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石油战:皇家荷兰的兴起, 帝国俄罗斯的衰落 1896年的秋天,一位壮年男于从英国来到新加坡准备前往婆罗洲东海岸一处无 人知道的叫作丘特的荒僻丛林。他年纪虽不大,但已经有过在远东生活的锻炼,并 且在石油圈子内已是小有名气。他的行踪很快就受到标准石油公司在新加坡的代理 人的注意并且很快地就向纽约报告:“一个叫亚伯拉罕斯的先生据说是塞缪尔辛迪 加的马库斯。塞缪尔的侄子……从伦敦抵达这里,即将前往丘特,谣传塞缪尔家族 在那里有一大片油田租借地。鉴于亚伯拉罕斯先生开始在新加坡和按榔屿经营俄国 石油,正在这两个地方建造工厂,他的丘特之行可能有所作为。” 确实,他是有所为而来,他是受两位叔父的派遣来这里设法争取石油开采权的, 因为塞缪尔的石油公司迫切需要开采石油来维护它的地位——也许是为了保住它的 生存。 马库斯。塞缪尔是受石油商业的驱使采取这次行动的。从事石油业的人需要求 得平衡,在一个地方投了资就迫使他要在别的地方投入另一笔资本,以保护投资有 利可图。石油生产商要使他开采出来的石油具有价值就需要市场。正如马库斯。塞 缪尔有一回说,“仅仅生产石油只具有微小的价值,使人感到兴趣而已。必须找到 市场。”炼油商既需要石油又需要销售的市场;一座炼油厂空着不用,机器和输油 管就等于是一堆废铁。而经营市场的那些人则需要有石油经过他们的手;否则他们 只有蚀本一条路。需要石油的紧迫性因时而异,但是石油业的基本规则却是永恒不 变的。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末期,马库斯。塞缪尔已经在油轮和储油设备上投入了大量 资本,肯定需要有一个可靠的石油来源。作为一个贸易商和批发商,他太脆弱了。 同罗思柴尔德签订的俄国石油的合同1900年10月到期。他能指望合同延续下去 吗? 他和罗思柴尔德银行的关系是不牢固的,这个银行家族很有可能改弦易辙去和 标准石油公司做生意。此外,单一地一头靠在俄国石油上也是危险的。塞缪尔抱怨 说,俄国人任意改变它境内的运输费使他的经济陷入持续的混乱状态,经营俄国石 油只能糊口,并且使“同俄国人做生意的商人处于劣势,使他们无法同强有力的美 国对手竞争”。其他的危险还有:荷属东印度生产的石油日益增多,由于运输路线 短,运费低,使他继续在远东进行竞争的能力受到威胁;而且标准石油公司随时都 有可能调集它的力量发动一场旨在摧毁壳牌石油公司的全面战争。塞缪尔十分清楚, 他需要自己生产石油,用自己的原油来保护他的市场和他的投资——事实上也为了 保护自己企业的生存。因而,用为他写传的作家的话来说,“他几乎为寻找石油而 发狂。” 丛林塞缪尔在1895年之所以能够在东婆罗洲的丘特地方获得一片土地的开采权, 完全得力于一位上了年纪的执著的荷兰采矿工程师,这位工程师把他整个青春年华 都消磨在东印度的丛林中。这一片租借地沿着海岸延伸五十多英里,一直伸向内地 的丛林地带。这个杂草丛生的荒野丛林就是马克‘亚伯拉罕斯被派来工作的现场。 亚伯拉罕斯对钻井和炼油完全外行;却有在远东组织建造储油库的经验,但是 这个经验对他现在着手的极为艰巨的新任务帮不了忙。 马克。亚伯拉罕斯对钻井业务不够在行的缺点在马库斯。塞缪尔身上有过之而 无不及。他的经营方法——他不喜欢组织工作和有系统地进行分析和计划,缺乏健 全的管理和有才干的工作人员——使婆罗洲丛林的事更加困难。货船总是不在合适 的时间抵达,装载的设备也不合用,甚至连货单也没有。货物都堆在海滩上,迫使 工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把运来的物品汇集拢来清点;许多设备都丢弃在草丛中任其锈 蚀。 即使没有这样杂乱无章的情况和来自伦敦的互不协调的管理,油田现场的事已 经够困难的了。婆罗洲比苏门答腊更加荒僻;能买到设备和供应物品的最近的地点 是千里以外的新加坡。到新加坡去的唯一交通是搭乘每隔一两个星期才经过的船舶。 工人们分散在油田租借地互不联系,经常要和丛林作斗争。他们在丛林中艰苦 地开出了一条四英里的道路通向一个叫“黑点”的地方,那里有油苗渗到地面上来, 过不了几个星期这条小路就又被杂草掩没。由于当地的招工头不愿干固定的活,工 程只得依靠中国苦力。施工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受到疾病和热病的袭击。亚伯拉罕斯 晚上给家里写报告时经常因患热病而呈半昏迷状态。工作人员——中国人、欧洲人 经理、加拿大钻工—一中的死亡率很高。有的人未经抵达目的地就死在船上。用来 制造桥梁、房屋和码头的木材很快就腐烂。一直陪随他们的是“炎热、潮湿和使物 品霉烂的有破坏性的热带雨”。 在远东建造储油库的时期,住在伦敦的塞缪尔和在婆罗洲的马克。亚伯拉罕斯 之间通信时使用的急躁的、爆炸性的恶言恶语,今天义旧调重弹。可怜的马克。亚 伯拉罕斯——不论他做了什么事,不管他的工作多么艰辛和令人气馁,他的叔父总 觉得做得不够。他的两位叔父根本就不想了解丛林中的现实情况。当马库斯。塞缪 尔抱怨给欧洲职员修建的房屋太浪费,外观像“休养胜地的别墅”时,亚伯拉罕斯 愤怒地回答说,“你的‘别墅”’简陋得以至于“不大的一阵风或一场雨就能把整 个屋顶掀掉。我们刚来时住的房屋只能作猪厩”。 尽管有这些问题,第一口油井依然在1897年2 月打出来了;1898年4 月打出了 第一口自喷井。然而从发现石油到使之成为商品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此外,婆罗 洲原油的化学特性是不能提炼出很多煤油,但不经提炼就能作燃料油。婆罗洲这种 重油的质量使塞缪尔殷切追求的理想有了现实的基础——他认为“石油所能发挥的 巨大作用是作燃料油”。当时处在二十世纪的前夕,展望未来,他有理由预言石油 的伟大的未来将不是作照明的原料而是动力的原料。马库斯。塞缪尔成了鼓吹用石 油取代煤作轮船燃料的呐喊者。 以油代煤的历史性的发展实际上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经初露端倪,煤油的 提炼过程中会产生废料,俄罗斯人称之为“奥斯塔基”,里海上航行的轮船首先成 功地使用过这种废油作燃料。这项革新的动力纯粹是出于实际需要:俄罗斯帝国的 许多地区缺乏木材,不得不付出昂贵的代价从英格兰进口煤。随后,西伯利亚铁路 开始使用塞缪尔辛迪加经由海参成供应的油作燃料,不再使用煤和木材了。此外, 俄国政府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也鼓励使用油作燃料以加速全面的经济发展。在英国, 铁路也开始用油作燃料——为了减少城市地区的烟尘以及特殊的安全原因,比如为 了王室成员乘坐火车时的安全。