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友“——与敌 “马尔科姆和希尔卡特”是格拉斯哥以北七十二英里苏格兰西海岸的威廉堡镇 上的房地产公司。它经营庄园出租业务,供人狩猎和钓鱼取乐;在盼望1928年夏季 的来临时,它准备了被称为阿奇那卡里城堡的“详细情况”,这个城堡位于约十二 英里外的因弗内斯郡。像世界各地的房地产经纪人那样,马尔科姆和希尔卡特使用 修饰词是毫不吝啬的。它说,“这个城堡非常潇洒地坐落于阿凯格河滨,是苏格兰 高原最使人感兴趣的有历史意义的胜地。周围的景色在苏格兰很可能是无与伦比的。” 猎场——五万英亩以上——和渔场都是第一流的;人们可以期望捕获多至九十只牡 鹿、一百六十对松鸡和二千条鱼。主宅是在十九世纪初照苏格兰豪华风格建造的, 但有现代化的供电、热水和集中供暖设备,有九间卧室,加上置有床铺的小房间, 和附属于汽车库的另外四间卧室。1928年整个8 月,这个庄园可以出租,租金为三 干英镑;可是,除领班女仆可供使唤外,租用者当然得带上他自己的仆人。 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地方同老朋友们在轻松的环境中消磨些时间呢?亨利。 德特丁租下这个房产,为期一个月。同他一起作伴的是一位老朋友,新泽西标准石 油公司的头儿沃尔特。蒂格尔。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多年来,这两个人毕竟相约 有时用这个地方进行狩猎。但这一次老朋友的人数多了些;有新泽西公司在德国的 头头海因里希。里德曼;英波公司的约翰。卡德曼爵士;海湾公司的威廉。梅隆; 以及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的罗伯特。斯图尔特上校。他们的假日随行人员包括秘 书、打字员和顾问,这些顾问住在七英里外特别租来的别墅里。 虽然尽了很大努力对这次聚会保密,消息还是漏出去了,伦敦报界就急忙向北 赶来,却见告石油经营家的聚集只是为了猎些松鸡和钓些鱼。但是,为什么大力保 密呢?每口快报》假设说,“怕不准备事先给松鸡警告吧。”当石油经营家跋涉越 过沼泽地或在晚间坐在一起边饮酒边谈论时,他们可能说些什么就是没法进一步得 到些消息,甚至从男管家那里也掏不出什么。德特丁的两个十几岁的侄女对狩猎这 项运动不感兴趣,对成人的谈论感到厌倦,——用蒂格尔的话来说,她们是“捣蛋 鬼”——她们把糖蜜倒在里德曼的床上,把他的睡衣裤打成结。这个拘谨的德国人 大发雷霆。至于打猎,蒂格尔后来说用p 简直很糟糕。但这无关紧要,因为松鸡并 不是石油经营家追求的目标。他们正在寻求解决办法,为他们那个麻烦工业里超额 生产和生产能力过剩这个窘境找出路。不止是在试图促成石油战斗再来一次休战, 他们在设法为欧洲和亚洲订立一个正式的条约——这个条约会带来秩序戊吩市场, 稳定石油工业和保卫利润。阿奇纳卡里是一次和平会议。 这是1929年股票市场崩溃和大萧条开始的前一年——在乔伊纳老爹在东得克萨 斯发现石油的前一年。但石油已经从美国、委内瑞拉、罗马尼亚和苏联汹涌而来, 在世界市场泛滥,削减价格,并造成“破坏性竞争”的危险。尤其是俄国石油的源 流,使石油经营家马上来到阿奇那卡里。德特了为报复纽约标准石油公司购买俄国 石油而对它发动的恶毒的价格战,已蔓延到世界各地的许多市场。这场斗争无法控 制,转入激烈的全球战争,价格在崩溃,没有一家石油公司感到世界上哪个地方的 市场是安全可靠的。 阿奇那卡里反映了时代的趋势。工业合理化,效率和消灭重复,都是在欧洲和 美国的实业家和政府官员、经济学家和时事评论员当时歌颂的价值和目标。合并、 协作、卡特尔、销售协议,以及成立协会,都是达到那些目标的各种手段,它们构 成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甚至大萧条来临的三十年代国际企业的模式。通过协作的 “效率”,利润会得到维护,成本会得到控制。像约翰。D.洛克菲勒和亨利。弗拉 格勒时期那样,“无约束的竞争”是必须击退的危险。但是谋求通过全面控制,即 普遍的垄断,来消除商业竟争已不再可能。没有一家工商业企业强大到足以“逼使” 其他工商业企业屈从。政治的现实也不会容许这样做。所以目前在阿奇那卡里的石 油经营家的目标是契约,而不是征服。 英国政府的手阿奇那卡里城堡的会议不只是石油公司的工作。在这瞒着大部分 观察者的幕后,英国政府在追求其自己的经济和政治目的而促使和推动那些石油公 司走向协作。 在各种利益集团的接合点上约翰。卡德曼爵士也占有一席之地,他是继查尔斯。 格林韦担任英波公司董事长的。到1928年,卡德曼的影响达到顶峰,在石油界可以 与德特丁和蒂格尔平起平坐了,在英国政府眼里,他是一个无比可靠的人。卡德曼 在一个矿山工程师家庭里成长,担任一家煤矿的经理开始了他自己的生涯。(矿山 出了事故,他把矿工从地下救上来因而得奖。)他后来成为伯明翰大学的矿业教授, 在那里以开设“石油工程学”的新课程而使学府感到震惊,这门新课程是那么新颖, 一位学术上的对手谴责这门课程是“肆无忌惮的广告宣传”和戴上“奇特称号”的 “一条死胡同”。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卡德曼已是石油技术的一位杰出的专 家。战争期间,他在担任石油执行委员会的头头时显示出在政治和管理人事两个方 面的很大才能。1921年,他成为英波公司的技术顾问;六年后,他作为政府方面的 候选人成为公司董事长。 到那时,全世界的石油产量都在增长,卡德曼自己公司来自波斯和伊拉克的总 产量准备增加四倍。卡德曼直截了当地说,“必要的是应找到新市场。”英波公司 有两种选择:打进那些新市场,必然要巨额投资和随之而来的不可避免的竞争;或 者同已确立的公司建立合营企业,并同它们划分市场。 卡德曼选择了第二条道路,同壳牌公司和伯马公司在印度联合经营市场和共同 使用设施,伯马公司是仅次于英国政府的英波石油公司的第二个最大股东。第二个 目标是非洲,那里的英波石油公司和皇家荷兰/壳牌公司提议组成“联盟”,根据 这个联盟,平分市场,各占50%。但是,为了进行这一新的冒险事业,英波石油公 司在1928年初就图谋得到大股东英国政府的允许。