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相濡以沫的日子(1) ⒎相濡以沫的日子 西双版纳东风农场疆锋五队 开赴西双版纳的火车到武汉的时候,当地一帮杀气腾腾的当地造反派要冲上 车,他们与卢海南发生了肢体接触,就不依不饶地争执起来,火车迟迟开不了。 经我们的带队干部拿出北京市革命委员会的介绍信多方交涉,火车才开出站。 在昆明,正在武斗的两派停火欢迎我们“首都支边红卫兵”,但是那一夜, 昆明的夜空仍然枪声不断。 汽车开出昆明,公路已多年未修,非常颠簸。但车厢内歌声不断,刘安阳唱 的主席诗词“天高云淡,望断南飞燕……”飘进窗外的群山,美极了。车里还有 王开锁等两位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军人给我们拍纪录片。 车过杨武、墨江、思茅、景洪、大勐龙等地都有少数民族夹道欢迎。经三天 多车程,来到东风农场疆锋五队。这里和内地的政治运动还离得很远,像个世外 桃源。其实这才是我们大部分人所向往的。 我们的生产队长叫杨春文,是1958年的退伍军官,哈尼族人,他严厉但不失 人情味。有一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操场上急促的哨声响起,杨队长喊着紧急集 合的口令。我们急匆匆爬起床,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跑出来,还没站好队,杨队 长就带着大家往山上跑。我们有的在埋怨,有的在择路争先。到了山顶一回头, 大家都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一轮红日从薄雾笼罩的林海上升起,霞光照在山头 上,只见脚下满地的大南瓜。杨队长又下命令:“每人扛一个南瓜,看谁先冲下 山。”大家欢叫着,扛起南瓜争先恐后地冲下山。那场景我至今想起来都激动, 要是拍成电影,绝不比张艺谋、顾长卫他们拍的差。我冲到队里操场上,只听得 被落在半山上的黄强祖和齐景熙扛着南瓜引吭高歌起来。唱的是歌剧《江姐》的 选段,“华蓥山莽苍苍哎……”那歌声真的很好听,比在剧院里专业演员的歌声 还好听,因为它带着一股野劲儿。 我们的劳动从砍坝开始。关于砍坝,我爸爸曾给我讲过:30年代初他家是在 马来亚种橡胶的。那些技术高超的工人从山脚砍到山顶,但被砍断的树木还都因 纠缠在一起而不倒,直到放倒山顶最后一棵大树,整座山的树木如多米诺骨牌一 样轰然倒下,非常壮观。我们砍坝可就没那么棒了,刀也磨不快,钻进森林里连 方向都找不着了。从山顶攀踩着树木尸体下山的时候,我见到了一只翠蓝色的小 鸟,失神地趴在倒下的树枝上,离我那么近地盯着我…… 烧坝的景象我见过不少次,1987年我回西双版纳的时候还能见到,但在疆锋 五队所见的景象才最让人震撼。吃过晚饭,全队人坐在操场上,身边放着装满水 的脸盆和水桶。以防我们的茅草房着火。老工人把砍倒后晒干了的山林点着了。 烈焰冲天,整个山都燃烧起来了。干柴爆裂,火球轰鸣,真是摄人心魄…… 挖梯田是最辛苦的活儿,在烈火烧过的山头上,顶着北回归线六月份的毒日 头,一天16个穴的任务。虽然完不成任务也没人批评,但男生们年轻气盛,又好 面子,一个个脱光膀子干,手上打满了水泡,背上也晒出了泡……本来,每当早 晨起床的钟声一响,来自北京101 中的刘青就拿起他的小号吹起了起床号,那圆 润嘹亮的号音绕进我们的茅草房,在山谷中回荡。我们睡眼惺忪地听那号音,真 是一种享受,可这时,曾塞外却扯着嗓子,跟着号音唱:“天已——大亮——, 睡猪——起床——”逗得大家笑声一片。可到了这时候,大家已经都累得没有了 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