但是大体上煤仍旧占据市场的主要位置,它是北美 和欧洲重工业巨大发展的基础,是全世界商船队和海军舰队的燃料。塞缪尔以油代 煤的理想在市场上遇到很大的阻力,其中他特别顾虑的是皇家海军。十年多以来他 一直想敲开皇家海军的大门,但劳而无功。 壳牌公司崭露头角马库斯。塞缪尔仍然能感到安慰的是,虽然他在婆罗洲的事 业使他伤足脑筋,但是他自己在争取社会地位的道路上却获得进展。他成了肯特郡 的治安法官,同时在伦敦又担任了眼镜制造者公司的主持人,这个公司是所有历史 悠久的行会中最受尊敬的一个同业行会。他还被授予骑士身份,因为他的一艘拖轮, 据说是世界上这类拖轮中马力最大的一艘,把在苏伊士运河入口处搁浅的一艘英国 军舰拖离险境。1887年,塞缪尔在商业机构方面采取了一个重大步骤。这项措施属 于一种自卫行动。为了要确保组成油轮辛迪加的许多远东商号对他保持忠诚,他让 那些商号都成为一家新公司的股东,这个新公司把他的全部石油企业、油船队和属 于不同商号的储油库设备都并在一起,取名为壳牌运输和贸易公司。 在这一段时间里,塞缪尔大肆宣扬婆罗洲的油田,不论是从眼前的商业前景或 是从丛林中所遇到的困难和挫折来衡量,塞缪尔的广告是过于浮夸的。这是他为了 要促成与罗思柴尔德银行的合同谈判有意造成婆罗洲丘特油田即将供应石油的印象。 这个策略果然奏效。罗思柴尔德银行被他说服了,同意合同展期,继续向壳牌 公司供应俄国石油——条件对壳牌公司来说比以前更优惠。不过,壳牌公司的地位 现在虽说是较前巩固了,但是事实上它的财运只是暂时获得不稳定的平衡。因为马 库斯。 塞缪尔是在市场一片涨风的时候驾顺风船,但是像起伏的波涛一样,免不了要 被冲垮的。 十九世纪末叶的时代特点是全世界都呈现出石油繁荣的景象。需求快速增长, 供不应求,价格不断上升。1899年开始的南非布尔战争使油价更加坚挺。但是到了 1900年秋天,石油价格开始下跌。俄罗斯帝国因农业遭受灾害发生饥荒,经济萧条, 国内的石油需求大减,俄国炼油商尽力增加煤油生产向世界市场出口倾销,使世界 市场的油价骤然暴跌。中国原先是壳牌公司的最有希望的市场,因为爆发反对外国 人的义和团运动使国家和经济陷入混乱。那里不但不再是壳牌的活跃的市场,而且 它的设备也遭到劫掠。 所有这些逆反的发展都集中降临到脆弱的塞缪尔头上。当价格下跌以后,壳牌 公司的储油库里充满了高价石油。壳牌公司近年来持续扩充了它的油船队,现在的 运输率垂直下降。婆罗洲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生产前途无望,产量提高缓慢。设 计得很差的炼油厂证明是一场灾难。火灾、爆炸、技术故障和事故频繁不断,工人 丧命,经营受到挫折。尽管有这些坏消息,塞缪尔却像企业家倒霉的时候应该表现 的那样,装得镇定自若,保持一副尊严的外表。几乎每天早晨还是可以看到他骑着 他宠爱的马在海德公园溜达。经常遇见塞缪尔骑马的一位石油商人敏锐地发现,塞 缪尔骑在马上仿佛像是骑在他的庞大的企业上一样,看上去摇摇欲坠,却总是没有 摔下来。 困境中的皇家荷兰石油公司雄心勃勃的皇家荷兰石油公司在这一段时期中继续 大力提高产量,进一步增加投资建造油轮和储油库设施。在1897年12月31日新年除 夕,公司在苏门答腊的炼油厂所在地举行迎接未来巨大成功的庆祝大会。夜晚施放 烟火花炮并举行迎接新油轮“兰卡特苏丹号”的盛大仪式。苏丹本人也亲临迎接, 使这次欢乐的盛会达到高潮。但是节日般的庆祝气氛被晚上流传的一则谣言冲得烟 消云散了——谣言说储油库中发现了大量的水,说明油井可能出了问题。谣传沸沸 扬扬,一时难以消除。 谣言所传的确有其事——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油井开始生产咸水而不生产石油。 原先多产的油田开始减产。1898年7 月传闻说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的石油市 场被一片恐慌气氛所笼罩。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股票直线下跌。标准石油公司坐失 良机没有即时买入廉价的皇家荷兰公司的股票。马库斯。塞缪尔也一样,事后懊悔 不已。 皇家荷兰公司拼命地想找到新的油井。它在苏门答腊钻井不下一百一十次,这 一百一十次都以失败告终。但是公司并不灰心。在苏门答腊原来油田北面大约八十 英里的地方有一块封地叫作佩腊克,接近边境,由于土著居民叛乱一直未得安宁。 就在这块封地有油苗出现的地方,皇家荷兰公司获得开采权。封地的酋长一直 从事胡椒生意赚钱,非常想通过石油来广开财源。皇家荷兰公司派去的一支考察队 由一位叫雨果。劳登的青年工程师率领,他在技术和管理方面很有才能,在匈牙利 开过荒地,在德兰士瓦建筑过铁路,富有经验。他恰好又是前东印度总督的儿子, 怀有不寻常的从事外交的能力。这些才能在佩腊克封地特别有用。劳登抵达那里以 后,不但成功地同佩腊克的酋长取得协议,使皇家荷兰公司的势力深入佩腊克,而 且还和向佩腊克酋长发起圣战的当地叛乱力量的头领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劳登的小组包括几位专业地质学家,他们在1899年12月22日开始钻井。地质学 家的专业技术毕竟不凡,只经过六天就打出了一口油井。现在,赶在新的世纪到来 之前皇家荷兰公司又可以大展宏图了。它迅速地派遣地质人员到东印度各地去开发 石油。皇家荷兰公司准备以那些新开发的高质量石油向刚刚兴起的欧洲汽油市场进 军。 “一个有冲劲的家伙” 吉恩。巴普蒂斯特。奥古斯特。凯斯勒,这位比其他任何人对皇家荷兰石油公 司的生存都更负有责任的男子,在1900年11月从远东打电报给海牙说,他正处在 “神经非常不安的状态”。紧张的商业活动使他衰弱不堪,他动身回荷兰的家了。 同年12月他途经那不勒斯时就患心脏病去世了。第二天,一个三十四岁名叫亨 利。 德特丁的有干劲的年轻人被任命担任“临时经理”。这个“临时”的头衔持续 了一段很长的时期;后来德特丁竟主宰石油世界达三十五年之久。 德特丁1866年生于阿姆斯特丹,父亲是商船的船长,在他六岁的时候父亲就过 世了。家里的经济条件只能让德特丁的哥哥们受教育,使他饱受家道日益清寒而又 不得不虚撑门面的滋味。在学校里他才能出众——像洛克菲勒一样,他非常擅长快 速心算。离开学校以后他并没有像原先所希望的那样继承父业从事航海业,将来成 为一名船长,而是进入阿姆斯特丹极为平凡的银行世界,并且很快就精通了会计和 金融业务。出于一种嗜好,他把许多公司的资产负债表拿来进行研究,想从中计算 出谁家经营得法,谁家经营不善,原因何在,以及不同的公司所采用的是哪一种策 略。从此他开始锻炼并发展了他的商业伙伴们后来称之为的“资产负债表和数字的 千里眼”。