而英国政府不太肯定应否批准。 海军部表示了它通常的忧虑,就是英波石油公司可能被壳牌公司吸收,这就会违反 政府政策的最基本原则。外交部和财政部却担心因此会疏远美国。它们忧虑这种联 合可能导致美国——“在目前美国舆论易于激动的状况中”——指控这两个公司都 在“对由标准石油公司代表的美国利益集团‘作战’”。那种合发很容易扩展到英 国政府,因为它在英波石油公司内拥有过半数的所有权,并且会造成最不幸的政治 后果,而且,造成的紧张也许会导致——推论起来会是这样的——迫使政府把它在 英波石油公司拥有的股票出售,这对皇家海军是个灾难,财政部也不喜欢这种做法, 因为英波石油公司的丰厚的红利是财政部的一块肥肉。 现任财政大臣的温斯顿。丘吉尔再次起了关键性作用。起先,他对提议的同非 洲的联合有许多怀疑。他说,“亨利。德特丁爵士同标准石油公司作‘战’,他所 选的时刻把英国政府拉进争吵中去,看来特别不合时宜。”但当丘吉尔对这个问题 进一步思考后,他得出结论,认为联合是最上策,也是代价最便宜的政策。他告诉 英国防务委员会,“对所提议的工作安排的另一选择,是由英波石油公司去争取非 洲市场。”这就需要再投入大量的钱,并且意味着他——代表陛下政府这个最大的 股东——必须为此同议会商量。他以前在1914年曾这样做过,那时他说服了政府去 买英波公司的股票;但他不想再有类似的一次经历,特别在很可能结果会引起比以 前一次大得多的争执的情况下。英国政府在石油事务上的直接利益,最好避开。 因此,政府对卡德曼努力形成他同壳牌公司的非洲“联盟”,给予坚定的支持。 其整个地位是在财政部和海军部于1928年2 月的一个联合备忘录中作出安排的。 “这一政策将在长期趋势中比无情的竞争更有利于消费者。”备忘录继续说,这个 安排可以有另外的好处;它可能促进“别处也订有类似的联盟”——特别是同新泽 西标准石油公司。 除认可非洲的安排本身外,那条最后的规定是经过政府考虑以后的最重要的一 条。政府已授权英波公司去同标准石油公司谈判,并寻求同美国人作出类似的市场 安排,以“消除他们的妒忌和表明我们不是一心要来争吵的”。因为,英国没有美 国反托拉斯传统的阻碍,它偏向联合。正像一位英国官员那时候所写的,“我们的 经验明白地表明,石油同行的相互结合并没有给消费者造成损失。” 现在代表政府政策以及英波公司的卡德曼,谋求同美国公司订立契约。同壳牌 公司的非洲交易一经作成后,他便写信给新泽西标准公司的蒂格尔,提议为他们各 自的公司再加上皇家荷兰/壳牌公司,设立一个“有关最高层政策事务的‘小型交 流中心’。”就是这些各种各样的发展所产生的重大影响部分导致了德特了邀请蒂 格尔、卡德曼和其他人于1928年8 月前往苏格兰高原的阿奇那卡里城堡同他一起去 作狩猎和钓鱼之戏。 “石油工业的问题” 接着在阿凯格河畔的两周讨论,形成一个十七页的文件,这个文件被称为“联 营结合”,大家同意这个文件,但没有签字。这个文件更以阿奇那卡里或“按现状” 协定著称。这个文件概括了“石油工业的问题”——超额生产,其结果“是破坏性 竞争,而不是建设性竞争,造成高得多的经营成本。……承认这一点,就必须实行 节约,消除浪费,减少费用很高的设施的重复”。 但文件的中心是“按现状”的谅解:每个公司在各个市场均须有定额分配—— 以1928年的份额占销售总额的百分比为基础。一个公司只能在需求总额增长时增加 其实际数量,但它总是要与销售总额保持同一百分比。超出这个份额,各公司就要 设法压低费用,同时同意共用设施,并不轻易建造新炼油厂和其他设施。为了增进 效率,市场将由地理上最近的油源来供应。既然售价仍以传统公式——美国海湾沿 岸价加上从沿岸到市场的现行运费率——为基础,即使石油来自较近的地方也是如 此,这就意味着可得到额外的利润。所以这个规定是极为重要的,因为它确立了一 律的售价,而且“按现状”协定的拥护者毋须担心其他拥护者发动的价格竞争和价 格战。 几个月后,石油工业的领袖们也同意控制生产。阿奇那卡里协定的参加者可以 把他们的产量超过他们市场定额所表明的数量,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把额外产量售 给其他联营成员。为了贯彻这个协定,由每个公司派一名代表管理的“结合”建立 起来了,以便对需求和运输进行必要的统计分析,并分配实际定额。 可是,欧洲石油贸易的一位重要参加者——苏联——却没有参加协定这一点引 起人们的注意。显然,如果“按现状”制度想取得成功,就必须使苏联人也加入进 来。因为,到1928年,一家苏联公司,即俄国石油产品公司,是联合王国的第四名 最大的输人者。苏联人已恢复到战前生产水平,石油已成为苏联硬通货收入的最大 的独一无二的来源。很值得注意的是,各大公司考虑到德特丁和蒂格尔不喜欢同苏 联做生意,故于1929年2 月同俄国人达成谅解,保证给苏联以英国市场的一个份额。 随着俄国明显地(至少一部分)被圈了进来,在这次世界石油市场的和和气气的划 分中只有一个重要的例外,但它是一个巨缺:为了避免违反美国的反托拉斯法,协 定明显地把美国的国内市场排除在外。 在苏格兰高地的世外桃源中周密地制订的阿奇那卡里协定,又回到本世纪初的 情况,那时洛克菲勒和阿奇博尔德,德特丁和塞缪尔,诺贝尔家族和罗思柴尔德家 族,全都紧张地谋求世界石油市场的大协调,但他们的计划都在尝试中失败了。这 一次,石油公司在贯彻它们新协定方面不见得有什么成就,正如他们起先想对阿奇 那卡里的会晤保密一样地没有成功。虽然卷入“按现状”协定的公司都是占支配地 位的企业,可是有很多不属于公司的“外围”人局者,它们毫不迟疑地想从大公司 的市场中啃出一些份额来。实际上,“按现状”协定的非成员对协定是喜欢的。它 们可以把价格定得比大公司稍微低一点而赢得市场份额。即使该协定的成员对激烈 的价格竞争作出反应,要迫使这些蚕食者退出某一个市场,这些较小公司可以向另 一个市场转移。 特别要提出一点,对美国石油输出额获得控制权是关键性的一着,因为它总共 占除美国以外的全部石油消费的1 /3.就在蒂格尔从阿奇那卡里回来后不久,许多 美国公司,共计十七家,联合起来组成出口石油协会,以共同管理它们的石油输出 额,并在它们之间分配定额。