑海中的构想,也确定
了美国对国际事务的立场,并彻底改变了传统的思想。用查尔斯·希尔的话说,
“《国家安全战略》报告阐明的论点可能会改变今后一代人的国际关系。”8
也许最意义深远的是,《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直言不讳地承认并支持美国对外
政策逐步走向军事化。布什政府不再将武力视为最后诉诸的手段;更确切地说,由
于美国在军事领域占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它把军事力量作为美国发号施令的最有效
手段。布什说得很明白,“在我们进入的这个新的世界里,通往和平与安全的惟一
道路就是军事行动的道路。”
为此,布什政府将加强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施展力量的能力。美国的国防开支相
当于世界上所有其它国家的总和,但美国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它还要继续大幅度增
加国防开支。增加国防开支的目的不是为了对任何将临的威胁作出反应,“确切地
说,布什政府将增加五角大楼的预算,以期从这一前所未有且无与伦比的优势中获
得好处,使任何潜在的对手想都不敢想在日后对美国发起挑战。”9
从根本上说,布什主义认定美国的绝对优势权力是美国国际影响的主要因素,
也是美国主权的根本保证,这也正是美国尊重支持、惧怕反对的主要原因。布什的
报告用了很大篇幅谈论与俄罗斯、中国以及欧盟的关系,但透过字里行间,人们还
是会隐约感觉出美国对这三个潜在对手迅速崛起的不安,布什已经意识到,如果让
这些国家迎头赶上,将会使“主宰地位为美国带来的大多数优势”完全丧失。用不
了多久,布什就会意识到,无论他手中的指挥棒多么粗,挥动得多么有力,都并不
意味着他可以轻松地当好“大国交响乐队”的总指挥,改变了的国家战略必然带来
国际关系的转变,与军事战略的改变相比,国际关系的调整要显得复杂和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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