后来,他用这样的话来鼓励和指点青年人,“如果你能像一个优秀的法 官那样用一眼就能把人看穿的本领去鉴别数字,那末你在商界就大有可为。” 德特丁认为在银行晋升很慢,与他的才于不相适应,于是他选择了当时许多荷 兰青年所走的一条路——远航海外去东印度寻觅机遇。他进入荷兰商业银行工作, 这是一家著名的历史悠久的银行康采恩,先是负责棉兰的办事处,后来又在马来亚 西海岸的摈榔屿管事,使他学到了赚钱的方法。“那就是举起鼻子到处去嗅,寻觅 可以做生意的地方,”他后来说,“没有这种嗅觉和眼力,从底层起步的人是不可 能赚大钱的——我发现了使大量额外的金钱源源不断滚人银行钱柜的渠道。”德特 丁利用远东地区许多城市之间兑换和利息的差额为银行赚了很多的钱。 “到处去嗅”也嗅到石油上来了,他第一次做石油生意就为银行赚了钱。当时 正是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皇家荷兰石油公司严重缺少流动资金的时候,凯斯勒四 出寻求资金,到处碰鼻,最后找到了德特丁。这两人年幼时在阿姆斯特丹就已认识。 德特丁想出了一个灵活的方案:他同意借出必需的流动资本,石油公司方面则 用库存的煤油作为担保。皇家荷兰公司就这样渡过了难关,而荷兰商业银行也找到 一条赚钱的新渠道。凯斯勒既感激又感动。 不久以后,凯斯勒决定在远东各地建立皇家荷兰石油公司自己的贸易机构,他 写信给德特丁,请德特丁建议谁能担负这项任务。凯斯勒十分清楚这样的一个人才 必须是——“一个第一流的商人,一个有冲劲的家伙,一个饱经风霜富有经验的有 商业眼光的人”。有谁能比凯斯勒的通信对象亨利。德特丁本人更符合要求呢?1895 年凯斯勒请德特丁就任这个职务,对银行生活感到厌倦的德特了接受了。他立即开 始雄心勃勃地在远东各地建立销售网。他的目的是使皇家荷兰石油公司同它的竞争 对手平起平坐而不受竞争对手的左右。他的宏伟野心是,他后来说,要成为“一个 国际的石油人物”。 德特丁长得短小精悍,有一双引人注意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满口的牙齿都 露了出来。他勤奋努力,朝气蓬勃,特别相信锻炼身体,一方面是为了健康,同时 也为了做好工作。晚年在欧洲时,甚至在他年过花甲以后,不论寒冬盛夏每天早晨 工作之前第一件事就是游泳,接着是花四十五分钟时间骑马。他给予每一个同他接 触过的人以一种强烈的和令人信服的印象。他具有被称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和 一种“几乎是过分的魅力”,他凭借这两个特点说服别人和他一起去竟争。他和马 库斯。塞缪尔不一样,他的动机不是为了社会地位和职位。皇家荷兰公司的编年史 作家、荷兰历史学家格里森曾担任德特丁的私人秘书多年,他把德特丁的目标概括 为:“德特丁的目标不在于什么荣誉地位和显赫的声望,不在于公众利益,也不是 为了创立新的经济秩序和庞大的商业康采恩。他的目的和大大小小的商人一样非常 现实:赚钱。”不论德特了怎么变,他始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德特丁玩笑地自称是一个“大傻子”。他的意思当然不是自我嘲笑,而是以此 作为他的工作理论的指南——他把每一个问题都简化到最低、最基本的状态。“简 单地处理一切值得做的事,我反对不能使之简化的商业建议,我对不可救药的主张 是不屑一顾的。” 他在皇家荷兰石油公司任职的早期有一个“简单”的思想支配着他——新成立 的石油公司需要联合起来。他把这个思想视作保护皇家荷兰公司抵制标准石油公司 的唯一手段——“团结就是力量”。他把这句古老的荷兰箴言作为他的试金石。他 还认为合作是稳定石油工业的一个方法。他像洛克菲勒一样讨厌石油价格大起大落, 但他又不同于洛克菲勒和标准石油公司,他不想利用削价来作为一种竞争的手段; 他宁愿在相互敌对的公司之间达成价格协议,订立和平条约。他说这样从长远来说 对消费者也是有利的,因为稳定的可预见的利润能鼓励更多的资本投资和更大的效 率。但是,他的这种联合的简单观点中有一点他是从不鼓吹的——那就是任何一种 联合行动皇家荷兰公司都必须占据首位。所以德特丁的意图并不是在联合中和睦相 处。在诺贝尔兄弟的心目中,德特了后来的表现并不是一位和解的模范,而是一个 十足道地的“把别人都杀死吃掉的可怕人物”。走向联合的第一步壳牌和皇家荷兰 两家公司合在一起控制了一半以上的俄国和远东的出口石油。这两家公司之间的 “毁灭性的竞争”给德特丁提供了同重要的竟争对手马库斯。塞缪尔就联合问题进 行谈判的起点。这两个人之间的长期争斗决定了这个拟议中的全球性企业的特性— —两人都有很大才能和胆识,都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但是马库斯。塞缨尔比较欢 喜受恭维和感情用事,热中名誉地位;而德特丁所要的是权力和金钱。但是在基本 的问题上一由谁来领导新的联合体——两人争执不下。马库斯。塞缪尔认为毫无疑 问他本人应该当领袖,因为壳牌公司的名气显然比皇家荷兰公司更响亮,经营范围 也更广。但是德特了自己说过他绝对不想充当任何人的副手。 这两个人走不到一起,迫切需要一位中间人,谁能比运输捐客弗雷德。莱恩更 能在石油问题上充当不偏不倚的中间人呢?首先,这个“不出头露面”的莱恩是罗 思柴尔德石油利益的伦敦代表;他是塞缪尔的朋友、顾问和知交——是塞缪尔十年 前发动的突然袭击时信得过的同谋。他和德特丁虽然认识不久,但是两人一见面就 谈得投机,必然会成为密友。莱恩开始在皇家荷兰公司和壳牌公司之间协商停止双 方在远东进行的价格战,使塞缪尔和德特丁之间的有破坏性的“板羽球和羽毛球比 赛式的谴责”宣告结束。他努力为开始讨论创造合适的气氛。然而从一开始双方在 目的上就出现了重大分歧。塞缪尔需要在两个公司之间达成一种简单的市场安排。 德特丁则需要建立全面的“联合经营”。莱恩只得向德特丁建议,虽然“从长 远来看联合经营是必然之路”,但是目前塞廖尔的反对是“难以克服的”。到了1901 年10月中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马库斯。塞缪尔乘船前往纽约去访问百老汇大街26号 的先生们,显然是为了同标准石油公司商谈联合的事。“马库斯。塞缪尔爵士就在 这里,”约翰。阿奇博尔德写信给洛克菲勒说,“这家公司肯定代表了我们的利益 之外的最重要的石油销售机构。他来这里无疑是想同我们商谈某种联合的问题,愿 意向我们出让他们公司的大量股权。”但是,经过紧张的协商,双方在壳牌公司的 资产价值问题上未能取得一致意见;标准石油公司对塞缪尔的公司的资产价值表示 怀疑。但是塞缪尔的纽约之行并不是一无所得。他回到伦敦时给人以凯旋归来的印 象,施展出企业家的才能,激起人们对壳牌公司的热情,而事实上这家公司正处在 深重的困境之中。 “英荷公司”——和亚细亚公司当塞缪尔在纽约期间,莱恩努力想为皇家荷兰 公司和壳牌公司之间的谈判勾勒出一个基础。但是主要问题仍旧悬而未决:仅仅只 是划分市场还是达成全面的联合?1901年11月4 日莱恩就什么是这次讨论的决定性 的问题访问塞缪尔。莱恩一再强调一点,即如果石油愈来愈多地流入市场冲击价格, 那末简单地作出一个市场方面的安排将是毫无意义的。还必须控制住石油生产。这 样一来就使得结论变得清楚了:“除非双方的业务完全联合起来,否则问题无法解 决。”塞缪尔终于同意这样的结论,他居然变得谦逊而“热情地”宣布说他胜利了。 必须建立一个有能力限制石油生产的新机构。这次决定性的会晤是最终导致成 立皇家荷兰/壳牌集团的开端。 德特丁急于想完成这次交易;他担心标准石油公司会避开他而同壳牌达成交易。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1901年圣诞节的前二天,标准石油公司一反其早先的勉 强态度,最后向壳牌公司出价四干万美元,这在1901年时是一笔巨资,相当于今天 的五亿美元。塞缪尔家族怂恿塞缪尔接受这个开价。塞缪尔不声不响地到肯特郡他 的“摩特”庄园去度假,为作出决定而冥思苦想。这是他一生中所遇到的一个最痛 苦的抉择:接受一笔大得难以相信的巨款,获得几乎难以想象的财富,一跃而成为 标准石油公司帝国最重要的人物呢,还是同德特丁和皇家荷兰石油公司一起碰碰运 气。 他完全有理由进行充分的思考。但是圣诞节一过,他的沉思被莱恩发来的要他 回伦敦的加急电报所打破。莱恩告诉他,德特丁在关键问题上让步了。于是塞缪尔 在190 互年12月27日下午在匆匆拟就的与皇家荷兰公司联合的协议书上签了字。莱 恩亲自带着协议书连夜乘船到德特丁那里。就在那同一个晚上,塞缪尔给纽约发出 一份电报,拒绝了标准石油公司的建议,中断了谈判。 塞缪尔想要的是平等。标准石油公司在金钱条件上可能是非常慷慨的,但是它 一如既往地坚持掌握控制权,这样一来就会把一家英国公司变成美国的经济实体, 这样的做法不管有多少钱马库斯。塞缪尔都是难以接受的。他是一位非常爱国的人。 但迄今他和德特了还没有达成全面的协议,只是一个粗略的提纲。德特了本着 和往常一样的单一的目的,成功地把荷属东印度其他一些主要的石油生产商拉在一 起,组成了一个新的联合体,其中皇家荷兰石油公司占据首席。至此,德特丁得到 了他所要的一半——有效地控制和管理了荷属东印度的石油生产。但是它和壳牌公 司组成的销售联合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组织呢?德特丁曾经谈过和塞缪尔的“联合 经营”。 但是一旦标准公司与壳牌公司的谈判已经中止,壳牌公司的地位就削弱了,于 是德特了开始集中实施他另外一个梦寐以求的简单的理想。那就是这个联合体中只 有一个人负责,而这个人非德特丁莫属。 德特丁发出一份最后通碟。他告诉塞缪尔,要么接受他的有关组织机构的计划, 限制壳牌和塞缪尔对经营管理的控制权,否则他就不想渡过海峡来继续谈判了。 “我们都经不起浪费时间,”荷兰人说。他的目的终于达到。塞缪尔将担任新 公司的董事长,德特丁担任经理和总裁,负责指导日常业务。德特了所要的全到手 了。 不久,两份主要文件都签了字。一份是建立荷属印度生产者委员会,另一份是 成立一个招牌叫“壳牌运输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新公司——不久即以“英荷石油 公司” 闻名。一家将同标准石油公司分庭抗礼的全球性的公司就这样酝酿起来了。 接着,作为第三种力量的罗思柴尔德财团尽管不喜欢塞缪尔和壳牌公司,但不 甘心于被排挤在外,也想加入。德特丁说服模棱两可的塞缪尔说,如果罗思柴尔德 想参加进来,应不惜一切代价地让他加入。“事不宜迟,”他说,“这次如果失掉 机会,以后永远也得不到了。一旦我们和罗思柴尔德家族联合,大家都了解我们就 是掌握了未来,我们不能不借助他们的牌子。”塞缪尔最后被说眼了。 1902年6 月,被打通了思想的塞缪尔和德特丁以及罗思柴尔德家族在三家联合 的协议上签了字。“英荷石油公司”将消失在一家新的更大的联合体“亚细亚石油 公司”之中。塞缪尔现在对他的股东许诺说,由于有了这样的联合体,“整个组织 机构”将不再局限于销售不稳定和有风险的俄国石油,公司的业务将会得到很大的 改进。“这是对所有与之利益有关者的真诚的祝贺,”他声音宏亮地作结论说, “我们同荷兰朋友进行的战争现在结束了,我们不但得到和平,而且建立了一种进 可攻退可守的联盟。” 德特丁洋洋得意英荷公司成了现在的亚细亚石油公司,它代表了向合并迈出的 重要一步。但是这一份初级阶段的协议还需要使之成为实际有效的合同。与此同时, 壳牌公司的财政和市场的地位继续恶化到了危险的地步,德特丁威胁说他要撤出原 先的整个安排。塞缪尔必须面临全面失败的可能性。 这样的失败将是非常丢脸的事,因为1902年9 月29日伦敦市高级市政官塞缪尔 将被推选为伦敦市长。8 月底,他请德特丁到他在肯特郡的“摩特”别墅作客。这 位荷兰人对英国人的乡村别墅印象极佳;这种乡间住宅他以前从未见到过,所以他 暗自下了决心将来他也要有一座这样的宅邸。塞缪尔坦率地向德特了讲了他目前的 麻烦。德特丁了解壳牌公司的弱点,但同时他也明白,荷兰的“旗帜”对于他心中 设想的全球性企业是不相称的;他需要一面更有权威的“旗帜”——英国国旗。于 是他要塞缪尔放心,他会运用新的亚细亚石油公司的力量来恢复壳牌公司的财产。 为了管理新成立的公司,德特丁迁居伦敦(虽然他自1897年以来已经使用了伦 敦的电报挂号——“独身”)。在亚细亚石油公司的办公室里操纵和平衡皇家荷兰 公司、壳牌公司、罗思柴尔德银行从俄国运出来的大量石油以及荷属东印度的独立 石油公司的石油。他现在也开始大规模买进卖出石油,做生意的手法也非常高明, 取得了很大的成就。通过担任荷属东印度生产者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他开始对那里 的生产进行限制并制订出定额分配制度。 正当德特了专心致志集中精力于刚成立的亚细亚石油公司的事务的时候,马库 斯。塞缪尔却埋头忙碌于和石油无关的事情——1902年11月10日将举行他就任伦敦 市长的就职典礼。那丫天肯定是他一生中最盛大隆重的日子,因为他得到了一个伦 敦商人渴望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对于伦敦东区犹太贝壳商人的儿子马库斯。塞 缪尔来说,这个荣誉就更加重要了。伟大的一天到来了,一列马车队载着他和他一 家以及许多高官显贵社会名流招摇过市,车队经过的路线包括伦敦市犹太人聚居地 的波索肯选举区,他就是在那里出生的。