它们是按照称为1918年韦布一波默林法的美国法律行 事,这个法律容许美国公司在国外可以干反托拉斯法律所不允许它们在国内干的事 ——即集中起来成为一个结合体——只要该结合体的活动全部在美国国外进行。但 是这个协会同“欧洲集团”的谈判,在如何在美国公司和欧洲公司之间分配产量问 题上破裂了。而且,这个协会从未得到关键性的大多数——它至多只控制了美国输 出额的45%——而十七家公司的数目又简直太多了,不能在价格和定额上达成令人 满意的协议,这次把美国石油输出额组成卡特尔的尝试的失败,进一步使在阿奇那 卡里所作出的坚决努力归于失败。 在世界各地,在“按现状”框架之外,生产者太多,产量也太多了。皇家荷兰 /壳牌公司的董事凯斯勒写信给蒂格尔说,“摆在我们面前的数字表明,世界生产 潜力的大部分是由不是你们或我们或任何少数其他大石油公司所能控制的那些公司 来控制的。由此引起的结果是,目前世界石油生产的平衡不可能只由你们或我们来 维持。”凯斯勒预言的准确性,不久就证实了。在美国石油方面的发现和产量都逐 渐增强到东得克萨斯那样的大高潮。石油还从其他来源,诸如罗马尼亚等地,进入 世界市场。在控制不了的生产浪潮中,阿奇那卡里协定被冲垮了。而石油公司又再 开始互相袭击对方的市场。 “私墙”之内的混乱三大公司——新泽西、壳牌和英波——试图在1930年重组 联盟,但这次并不那么铺张。它们把“按现状”的谅解修改为一项新的欧洲市场备 忘录的形式。它们在各个欧洲市场上营业的公司并不谋求全球安排,而试图达成 “地方协议”,同“局外企业”划分市场份额。然而,面对美国、俄国和罗马尼亚 石油产量仍在不断上升,这个制度再一次证明不太起作用。尤其苏联人,当他们看 到有机会得到更多财政收入的时候,他们从不迟疑进行削价。正常的商业考虑对他 们是不适用的,克里姆林宫责成俄国的贸易组织,要他们不管用什么方法,尽可能 获取更多的外国通货购买工业化运动所必需的机器。各公司尽管继续努力,仍觉得 不可能同俄国人形成“有秩序的”和持久的市场安排。 到1931年,举个例说,新泽西标准公司对不起作用的全球联盟逐渐不抱幻想。 它管生产的头头E.J.萨德勒对他的同事说,“鉴于输出协会的垮台,我们应取消同 皇家荷兰公司所订的‘按现状’协议。新泽西标准公司为了保护进行不经济合算的 活动或处于这样不利情况中的其他公司,目前作出了很大牺牲。”他主张新泽西完 全抛弃努力进行的合作,而对壳牌集团作战。他说,“现在是与皇家荷兰公司斗争 的最好时候,因为它在远东的地位最为脆弱。……在这个地区,我们从未获得过任 何利润,所以进行价格战几乎不要我们花什么代价。”在1932年3 月一次阴沉严肃 的会议上,德特丁和皇家荷兰/壳牌集团的其他高级管理人员,向看管罗思柴尔德 家族在皇家荷兰/壳牌公司巨额股权的M.韦尔充分地说清楚全球形势的暗淡。后来 韦尔向罗思柴尔德男爵报告说,销售数量骤降,“油价到处低落,除少数几个地方 外,赚不到钱。” 1932年11月,约翰。卡德曼爵士在美国石油学会演说。他的讲话致力于颂扬 “合作”的优点——“当然,严格限于各国的法律范围之内的合作”。他的讲话显 然掩盖了普通的看法,即“按现状”协定是外面世界所不知道的密谋。毕竟这是英 波公司董事长约翰。卡德曼,他站在美国石油学会全体成员面前宣称,“‘按现状 ’原则”已“成为美国境外国际石油贸易合作的主旨”。 卡德曼接下去警告代表们,“外面仍在下雨”,由于大萧条处在低谷,大灾难 阴森地在逼近,各公司不能放弃努力而不去寻求躲避暴风雨和不去稳定这项工业。 他们提出了对“按现状”谅解的新文本:1932年12月的分配协定要点,此文件一应 该用作油田代表们为地方卡特尔或地方协定制订规则的指南“。要点的最初拥护者, 包括皇家荷兰/壳牌、新泽西、英波、纽约标准、海湾、大西洋、得克萨斯和辛克 莱公司。新协定由两个”按现状“委员会管理,一个委员会在纽约,以供应为其方 向,还有一个委员会在伦敦,以分配为其方向。中央”按现状“秘书处设在伦敦, 根据协定进行统计和协调工作。至少在有些公司中还设立内部”按现状“部门。但 在新协定中有许多摩擦点,包括积习难改的欺骗行为和怎样对待”处女市场“的问 题,所谓”处女市场“就是参加者以前未进行过交易但现在要设法进去的市场。 大萧条在进展,石油工业中的问题也在增加。各公司试图再一次改进“按现状” 制度,这一次是设计1934年的原则备忘录草案,以提供较为宽松的合作协议。大萧 条的困难和影响是那么严重,所以新备忘录要求“节约竞争方面的支出”。靠削减 广告预算来省钱和缩短各公司之间的竞争方面的差别。道路标志牌和广告牌的数目 要减少;报纸广告“限制在合理的限度内”;削减或取消“赛车参加者的奖金”。 汽车驾驶者心爱的小赠品,诸如打火机、笔和日历,都被严格限制或统统取消。处 处和事事经过详细检查;甚至加油站招牌的数目和式样都“要标准化以减少不必要 的开支”。 对于这类协议,不管它们的规模或实际效果如何,都不免有争论,一方面引起 激烈和普遍的批评,另一方面引起自以为是的辩护。许多人看了这类协议之后,觉 得只能证明是违反消费者利益的大密谋。对任何工业中的国际卡特尔存在着疑惧, 特别对大石油公司之间的任何亲密无间的表示,更是如此。然而这些在美国境外的 安排并不违反各国的法律。相反,那个时代的倾向和政府政策的压力加上企业环境, 都在推进某种形式的协作和卡特尔化。 在协定参加者的各公司的范围内,高级管理人员会把其他公司的管理人员称作 “朋友”:“伦敦的朋友们说……”或“朋友们还没有下决心”。但这不是友谊在 起作用,不是“石油的兄弟会”,毋宁说是在萧条的世界经济中和面对着停滞的需 求的绝望意识才把各石油公司真正拴在一起。它们都是积极的竞争者,它们从没有 忘却这点。有协作的努力,但是同时有普遍的不信任、警惕和根深蒂固的对抗。即 使在它们谈论合作的时候,它们也在策划新的进攻。就在阿奇那卡里之后几个月, 壳牌公司就进入美国的东海岸市场并很快地着手扩展其业务。新泽西公司被激怒了 ;它的一位高级经理谴责壳牌公司“在野心驱使下”的行动。之后,在1936年,亨 利。德特丁得知新泽西标准公司正在讨论把它的全部墨西哥企业出售给在美国和欧 洲都有股权的独立生产者威廉。戴维斯。戴维斯是使执行“按现状”协定陷入那么 多困难的一位“外围”人局者。德特丁愤怒地写信给新泽西,“我们正在一起从事 对抗戴维斯的活动;把一整套极端需要的军火售给敌人,。使他用来更有效地同我 们进行战争,这肯定是同正常的交战彻底相悖的。”实际上,整个二十世纪三十年 代期间,在新泽西同壳牌讨论合作期间,它时断时续地认真考虑把它的国外业务同 纽约标准公司合并,从而能更好地与壳牌较量。 而且,在履行已经商定的事情中,甚至在商定已经商定的事情中不断爆发冲突。 1934年原则备忘录草案规定,外面查帐员要检查各拥护者的交易一共有多少笔。这 激起了新泽西和纽约标准在亚洲的合营企业标准一真空公司的一位高级经理的气愤。 他在1934年12月说道,他和他的同事“一致对此表示反对。让外面查帐员检查我们 帐册这种想法不仅由于明显的原因而引起反感,而且在我们看来,如果有关的参加 者甚至在提供交易额的正确情报方面都不能互相信任的话,那末‘按现状’是建立 在很脆弱基础之上的”。他又说,“我们应当千方百计地使‘按现状’经营限制在 有利益关系者的‘私墙’之内(即内部)进行之。”但是,甚至在那些“私墙”之 内,事情也并不很容易和顺利。1934年12月,壳牌公司董事弗雷德里克。戈德伯在 远东时报告说,“贸易数字清楚地表明得克萨斯石油公司无端地太积极,到这一年 结束,它的贸易份额将超过它应有的份额。”他还说,其他公司将不得不实行“较 严厉的措施”来对付离格的得克萨斯石油公司。尽管有协议,它们不能完全制止竞 争的驱使。 分配过程本身有何等成就呢?例如,对联合王国来说,结果表明有相当大的不 平衡。壳牌公司和英波公司在英国形成联合的销售体系,即壳牌一墨西哥/英国石 油公司这个体系。除有些值得注意的例外外,那个集团和新泽西的附属公司之间的 销售比率相对地保持不变。但是,由于石油从种种来源进入英国时,这两个集团占 全部市场的合并份额却有相当大的波动。 尽管“按现状”协定并不稳定,但从1934年起,有了备忘录草案,它就变得更 起作用了。它所以比较成功有三个因素。在美国,由哈罗德。伊基斯领导的联邦各 州当局,终于把生产纳入控制。在苏联,迅速的工业化步伐刺激了国内的石油需求, 压缩了输出。而大公司对罗马尼亚产量施加一些控制终于获得成功。即使这样,暂 时的喘息并没有持续好多年。在1938年初,新泽西标准公司提出终止“按现状”协 定的口头通知。1939年9 月,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按大部分来说,任何残 存的“按现状”活动都告终了。 民族主义“按现状”协定不是在真空中产生的。它的用意不仅要防止石油供过 于求和抵御以后的大萧条,还要防御欧洲和别处强有力的政治力量的出现。一位历 史学家写道,“整个欧洲大陆和政府政策都面对着那些私营的外国石油公司——而 且对抗的范围是前所未有的。它们之间以防御方式,讨论如何应付反常的贸易状况 的手段,这是不足为奇的。”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期间,对石油公司的政治压力有许多形式。政府强派进口 限额,规定价格,并对外汇施加限制。它们强迫公司把过剩的作物制成的酒精掺进 汽车燃料,以及使用其他石油代替品。它们征收多种新税,并进行干预,控制石油 输出入贸易的方向,来配合双边贸易协定和较大的政治环节。它们限制利润汇款, 强迫投资于经济上提不出正当理由的国内设施,并坚持各公司保存额外存货。作为 大萧条的结果,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时期自给自足和互惠对等都蔚然成风,随之而来 的是要求约束大石油公司的压力。伦敦贸易委员会的会长警告说,因为“现在在所 有别的国家里都有一种普遍趋势,就是在它们自己土地上强迫或鼓励设立国家公司, 以取代非国家的子公司。” 强迫外国公司参加国家的卡特尔和在外国公司与当地公司之间划分市场,已成 为欧洲政府的标准惯例。在一个接一个国家里,政府坚持外国公司要帮助逐步建立 当地的炼油能力。法国政府按照1928年的立法,把市场的具体份额分配给每个公司。 一位新泽西标准公司的高级经理说,在法国,“不与国家的商业事业合作——不管 在金钱上还是在原则上作出多大牺牲——定然会激起报复性的立法,这种立法对私 人利益来说,要比政府原来提出的建议付出更多代价。”在纳粹德国,由于那个政 府在准备战争,各种控制条例和操纵都在增加。总的说来,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下 半期,随着大萧条的最坏年代的逝去,大石油公司的最重要目的是隔绝和戒备政府 的干预。“我们现在在几乎所有外国国家都面临民族主义的政策,以及许多国家中 明显的社会主义趋势,”新泽西公司的副总经理奥维尔。哈登在1935年说,“这些 问题都是以政府为一方和以作为单位的工业为另一方之间的问题。它们正在不断变 得更为严重,而且管理人员的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花在努力求其解决上面。” 同一年,石油工业的一位观察家注意到欧洲政治上和经济上民族主义的加强, 很简明地加以概括,他说:欧洲石油企业的运行“90%是政治,10%是石油”。在 世界的其余地方,看来都确实如此。 伊朗国王的新条件在大萧条到了低谷时,正如一位观察家所说的,波斯国王礼 萨。巴列维发现“在这些日子里石油并不是黄金”而万分激怒。伊朗国王的国家已 成为一个石油国;来自英波公司的石油开采权使用费提供了其出口收入的2 /3 和 政府财政收入的很大一部分。但是,由于大萧条,来自英波公司的开采权使用费已 猛降到1917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既惊恐又激怒的伊朗国王责备英波公司,并且决定 亲自处理开采权问题。在1932年11月16日的一次内阁会议上,使他的大臣们惊奇的 是,他突然宣布单方面取消英波公司的特许开采权。这是晴天霹雳,没有一个人真 正相信伊朗国王敢这样做。他的行动威胁英波公司本身的存在。 伊朗国王的宣布虽然出乎意外,却是波斯和英波石油公司之间四年谈判和紧张 关系的最高潮。1928年,约翰。卡德曼已经注意到,“特许权受益人可以把他们的 未来看作在经济民族主义高涨的浪潮面前是有保障的,保障的程度是按国家利益同 他们自己利益趋于一致的比例程度而定的。”