这一天的高潮是在伦敦市政厅举行的盛大 就职宴会,许多知名人士出席。德特丁也被邀参加,他在一旁冷眼观看,宛如观看 土著人的宗教仪式。“我肯定认为这种场合不值得穿着燕尾服去出席第二次,”他 在给一位同事的信中不无嘲讽地写道。“市长演出的戏剧在这里的人看来极为壮观, 可是在荷兰人的眼中它更像一个马戏班的游行。” 这以后塞缪尔就一直忙于礼节性的活动,不断地举行招待会,不停地发表演说。 几乎过了一个月才把注意力转回到石油生意上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继 续陷在伦敦市长的事务中,参加礼节性活动,公务旅行,访问知名人士等等。他还 有一个职责是在市长官邪亲自接见将被认为是精神错乱的人,有人说他接见精神病 患者花的时间远远超过他会见石油方面人士。可是塞缪尔很欣赏市长的地位和官场 仪式,不过紧张的活动也使他付出了代价。就在荣任伦敦市长的当年,健康状况恶 化,经常头痛,不讲别的,单说他的牙齿就必须全部拔除。 苦恼接踵而来。1902年12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塞缪尔从肯特郡他的“摩特” 别墅乘早班火车动身去参加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葬礼,同这个城市的郡长们共进 午餐,然后去观赏戏剧演出。星期天,他观看了基奇纳勋爵举办的布尔战争中的武 器展览;星期一上午他主持了一次会议,在这之后他才终于有时间处理紧急的私人 事务——弗雷德。莱恩写来的一封信等着他过目。这件事对他无异于是一个打击, 他的老朋友和合伙人要从壳牌公司的董事会中辞职了。原因不是因为莱恩担任了亚 细亚石油公司的副总经理而忙不过来。莱恩在信中对马库斯。塞缪尔管理公司的方 式进行了激烈的批评。“你在石油界担任头头的时间太长了,”他写道,“似乎只 有一个想法:投下资本,大吹一通然后就听天由命。以这样逍遥自在的心态做生意 我从未见过……做石油这样的生意不能全凭有空的时间瞥上一眼,或者是搞几次漂 亮的袭击。石油生意是扎实的单调的工作。”除非“作出某些重大的改变”,莱恩 预言,“肥皂泡将会破灭,”到时将再也没有办法“能有效地拯救公司了”。塞缪 尔和莱思进行面谈;后来又进一步通信往来,相互怪罪和谴责,而且言辞越来越激 烈。两人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弥补。所以莱恩终于离开了董事会;双方都有长期来 被出卖的痛苦感受。 同时,亚细亚石油公司还处于建设阶段;最后的协议还有待谈判,这就使得在 控制权和政策上不断产生争执——还有权力之争。皇家荷兰公司的历史学家写道, 德特丁只是要每一个人都“正确地和公正地”行事。塞缪尔的传记作家却持不同的 看法;说德特丁是坚决地自行其是以致陷入“一种无缘无故发怒和恶语伤人的近乎 痴呆的地步”。德特丁因为胜券在握不愿妥协。他宣称,“我感到我足能对付十个 市长。” 1903年5 月,关于亚细亚石油公司的十份合同终于签订,三方都同意各自拥有 工/3 的股权。新公司将管理东印度的石油生产,经营远东地区的销售业务,控制 东印度的汽油和煤油在欧洲的销售。德特了洋洋自得地向他的董事会保证说,皇家 荷兰石油公司取得的最大成就是在协议的各个方面它都是执牛耳者。也许最重要的 是亚细亚石油公司的总经理同时也是皇家菏兰石油公司的总经理——亨利。德特丁。 塞缪尔原先坚持总经理的任期应为三年。德特丁寸步不让,说任期为二十一年 一天也不能少,这个过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要终身任职的意思罢了。在这个问题 上他又胜利了。 亚细亚石油公司第一次董事会在1903年7 月举行,马库斯。塞缪尔坐在董事长 的席位上。德特丁的发言没有发言稿,他似乎了解每一艘油轮当时所在的位置,它 们驶向何处和所载的货物——以及油轮目的港的石油价格。这给马库斯。塞缪尔以 深刻的印象。 “集团”——塞缪尔投降德特丁以勃发旺盛的干劲全身心地投入新的企业。当 皇家荷兰公司董事长警告他不要干得过猛时,德特丁回答说,“干石油这一行一个 人就得迅速抓住机会;要不然机会就溜失了。”他不是赌徒,但是一个胸有成竹的 敢冒风险的人,他的方法很奏效。在很短的时间内,皇家荷兰石油公司就把东印度 大部分独立的生产商都吸收进来,因为他们产的石油特别适合提炼汽油。汽车在英 国和欧洲大陆的马路上开始成为司空见惯的景观;在德特了不停地鞭策下,亚细亚 石油公司在不断发展的欧洲汽油市场中赢得了一份重要的份额。 当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之际,壳牌公司却每况愈下。不仅是因为 得克萨斯州供应的斯平德托普的石油已经枯竭,而且还由于英国海军部规定继续使 用煤作为英国海军的燃料,拒绝认真考虑塞缪尔的关于海军改用石油作燃料的具有 远见的建议。这样一来塞缪尔日思夜想的广大市场——海军——落空了。再就是皇 家荷兰公司当时又发现了适合炼燃料油的婆罗洲原油,又打破了塞缪尔想垄断燃料 油的希望。标准石油公司发动的价格战继续在发挥作用。再加上弗雷德。莱恩以亚 细亚石油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激烈地反对壳牌公司以泄宿怨。德特丁身兼二职,毫 不迟疑地竭力加强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地位以反对步履维艰的壳牌公司。市面上已 经出现壳牌公司不景气的谣传,蹒跚的壳牌公司只有能力发放5 %的红利,而皇家 荷兰公司的股息是65%和50%,1905年的股息率增加到令人满意的73%。 壳牌公司还能有什么作为吗?马库斯。塞缪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1906年冬天, 他的最有才干的雇员、一位名叫罗伯特。韦利。科恩的年轻人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一个联合的销售公司已经不能适应形势了。壳牌公司要想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是 以尽可能有利的条件与皇家荷兰公司全面合并。这个建议对塞缪尔无异于五雷轰顶。 这个全球性的大石油公司毕竟是他单枪匹马一手创办起来的。但是眼下似乎别 无选择。面对着万般无奈的局面,他向德特丁提出全面联合的愿望。德特丁同意了, 这正是他所想要的。但是条件呢?一半对一半,塞缪尔回答说,这样的条件同原先 组成英荷石油公司协定的条款是一致的。但是德特了直率地回答说绝对办不到,因 为“英荷公司”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两家公司的相对地位已经明显地改变了。 双方所占的比例应是荷兰石油公司占60%,壳牌公司占40%。“壳牌公司所有 的财产和利益从今以后将由一个外国人来管理了!”塞缪尔回答说。他无法向他的 股东作出交代。 这件事搁置了几个月,壳牌公司的境况几个月来并没有改善,塞缨尔不得已又 向德特丁旧事重提。“我准备,”塞缪尔说,“把管理权交给皇家荷兰公司,如果 你德特丁能够对我作出某种绝对保证,皇家荷兰公司本着利益一致的宗旨来妥善地 经营壳牌公司。” 德特丁作出一项保证。皇家荷兰公司买下壳牌公司1 /4 的股票,这样皇家荷 兰公司将会以股东身份把壳牌公司的最高利益放在心上。塞缪尔要求德特丁给他一 些时间来考虑。德特丁拒绝了。“此时我的心情很慷慨,才向你提出这样的条件, 如果你不接受,走出了这个房间,我提的条件也就不作数了。”塞缪尔眼看没其他 选择,便接受了。他和德特丁之间斗了五个年头。到头来都结束了。德特丁获胜。 合并的事在1907年完成,从此诞生了皇家荷兰/壳牌集团。四年前成立的第一 家联合销售公司的招牌是“英荷公司”——名称排列的前后次序反映了主次之分。 现在是“皇家荷兰”在前。次序的改变是精心策划过的;德特丁终究是赢家。 几年以后,这个新的联合体有时干脆就被人称为“集团”。所有生产和提炼设 备的资产都记在荷兰石油公司的名下;所有运输和仓库的资产都记在一家英国公司 盎格鲁- 撒克逊石油公司名下。皇家荷兰公司和壳牌公司都变成控股公司,皇家荷 兰公司拥有所有子公司的60%的股权,壳牌公司拥有40%。皇家荷兰/壳牌集团不 设立董事会,实际上是不存在称为皇家荷兰/壳牌集团的法律实体。“常务董事委 员会” 不具有特定的法律地位;只不过是两家控股公司董事会中起作用的成员的组合。 皇家菏兰公司确实买下了壳牌公司1 /4 的股权,塞缪尔所需要的是真诚的结合, 可是不过几年工夫,除了最后剩下象征性的股权之外,都卖掉了。 德特丁把他的办公室设在伦敦,它成为皇家荷兰/壳牌集团的财务和商务中心 ;他也在诺福克郡购置了一处乡间住宅,过着他曾经羡慕过的英国乡绅的生活。技 术方面事务和采油炼油业务的中心则设在海牙。原来的公司之间的区别消失了;究 竟哪些部门创造了多少利润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因为所有的利润都按四六开的 比例分成。 事实上所有的业务都是由三名关键人物经管的。德特丁当然是第一把手。第二 号人物是雨果。劳登,他就是当苏门答腊的油井枯竭之际发现新油井而拯救了皇家 荷兰公司的荷兰工程师。第三位是年轻的科恩。科恩出生于一个古老的英籍犹太人 家庭,毕业于剑桥大学,获得化学学位,1901年在马库斯。塞缪尔手下工作,后来 作为壳牌公司的人参加到亚细亚石油公司。合并以后他为把各个部门结合在一起发 挥了重要的作用。德特丁集中精力于商业部分,经常外出旅行,参加谈判;劳登专 管技术方面工作。科恩事实上是德特丁的商务副手,在德特丁不在的时候作出决定, 当德特丁扔下一项谈判去进行另一项谈判时,科恩就代他继续完成,并且在德特丁 感到担忧而畏缩不前时,他总是鼓励德特丁振作精神继续向前。 被德特丁击败不得不放弃控制权的塞缪尔开始感到自己的失败。在合并的过程 中他毫无光彩可言。“我是一个失败者,”他对新闻记者说。合并之后,塞缪尔立 即登上一艘650 吨的游艇到海上去缓解精神上的创伤。不过羞辱很快就治愈了。两 位巨头努力友好相处,德特了向塞缪尔提供咨询,使他更加富有,在他死后德特了 还称他为“我们的董事长”。德特丁也很快地让塞缪尔看到了他的成果;以至于塞 缪尔在1908年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壳牌公司的股东说德特丁“完全是一个天才”。即 使他不管理公司的事,塞缪尔还是担任了为时十年的壳牌运输和贸易公司的董事长, 并积极地多方参与皇家荷兰/壳牌集团的业务活动。他越来越富有了,成了一位忙 碌的慈善家,报纸上常常借机会赞颂他或讥讽他。他不断鼓动船舶使用他的石油作 燃料。在他担任董事长期间,他和德特了保持了友好的关系。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 性质是从来也不会有什么疑问的,德特丁是老板。“到美国去!” 1907年完成的合并意味着世界石油市场现在由两个石油巨人支配了,一家是老 巨人标准石油公司,一家是后起的皇家荷兰/壳牌集团。“如果标准石油公司在三 年前想把我们消灭掉,他们可能会取得成功的,”德特丁在19亚0 年时说,但是他 又傲然地补充说,“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两大巨人之间的竞争凶猛激烈,同年, 他到纽约百老汇大街26号作了一次朝圣之行,想寻求和解。但是他得到的回答是对 方提出以一亿美元的开价收买皇家荷兰/壳牌集团。“我为必须在日记上写上我此 行……毫无价值而感到遗憾。”他尖刻地回答。他说,对于“贵公司不屑于同仅次 于你们的、目前正在世界市场经营大规模石油商业的公司经理和董事长讨论合作问 题”,他感到羞辱。 作为对德特丁的拒绝收买的回报,标准石油公司又发动了一次削价竞争,开始 了又一场石油战争。似乎还嫌不足,它又成立了一个荷兰子公司在南苏门答腊寻找 石油开采权。皇家荷兰和壳牌集团别无选择,只有反击,这就意味着一件事:“到 美国去!”这句话成了1910年至1914年间皇家荷兰/壳牌集团的政策口号。如果这 个集团不到美国去活动,那末它就难以对付标准石油公司的削价竞争,因为标准石 油公司能削价在欧洲出售它多余的汽油,就像它在国内保持高价和高额利润而在欧 洲削价销售煤油的做法一样。这样的做法使标准石油公司拥有持久的竞争力,而这 种实力是皇家荷兰/壳牌集团所不具备的;标准石油公司可以用美国国内销售的利 润来弥补在欧亚两洲进行价格战造成的损失。 德特丁从两个方面进军。首先是美国西海岸,1912年他在那里设立了一个销售 苏门答腊汽油的机构,第二年又在加利福尼亚州直接从事石油生产。第二个方面是 使皇家荷兰/壳牌集团的势力进入中部大陆。为了急于想在俄克拉何马州石油繁荣 中占有一席之地,德特了派遣了一位特别代理人到美国会迅速组织这次行动。这位 代理人不是别人,就是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远东为壳牌公司最早建立储油库网 并在九十年代后期在婆罗洲策划突然袭击的马库斯。塞缪尔的侄子马克。亚伯拉罕 斯,他正在埃及为皇家荷兰和壳牌集团创建一家勘探公司,德特丁把他召来了。 