但是,卡德曼觉得最困难的是造成这 种一致。实际上,波斯人谴责威廉。诺克斯。达尔西的1901年特许开采权侵犯了国 家主权;他们也想从特许权上要更多的钱——多得多的钱。1929年,卡德曼认为已 同伊朗国王的宫廷大臣阿卜杜勒。侯赛因。帖木儿塔什努力作成一笔交易,从中波 斯政府不仅得到高得多的钱款,还会得到公司股票的25%,此外还有董事会代表权 和公司的全球总利润的份额。但提议的这笔交易从未能成交。双方都有反责和谴责。 双方继续讨论,但每当协定似乎即将达成时,波斯人会提出新的补充和修正,并会 提出更高的要求。 不能达成最后协定的主要原因,在于波斯具有高度个人独裁的性质,以及站在 顶端的那位巨人。礼萨。汗利用他对哥萨克旅的指挥权来帮他成为这个国家毫无异 议和无可反对的领袖。他是个坚强、专横、粗暴和直率的人;据一位派往德黑兰的 英国大臣说,国王“不浪费时间去使用优美但完全无谓之词来表达波斯人非常珍视 的相互问候”。礼萨。汗于1921年成为陆军大臣,然后于1923年担任首相。他有戏 称自己为总统之意,但后来决定不这样干,在1925年自立为礼;萨。巴列维国王, 成为新巴列维王朝的缔造者。此后他开始使他的国家现代化,但方式无定而杂乱。 帖木儿塔什说,国王的最大毛病是,“他对谁都怀疑。全国没有一个人是陛下真正 信任的,这引起那些一贯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很大的不满。” 国王蔑视他的臣民;他对一位来访者说,波斯人民都是“顽固和愚昧的”。他 也一心想巩固这个难驾驭的国家,把控制权集中在他自己手里,这意味着削减所有 其他对抗的权力中心。他首先从教士毛拉着手,他们是领导那些强烈反对他努力创 建一个现代化、世俗化国家的传统主义者和宗教上的基要主义者的一帮人。在他们 眼里,这位国王是犯了许多罪的;他终究废除了强迫性的妇女必须戴面纱的规矩。 他们指责他花钱于公共卫生设施,并扩大教育机会。但他不愿受阻止。他有一次甚 至亲自殴打一个阿亚图拉,此人责问他:当他的女眷走进圣坛时,他是否认为她们 的服装是合适的。毛拉作为一个集团被打翻在地,他们屈服了,虽愠怒不语,但仍 然桀骛不驯。一位来访者评论说,“常听说国王的最大成就是他对毛拉取得的胜利。” 照国王的看法,英波公司像毛拉一样,是一个独立的权力中心,他也想削减其 权力和影响。但他也依赖特许开采权使用费来满足他的野心。随着波斯财政收入的 剧降,响应国王命令的当地报纸和政客们加强他们对公司的攻击,大至达尔西原来 取得特许开采权的合法性和小至在阿巴丹炼油厂把食物冷冻一事(这被认为是反宗 教的),事事都批评和指责。 再者,国王早已在其他问题上对掌握英波公司的股票半数以上的英国政府感到 生气。他试图行使波斯对巴林群岛的主权,而英国却坚决主张维持对这个岛屿酋长 国的保护关系。他对英国人在外交上承认伊拉克大发雷霆,认为这是英国帝国主义 的发明创造。尽管英波公司的管理部门可以不断重申公司是作为一个商业实体经营 的,独立于政府,但没有一个波斯人会相信这种表白。听到这类声明,他们“只能 认为这是表里不一两面派与串通一气的合成罢了”。 1932年11月,随着国王的单方面取消英波公司开采特许权,事情达到了紧要关 头。他的行动是对英国政府的直接挑战,丘吉尔于1914年已把英国政府的军事安全 同波斯石油拴在一起。英国不能消极地同意国王的行动。但怎么办呢?问题被提交 到国际联盟。国联得到所有有关方面的同意,把问题搁置起来,给争论双方以时间 来制订新的协议。五个月后,在1933年4 月,卡德曼亲自去德黑兰试图挽救这个局 面。在同国王会见后,他写道,“毫无疑问,陛下追求的是金钱。”到4 月的第三 个星期,谈判再次陷入僵局;受到挫折感到气恼的卡德曼回到宫廷会同国王作另一 次商讨。卡德曼为了唤起对方注意:破裂迫在眼前,他自己的耐心已到尽头以及他 准备离去,他指示他的飞机驾驶员作一次试飞,飞机滑行时要使国王从他同国王会 见时的宫殿窗子里看得到。 这个意图在礼萨国王身上没有失去作用,他现在退却了。波斯的要求和缓了。 到1933年4 月末,新协定终于制订出来。特许权开采地区减少了3 /4.波斯得到保 证可以收取每吨四先令的固定的特许开采权使用费,不受油价波动的影响。同时, 它将收到公司的世界总额利润的20%,这项利润实际上是超过一定的最低额之后分 配给股东的。此外,不管其他发展如何,协定保证每年最低限度支付七十五万英镑。 1931年和1932年的特许开采权使用费按新的基础重新计算,而且劳动力的“波斯人 化”也加快了。同时,特许权的持续时期从1961年延长到1993年。后来卡德曼说, “我觉得我们已经很好地从危境中给拖出来了。”但英波公司的基本地位已保住了。 墨西哥斗争在对石油公司的所有民族主义的挑战中,最大的挑战来自西半球。那里 在一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产油国中,各公司都被卷入与炽热民族主义全部力量的剧烈 战斗中,民族主义对它们活动合法性提出了挑战,地点就在墨西哥,争执的焦点是 1917年墨西哥宪法第27条第4 节,该条文宣布地下资源——所谓的“底土”(“下 层土”)——不属于那些拥有地面资产的人,而属于墨西哥国家。 当然,对这些公司来说,这是危险的信条。在1917年宪法正式通过后的几年中, 它们进行艰苦斗争反对实施第27条,恳求英美政府给予支持。它们坚持说,它们在 革命前获得并作了大量投资的资产权,不能有追溯效力地被国家夺去。墨西哥则坚 持它始终是底土的拥有者,公司拥有的东西并不构成公司资产,而只是由国家的命 令所授予的特许权。结果是僵持——实际上,同意让不同意见存在,即存异。 但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期,墨西哥政府不想逼得太厉害。它需要各公司开发 和销售石油。它总的来说还谋求外国投资,以促进这个国家的“重建”;把石油公 司赶走起不了什么良好的宣传作用。因此,墨西哥政府设计的一个松散、保全面子 的方案,使各石油公司继续运行,但保留政府对底上所有权的要求。这个权宜之计 并不那么顺利;它时而穿插着尖锐的冷讽热嘲和愤懑不平的怨言的来袭。在1927年 中,紧张局势高涨,墨西哥和美国政府之间的破裂看来迫在眉睫,有可能发生另一 次的美国军事干预,像在革命期间伍德罗。威尔逊曾派兵去墨西哥那样。在卡勒斯 总统看来,这场风险看来是真有其事的,所以他下令给油田地带军事指挥官卡德纳 斯将军,如果美国入侵,就准备放火烧油田。 然而,从1927年起,石油公司和墨西哥政府之间,以及两个政府本身之间的关 系出现了较大的稳定和平静。但是,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那个新的缓和逐 渐消失。其中一个原因出自工业的经济状况。由于生产成本的提高,税收的增加和 现有油田的枯竭,墨西哥丧失了在世界石油市场上竞争的能力,特别与委内瑞拉竞 争的能力。委内瑞拉石油在墨西哥登陆后即运往坦皮科炼制,因为它比墨西哥石油 还便宜!最大的外国石油公司是考德雷的旧墨西哥鹰石油公司,现在它部分为皇家 荷兰/壳牌公司所有,并或多或少全部由其管理。这个集团约占墨西哥总产量的65 %。美国公司生产另外的30%,这些公司由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辛克莱公司、城 市服务公司和海湾公司带头。面对这个国家不稳定的状况,大部分公司只是试图维 持它们已有的一切,而不是去冒新投资的风险。结果,墨西哥的生产剧降。在二十 世纪二十年代初,墨西哥曾是世界上第二最大生产者。十年后,每天产量从四十九 万九千桶降至每天十万零四千桶,下跌80%。这对于指望繁荣的石油工业给它提供 更多的财政收入的墨西哥政府来说,是极度的失望。它完全责怪外国公司,而不承 认不景气的国际市场和明显不适于外国投资的国内环境所造成的影响。 墨西哥的政治环境也不时在变化。革命热情和民族主义再度汹涌澎湃,工联主 义工会在会员人数和权力方面迅速增长。这些变化都体现于前国防部长卡德纳斯将 军,他在1934年末成为总统。英国外交使节说,此人外貌惊人,有“印第安人长长 的面具式的面孔和不可测知的黑耀岩眼睛”。卡德纳斯是一个种草药的人的儿子, 上学只上到十一岁,虽然在他一生的其余时间里一直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读者,从 诗歌到地理学无所不读,但特别对历史,尤其对法国大革命和墨西哥历史格外感兴 趣。在十八岁时,已经担任过收税员、印刷所学徒和监狱看守人的他,参加了墨西 哥革命。他的勇猛,他的有自制力的谦虚和他的领导能力受人赏识,在二十五岁时 就已当上将军,并成为革命“最高领袖”卡勒斯的门生。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虽 然其他新军事领袖向右翼移动,卡德纳斯却仍然是左翼。作为他的家乡米却肯州的 州长,他倾注了很多精力于提倡教育和把大庄园拆散,分地给印第安人。他自己的 生活方式是有节制的和清教徒似的,是禁酒的支持者和赌博的反对者。 卡德纳斯当选为总统后,他把他的年老的导师卡勒斯将军放逐,表明他这个人 是自主的,不是傀儡。他善于使这一派和另一派对立并维护自己的最高权力;他接 着创立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一直支配着墨西哥的政治制度。石油和民族主义经 证明将是这个制度的中心。实际上,卡德纳斯是墨西哥总统中最为激进的。英国外 交使节在1938年谈到他时说,“他的左派倾向使他成为资本主义焦虑不安的根由, 但从通盘来考虑,在墨西哥生活中没有更多像他这样能干的人实属憾事。”卡德纳 斯积极地推动土地改革、教育和需要庞大支出的公共工程计划。在他担任总统期间, 工会变得更强大。他公开地同群众打成一片,并不停地在全国巡视,常常未经通知 就来到一地听取农民的诉说。 对卡德纳斯这个热情的民族主义者和政治上的激进派来说,在墨西哥存在着外 国石油工业是令人反感和难堪的一件事。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期他在石油地区担任 军事指挥官;逐渐对外国公司产生厌恶。他对他所看到的感到愤慨,那些外国公司 态度傲慢,对待墨西哥犹如“被征眼领土”——至少他在1938年他的日记中是那么 写的。一旦他当上总统,他必然转向激进主义。1935年初,卡德纳斯就职后几个月, 考德雷在墨西哥鹰石油公司的一位副手埋怨说,“在政治上这个国家完全红色了。” 各石油公司熟悉怎样同卡德纳斯以前的墨西哥做生意——那是一个讹诈、贿赂和分 赃的世界——但它们对如何处置新的现实却毫无能力。 墨西哥鹰石油公司遭到两面夹攻,一方面是试图适应这个国家的激进主义精神 的当地管理人员,另一方面是虽然只有少数股票却能全面管理控制的皇家荷兰/壳 牌公司。常驻经理说,亨利。德特丁“说什么也不会对墨西哥有什么别的看法,而 只是一个殖民地政府,对它你尽可以发号施令”。他这样说是劝说德特丁“不要再 抱幻想”。他不但未获成功,而且德特了转而指责他是“半个布尔什维克”。这位 经理只能大声斥责。他说,“在当今这个世界里,这些国际大公司如果想要石油, 就得付所要求的代价,尽管是多么不合理的代价;越快了解到这一点,对它们和它 们的股东就越好。” 新泽酉标准石油公司,也没有去顺应这个新的政治现实的思想倾向。杰出的美 国地质学家埃弗里特。德戈利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曾发现巨大的油田,后来构 成“黄金通道”和墨西哥石油工业增长的基础;他一直保持着同墨西哥的接触。现 在他对美国公司拒绝和解的势态感到焦虑。他私下怂恿新泽西生产部的头头尤金。 霍尔曼会一想办法同墨西哥政府搞合伙交易,这会满足他们的民族情绪,并使新泽 西标准公司处于最后能收回资本和同时得到合理收益的地位“。霍尔曼坚决拒绝这 个主意。他对德戈利尔说,”这件事开其他地区的先例,非常重要,所以公司宁愿 丧失它在墨西哥的全部所有,而不愿默从合伙关系,这也许被认为等于局部没收。 “ 对外国公司的压力继续在增加。实际上,墨西哥的发展不过是遍及拉丁美洲的 外国石油公司和日益兴起的民族主义之间不断高涨的对抗的最尖锐表现。1937年尚 未站定脚跟的玻利维亚新军人政府急于赢得公众支持,指责标准石油公司的当地子 公司有纳税欺骗行为,并没收了它的财产。这一行动在玻利维亚得到很大称赞并在 整个拉丁美洲引起很大注意。