向俄克拉何马州进军不像到婆罗洲,而且亚伯拉罕斯在1912年7 月从纽约动身 前往塔尔萨城时他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他和一个小组的人携带了打字机, 以防在塔尔萨找不到打字机,在腰带内藏了二千五百美元,以防在那个自称为“世 界油都”的刚暴发起来的小镇上找不到可靠的银行。一到塔尔萨,他就着手把一批 小石油公司组织成一家新的罗克珊纳石油公司。现在,德特丁达到了他的宏大的目 标,也可以说是做到了防卫性的扩张。他现在是深入到标准石油公司的后院里来了。 当马克。亚伯拉罕斯完成任务回到伦敦的时候,德特丁满纸喜悦地给雨果。劳 登写了一封信:“我们终于到了美国!”混乱中的俄罗斯塞缪尔在壳牌公司与皇家 荷兰公司的合并中失掉了权力而感到羞辱,但是由于壳牌公司依赖俄国的石油,事 情的发展很快就证明合并还是明智的。俄国的工业经济在1892年至1903年间担任财 政大臣的有权威的谢尔盖。威特伯爵制订的有效政策下获得了惊人的发展。威特是 一位数学家,他依靠真本实领从铁路低级官员跃升到主管俄国经济的大员,这样的 晋升在沙皇帝国是极为罕见的。作为财政大臣,威特大量引进外国资本,督促俄国 快速地大规模地实行工业化,特别是石油工业的发展。保守的批评家攻击他的计划 ;国防大臣抱怨石油领域“发展得太快了”,特别是利用了“外国资本家,外国资 金和犹太人”。但是威特坚持了他的发展战略。 威特才华出众,在充斥无能之辈的政府中确实是一个例外。整个制度由于贪污、 偏见、无能而日趋腐败。沙皇本人就是无能的典型。尼古拉二世非常喜好阿谀奉承, 这是一个独裁者最危险的特性,他和他的宫廷沉浸在神秘主义和幻想之中,热衷于 受人崇拜,正如威特所说的,他们让自己陷于“自称圣人的外国来的巫师和本国的 ‘痴呆”’的包围之中。沙皇“不能放弃他的‘拜占庭的’习惯”,威特预言。 “但是由于他不具有梅特涅和塔列朗的才能,他通常会陷入泥潭——或者是血 泊之中。”威特只有祈祷上帝把“我们从懦弱、盲目、狡猾和愚昧的困惑中”拯救 出来。 尼古拉二世蔑视他的多民族帝国中的所有少数民族并采取了镇压政策,从而激 起了少数民族的反叛。二十世纪初期,整个帝国处在混乱之中。1903年内务大臣被 迫向威特承认尼古拉二世的统治已经完全失败了。除了少数几个微不足道的例外, 帝国的全体人民都表示疏远和不满。高加索——俄罗斯石油的发源地——就是这个 腐败帝国中治理得最差的地区之一。生活和劳动状况极为悲惨。在巴库劳动的工人 都是没有家的,巴统的工人常常一天要劳动十四个小时,强迫加班两小时。 巴库变成了“里海沿岸的革命温床”。在其偏僻的鞑靼人集居区的中心有一个 很大的地下室通向几座建筑物。这里就是“尼娜”的基地——“尼娜”是秘密的大 型印刷机的代号,列宁的革命报纸《火星报》的纸型从欧洲经过波斯秘密地运到这 里印刷发往国内各地。就在沙皇警察的眼皮底下,“尼娜”成了大量流传的革命宣 传品的秘密发源地。石油工业不自觉地成了同谋犯;它的遍及全国的销售系统给宣 传品秘密发向全国提供了一个完善的渠道。巴库和石油工业也为后来的一批布尔什 维克领袖提供了训练基地,其中包括后来的苏维埃主席米海伊尔。加里宁和苏联元 帅伏罗希洛夫。他们的战友中还有一位更为重要的人物,年轻的格鲁吉亚人、神学 院学生和鞋匠的儿子,他的名字叫约瑟夫。朱加什维利,从事地下工作时他化名 “科巴”——土耳其语是“不屈不挠”的意思。后来他才称呼自己为约瑟夫。斯大 林。 斯大林在1901年和1902年成了巴统主要的社会主义组织家,策划反对当地石油 工业的罢工和示威游行,其中也包括一次反对罗思柴尔德企业的长期罢工。斯大林 是罢工中被捕的许多人中的一个,也是他八次被捕的第一次。他几次逃跑都被抓回 沙皇的监狱。1903年巴库石油工人的罢工浪潮席卷俄罗斯,掀起了全帝国第一次大 罢工的高潮。国家混乱不堪,政府处于危机之中。难怪马库斯。塞缪尔和罗思柴尔 德家族都对他们依靠俄国石油感到忧虑。 沙皇统治集团和历史上许多统治者一样想进行一次国外冒险来转移视线,想借 此使国内团结起来恢复统治者的威望。但是也像许多统治者那样选错了对手——把 日本作为冒险的目标。自从1901年以来围绕着企图控制满洲、朝鲜特别是鸭绿江流 域的竞争使得同日本作战的可能性日益明显。十年前沙皇去日本旅行时曾遇刺受伤, 对日本人极不尊敬;甚至在一份官方文件中把日本人称为“猴子”。对于日本人几 次作出的要求修好的努力,圣彼得堡都不予置理。威特伯爵曾想消除双方的冲突; 1903年他从财政大臣的职位上去职使日本人相信战争将不可避免,战争适合沙皇及 其周围一小撮人的需要。“俄国的内部形势”需要某种烈性药,内务大臣说。“我 们需要在战争中取得一次小胜来挡住革命的浪潮。”很明显战争只是时间问题了。 日俄战争于1904年1 月揭幕,日本海军在阿瑟港(旅顺)对俄国舰队进行了一 次成功的意想不到的袭击。尔后,俄国海军节节败退,对马海峡一战俄国舰队全军 覆没。这场战争不但没有挡住革命洪流,反而促进了革命。1904年12月巴库石油工 人重新举行罢工,赢得了第一个集体劳动协定。罢工结束的几天以后,革命者发表 一项声明:“高加索的工人们,报仇的钟声敲响了。”这份声明的作者就是斯大林。 第二天,圣彼得堡的警察向到冬宫向沙皇递交请愿书的工人开枪。这就是揭开 1905年革命帷幕的流血的星期天——列宁称之为伟大的演习。 当消息传到巴库,石油工人再次举行罢工。政府官员害怕革命,向鞑靼穆斯林 提供武器,怂恿他们去杀害信奉基督教的亚美尼亚人,包括石油工业的领袖人物。 后来传说一位名叫亚当莫夫的亚美尼亚石油富商,是神枪手,在他家的阳台上 和儿子一起坚持抵抗了三天,最后被杀害,房屋被烧毁,屋里的四十个人不是被烧 死就是被肢解。 1905年10月罢工和公开的暴乱再次席卷整个帝国。在高加索,民族和种族的冲 突代替了社会主义运动。鞑靼人又在巴库一带向石油工业发动袭击,见到亚美尼亚 人就杀,纵火焚烧亚美尼亚人躲藏的房屋,掠夺可以带走的财物。一燃烧的油井火 焰直冲天空,像是笼罩地狱的可怕烟幕,“一位幸存者写道,”我生平第一次体会 到‘鬼哭狼嚎’这句话的含义。人们在大火中逃脱不了被鞑靼人枪杀的命运……我 想这幅情景很可以同庞贝城的末日相比拟。但是枪弹的呼啸、油库爆炸的轰鸣、杀 人者凶残的吆喝和被害人临死前的呼喊比庞贝城的末日有过之而无不及。“烟雾浓 密得下午两点钟都看不见太阳。接着,似乎要证实末日真的即将来临,一场地震使 整个高加索地区都动摇了。 巴库的消息对外部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剧烈的动荡第一次使石油运输中断, 大量的投资有可能变得一钱不值。标准石油公司不失时机地利用了俄国的骚乱;迅 速地使美国煤油重新占领被俄国石油抢走的远东市场。这时的俄国石油工业是令人 沮丧的:2 /3 的油井遭到破坏,石油出口已经瘫痪。 1905年底,革命已经过去。日俄战争,由于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在罗得岛朴次 茅斯的调停,也结束了。