同时,在墨西哥,到1937年,工资问题已经取代对税 收、开采权使用费和开采权合法地位的长期争论而成为头号争论点。石油工人工会 于1937年5 月发动罢工,其他工会正在策划总罢工表示支持。卡德纳斯大部分时间 不在墨西哥市——在尤卡坦指导给印第安人分配土地,在阿卡普尔科的小港监督一 座旅馆和可供沐浴海滩的建设。但现在,由于全面混乱的威胁,他出来干预了;工 业不能被关闭,总罢工也不能容忍。总统反而设立一个专门委员会来检查这些公司 的帐册和活动。 没有对话的基础。检查委员会的关键成员埃尔索格教授,把公司高级职员描绘 为“不知尊重为何物的人,他们都不习惯于讲真话”。二者之间彼此厌恶。在英国 大使看来,埃尔索格是“一个声名狼藉但真心实意的共产党人”。埃尔索格的委员 会宣称,石油公司在破坏墨西哥经济的同时已经赚了厚利,并且对这个国家更广泛 的经济发展毫无贡献。委员会不仅建议大量提高工资并限定每年总共付给二千六百 万比索,而且还要求许多新的福利和好处:一周工作四十小时,长达六周的假期, 五十岁退休时所领退休金相当于工资的85%。这个委员会还说,所有外国技术人员 应在两年内由墨西哥人取代。 各公司反驳说,委员会令人遗憾地错误解释它们帐册中的收支和结算并且虚构 它们的利润率。它们自称,在1935年一1937年期间,所有公司平均合并利润总额不 过二千三百万比索,而现在提出的要求是付给二千六百万比索额外工资。各公司还 说,如果它们被迫遵从委员会的建议,它们必须关门。当然,它们在投机,认为政 府不会冒这个险;它们认为墨西哥缺乏人员、技术、运输设施、市场和资本(指万 一政府接管,它所需要的资本来源)。 各公司对委员会的建议提出上诉。政府不但批准建议,而且加上有追溯效力的 惩罚。墨西哥鹰石油公司预计可能还要发生什么事情,让雇员们的妻子儿女撤离。 由于控诉和反控诉闹得很凶,赌注不断增高。各公司担心此次确立的一个先例和典 型可能威胁它们在世界各地的活动。从一开始,卡德纳斯就想把政府的控制扩大到 石油工业上。但现在,他个人的威信和权力正在日益卷入其中。他受不了被s 人看 作在外国公司面前退却;他也不能让站在他左边的好斗的工会胜过他。他必须依旧 控制一个爆炸性的局势。但他也被事态和形势牵着走。有一个时刻,他向一个朋友 诉苦说,他是“处在那些从不告知他全部实情并且不常充分执行他指示的顾问们和 高级职员们的掌握之中”。他还说,“只有在他亲自深入事务时,他才能了解事实。” 虽然墨西哥鹰石油这家英国公司是迄今为止最大的生产者,反对这些石油公司 的激动大部分是基于看来足以团结全国的强烈反美情绪。一位英国外交家评述, “我发现使各个阶级的墨西哥人完全一致的一个方面,便是他们确信美国政策的一 个固定原则是阻碍他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和政治巩固。”然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 美国公司以前指望的外交支持,现在已成过去的事情。罗斯福政府对拉丁美洲曾采 取“睦邻”政策,并且新政是怀着同情来看待墨西哥政府的态势的。从对外政策观 点来看,对西半球防御的关心和对逼近的一次战争的担心开始加重,在这样一个时 刻,华盛顿亟希避免疏远墨西哥。因此石油公司得不到来自北方的压力去抗衡工会 的激进要求。 当墨西哥最高法院支持不利于各公司的判决时,危机深化了。各公司转而提出 把工资提高两倍,但在工会领导人和墨西哥政府看来,仍不很高。1938年3 月8 日, 卡德纳斯私下会见各公司代表。结果是在工资问题上又一次僵持。后来在同一夜, 卡德纳斯独自下决心没收财产——如果需要的话。3 月16日,石油公司被正式宣布 在“造反”。即使这样,卡德纳斯继续谈判;双方日趋接近。各公司最后接受二千 六百万比索的工资提升。但它们在反对把管理部门的决策和行政管理权转交给工会 方面,是不肯让步的。 1938年3 月18日夜,卡德纳斯与其内阁开会。他告诉他们,他想接管石油工业。 他说,毁去油田要比让油田成为国家发展的障碍来得好。下午9 时45分,他签署了 没收命令,然后从总统邸宅的“黄厅”向全国广播这个重大消息。他的讲话受到人 们的欢迎,他们在墨西哥市举行六小时的游行。接着而来的斗争是激烈的并且是长 期不休的。在墨西哥看来,所发生的事情是抵制外国控制的一项伟大的象征性和激 情的行动,这对于把全国团结在一起的民族主义精神是至关重要的。在各公司看来, 没收是绝对非法的,违反了明确的协定和正式的承诺,否认了它们投入资本和精力、 冒险创建的一切。 被没收的公司结成统一战线试图进行谈判不是谈判赔偿问题,对此它们并无信 心,而是要收回它们的财产。它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但除墨西哥的特定目标外,还 有更为严重的利害关系。一位壳牌石油公司的董事说,如果没收被看成是成功的, “在世界各地,特别在拉丁美洲,树立了一个先例,这将危及国际贸易的整个结构 和外国投资的安全。”所以,石油公司尽可能作出强有力的反应是绝对必要的,它 们实际上谋求组织世界各地对墨西哥石油的抵制,谴责墨西哥出口的石油都是偷来 的东西。受损失最大的公司是墨西哥鹰石油公司;除受皇家荷兰/壳牌集团控制外, 其股东大都是英国人。英国政府对墨西哥采取很强硬的立场。它坚决要求墨西哥人 归还财产。墨西哥不作答复,相反却与英国断绝外交关系。 在没收的直接后果方面,只是勉强地避免了同美国发生相似的破裂。在以后两 年多中,华盛顿试图对墨西哥施加压力,主要在经济方面,但这些努力是半心半意 的。实际上,美国公司觉得它们远没有得到适当的支持。在罗斯福的睦邻政策时代, 根据新政对“经济顽固分子”(特别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后期属于石油工业方面的 这一类人)的批评,只要罗斯福所谓的“公正赔偿”得以提出,美国政府就不太可 能对墨西哥采取严厉行动,或反对它具有的没收主权。而且,随着在罗斯福的利害 关系中心处的国际形势迅速恶化,总统不想进一步恶化同墨西哥或西半球国家的关 系,以造成能有利于轴心国家的后果。卡德纳斯正确地判断了世界政治的均势。 华盛顿已经能够看到英国领导的抵制和对墨西哥关闭传统市场的努力所产生的 不安定影响。纳粹德国成了墨西哥的头号石油顾客(打折扣出售或以货易货),法 西斯意大利则成为第二号。日本也成为大顾客。日本的公司也都在墨西哥勘探石油, 并正在商讨建造一条从油田横贯该国到太平洋的管道。在罗斯福政府看来,增加美 国压力只会适得其反地使轴心国加强它们在墨西哥的立足点。 英国对墨西哥所采取的远为顽强的立场,也更多地出于战略计划而不是受商业 考虑的驱使。但战略问题却是通过一个不同的镜头来看的。正如石油委员会和帝国 防务委员会于1938年5 月所概括的那样,英国的问题是这样的:仅仅八个国家占世 界石油产量的94%。由于国会通过的关于中立的立法和美国的孤立主义,有危机发 生时可以想象得出美国的石油是可以被阻止运往英国的。俄国的输出已降至低水平, 可能在一场战争中完全停止。石油委员会说,“由于它们的地理位置,荷属东印度 群岛、罗马尼亚和伊拉克被认为在某种突然事变中,是有疑问的供应来源。”这就 剩下伊朗、委内瑞拉和墨西哥了。然而仅仅几年以前,在同礼萨。汗的冲突中,英 波公司几乎丧失了它的宝贵的在伊朗的开采权。 所有这些意味着,在一场军事危机中,拉丁美洲国家的生产对英国是必不可少 的,不仅“由于它们的生产规模大,还由于从海运观点来看,它们处于有利地位”。 所以,得作出一切努力,“以保证墨西哥的政策不被其他拉丁美洲国家所遵循”。 伦敦特别担心委内瑞拉,它正在供应英国石油需要总额的40%以上。外交部反复说, 战略问题——“防务需要”和在战时取得石油供应——都是驾驭其全部政策而需要 “首先考虑”的。虽然美国是墨西哥的邻国并且同它有许多重要的利害关系尚成问 题,但是涉及石油时,墨西哥对英国却要比对美国重要得多。 “像长眠不起的尤里乌斯。恺撒” 1939年9 月战争在欧洲爆发后,被没收的美国石油公司的利益和美国政府的利 益这两者之间的分歧甚至更尖锐了。就罗斯福政府而论,国家安全比赔偿新泽西标 准石油公司和其他美国公司重要得多。华盛顿不要纳粹潜艇在墨西哥港口加燃料, 也不要德国“地质学家”和“石油技术人员”在靠近美国边界的墨西哥北部或沿着 巴拿马运河的墨西哥南部徘徊。实际上,美国现在正忙于试图把墨西哥同西半球防 御体系结合起来。所以,尽快不让石油问题挡道是重要的。而且,如果美国参战, 美国政府想要像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那样得到墨西哥石油的供应,它越来越不在乎谁 实际上拥有那些石油。美国大使约瑟夫斯。丹尼尔斯于1941年告诉罗斯福,那次没 收是同墨西哥合作的主要障碍,试图恢复和捍卫“像长眠不起的尤里乌斯。恺撒” 那样的地位是没有意义的。 战略考虑是这样作出的,所以在珍珠港事件前不久,1941年秋,华盛顿决定促 使取得解决问题。到现在,问题的症结肯定不是恢复;而是赔偿——但赔偿多少呢? 开始提出讨论的是在墨西哥的公司资产价值,双方的估计大不相同,墨西哥的数字 是七百万美元,石油公司的数字是四亿零八百万美元。最关键的方面是底土储量的 价值。两个政府任命的美国和墨西哥联合委员会承担制定赔偿方案;它找到一个新 奇的和创造性的解决办法。它的产生完全出于这样的判断:公司拥有的所有底土储 量,到被没收时,已经成为产品!根据这个机敏的构想,关于谁实际上拥有底土或 储量价值多少的进一步争论就没有意义了,因为大部分石油按照推测无论如何已用 光了。以此为基础,委员会提出赔偿约三千万美元的解决办法,分几年付清。 对这个赔偿数字,各公司以激烈愤慨的态度作出了反应。它们争辩说,在二十 世纪二十年代,它们一马当先去寻求外国石油,部分是按照认真关心未来供应是否 安全的美国政府的命令行事的,而现在它们却被这同一政府抛弃和出卖了。但国务 卿科德尔。赫尔最后讲清楚,虽然各公司绝对没有义务必须接受这个判决,它们也 不应指望任何来自华盛顿的进一步协助或支持。把问题讲得直率些,政府的立场是 要就要,不要拉倒。在提出估价的一年半后,即在玉943 年10月,美国公司接受了 这个解决办法。 可是,墨西哥也有一个代价要付。它设立了一个国家石油公司,即墨西哥石油 公司,拥有墨西哥的几乎全部石油工业。但石油生意却不再是出口导向;它的重点 转向国内市场和生产廉价石油,作为墨西哥自己的经济发展所需要的主要燃料。墨 西哥成了世界石油市场中的一个小出口国。而且,石油工业由于资本不足以及得不 到技术和技术人员,也在削弱中。坚持工资的大幅度抬高——二千六百万比索是 “不可思议的数字”——曾作为油田没收战的借口。但民族主义无可避免地得向经 济的现实作出一些让步。在没收之后,不仅所答应的提高工资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实际上工资被削减了。 英国并不急于把它自己方面的解决措施付诸实施,或甚至也不急于恢复同墨西 哥的外交关系。它仍然担心同墨西哥的妥协——用外交部常任政务次官亚历山大。 卡多根的话来说——会“把这种想法”灌入伊朗和委内瑞拉的“头脑”里去。“当 然,当战争过去时,那个问题将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出现。”正如结果表明的那样, 直到1947年,即战争结束后两年,墨西哥鹰石油公司和壳牌石油公司才同墨西哥取 得解决。在这个事例中,耐心是有报偿的;即使把墨西哥鹰石油公司看作在墨西哥 营业的最大外国公司,按比例来说,它比美国人做了一笔好得多的买卖——正确地 说,是一亿三干万美元。 至少墨西哥鹰石油公司知道,它有英国政府作为坚强后盾。相反,美国公司却 认为它们不仅遭到墨西哥严重的不公正的对待,而且还受到它们自己政府的同样待 遇。可是,有一件事情是英国公司和美国公司双方都可一致同意的;墨西哥的没收 是许多年来——自布尔什维克革命以来,很可能甚至从191I年解散标准石油托拉斯 以来——石油工业所经历的最大创伤。在墨西哥来说,同外国公司的解决确定了它 的行动方针是正确的。1938年国有化被看作是革命的最大胜利之一。墨西哥完全是 其石油工业的主人了,而墨西哥石油公司将以第一家和最重要的国有石油公司出现 在世界上。实际上,墨西哥已为未来确立了一个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