1905年10月沙皇违背自己的意愿被迫让步,同意成立立宪 政府和一个称为杜马的国会。革命虽然过去,但是产油地区的骚乱仍在继续。巴库 的石油工人选举了布尔什维克的代表进入议会;诺贝尔石油公司的主管人在街上被 谋杀。1907年沙皇愚蠢地破坏可能保住他的王朝的宪法,巴库又举行罢工,并且有 再次席卷全国之势。同年,布尔什维克派斯大林回到巴库,指挥、组织和煽动工人 对“石油工业家的极端的不信任”。在巴库的那几年是斯大林难得的真正把自己每 一天都投身于工人阶级斗争的时期。1910年他在筹划另一次大罢工期间被捕入狱, 流放到荒凉的俄罗斯北部。在巴库的时期他锻炼了干革命和搞阴谋的才能——以及 他的雄心和犬儒主义——这对他的未来大有种益。 回到俄国不仅仅是政治动乱和民族及工人中的紧张局势损害了俄国的石油工业。 俄国石油工业的巨大优势原本是产量大和成本相对低廉。但是骚乱不安和生产 上的松松垮垮使巴库的油田受到不可逆转的破坏,加快了油井的枯竭,经营成本急 剧上升。政治的不稳定使急需的外来投资裹足不前。同时、俄国政府为填补国库的 无底洞不明智地提高国内运输费率,其结果是进一步提高了俄国石油产品在世界市 场上的价格,更加缺乏竞争力。原来的价格优势变成了劣势。俄国石油越来越滞销, 买主只有在买不到其他国家石油的时候才购买俄国石油。 在这期间,欧洲石油工业的整个结构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欧洲本身新出现了一 个重要的石油来源——罗马尼亚,长期来人们就在喀尔巴牙山的山坡上手工掘井费 力地生产小量的石油。到了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由于匈牙利人和奥地利银行的投资 和引进了现代技术,使这个国家的石油产量显著上升。但是局面的真正改观是二十 世纪初标准石油公司、德意志银行和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进入罗马尼亚。结果是这 三个集团控制了大部分罗马尼亚的石油工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罗马尼亚的石油 产量在二十世纪的头十年增长了七倍。德意志银行因为有了罗马尼亚石油来源,同 诺贝尔公司和罗思柴尔德银行在1906年共同组织了欧洲石油联盟(EPU )。在以后 的两年中,这个联盟同标准石油公司在欧洲的批发商签订了划分市场的协定,在诸 多的市场中联盟占有20%到25%的份额,其余的都归心满意足的标准石油公司所有。 英国市场也作出了类似的安排。 虽然巴库油田生产混乱,石油供应减少,俄国在这期间却开发了新的油田。伦 敦证券交易所出现了石油投资热,向俄国提供资本,加上生产技术的改进,使俄国 的新油田得到发展。一处油田在黑海以东五十英里的迈科普,另一处在巴库西北格 鲁吉亚的格罗兹尼。尽管有了新的石油来源,罗思柴尔德银行对在俄国投资感到厌 倦,想从俄国撤退。因为他们深深地受到俄国的排外情绪和反对亲犹太主义以及日 益严重的政治不稳定的干扰;直接经受了罢工、纵火、谋杀和革命的滋味。但是他 们一时无法脱手。现在几乎没有利润可言。罗思柴尔德银行的全部石油资产完全依 靠俄国石油;他们在国际上没有采取地理上的平衡措施。那末为什么他们不找一个 在全世界都有利益的康采恩作伙伴呢? 1911年,罗思柴尔德家族开始就出售其全部在俄国的石油企业同皇家荷兰/壳 牌集团进行谈判。谈判进行得很是艰难。弗雷德。莱恩代表罗思柴尔德家族一方始 终到场。一我可以告诉你,要同德特丁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不露锋芒 的“莱恩写信给忧心仲忡的罗思柴尔德家族负责石油业务的头头说,”他的习惯是 尽可能地让问题悬而不决,他就像一只猫头鹰那样不停地思考,以确定他在谈判中 得到的是多还是少,或是无法再多了。所以跟他谈判的人只有到确实‘签了字’以 后才能知道谈判的结果。“这场谈判终于在1912年达成协议。皇家荷兰/壳牌集团 以皇家荷兰公司和壳牌公司的股票支付给罗思柴尔德家族,使该家族成为两家公司 的最大股东。就这样,罗思柴尔德家族把他们在俄国的不稳定和不安全的资产,换 成了一家国际性大公司的大股东,这家公司正在迅速发展,在世界各地都有资产, 具有光明的前景。 在新旧世纪的转换期间,马库斯。塞缪尔发狂似地竭尽全力使壳牌公司摆脱对 俄国石油的依赖。现在十年过去了,德特了却又设法使皇家荷兰/壳牌集团浩浩荡 荡地重新进入俄国。皇家荷兰/壳牌集团步诺贝尔公司的后尘,同俄国达成一笔交 易,买下了俄国最大的生产、提炼和销售石油的设备。当诺贝尔公司的一位代表询 问德特丁为什么要重新回到俄国时,德特了直率地回答说他的意图就是赚钱。一夜 之间,皇家荷兰/壳牌集团成了一支在俄国的重要的经济力量,据估计至少控制了 俄国全部石油产量的亚乃。由于获得罗思柴尔德在俄国的权利和企业,皇家荷兰/ 壳牌集团在全世界平衡了它的石油来源——53%的石油来自东印度,17%来自罗马 尼亚,29%来自俄国。很显然,重新进入俄国会有很大风险。但是集团借此把俄国 石油纳入它的遍及世界的系统之中的好处也是立竿见影的。至于风险只好听天由命 了。 总的说来,俄国的石油工业特别是巴库的石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十年 间继续滑坡。它的技术落后于西方。它的鼎盛时期也就是它成为世界市场中的有生 力量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1904年至1913年之间,俄国石油出口在世界市场中所 占的份额从31%下降到9 %。对那些在俄国石油的黄金时代以各种方式参与俄国石 油工业的人回顾过去时总不免产生怀旧情绪。因为对诺贝尔家族、罗思柴尔德家族 和马库斯。塞缪尔来说,俄国曾经是他们的大量财富和权势的来源。但是怀旧可以 采取许多方式,不仅仅石油商人怀旧,他们的敌手也怀旧。“在石油工人中做了三 年革命工作把我锻炼成一个富有经验的战士和地方上的领袖,”斯大林在二十世纪 二十年代登上布尔什维克领袖宝座的前夕说。“我当时第一次发现领导大规模工人 群众的真正含义。我在巴库的革命斗争中受到第二次洗礼。在那里我成了革命的熟 练工。” 虽然1905年开始的革命动乱使巴库停留在世界石油市场的死水潭中达二十年之 久,但是巴库仍然是欧洲边缘非常重要的石油来源。所以说,尽管发生革命,巴库 仍将成为未来世界冲突中的重要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争夺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