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盼盼一整个晚上失魂落魄,吃饭吃了一个小时还没吃完,影集也看得心不在焉, 甚至殷殷和她说话,她也置若罔闻,殷殷终于看不过去。 “盼盼,盼盼?”这个呼唤不知重复了几次才成功地进入她耳膜。 “你叫我?”盼盼转头向她,低落的情绪一览无遗。 殷殷简直受不了她这副德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副要死不活的臭德行, 快告诉你老姐吧,让我帮你出出主意。”殷殷佯做语重心长的口吻诱引她。“自从 爸妈因工作关系搬到加拿大之后,这个家就只剩下我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 什么话、什么委屈,即使我帮不上什么忙,可当你的倾吐对象也总绰绰有余,所以, 你别把心事放在心上,快告诉我吧,免得你忧郁而死。”说完,殷殷还顺手递来一 盘盼盼喜欢的水果。 盼盼手托香腮,一迳轻叹口气,不见下文。 “咦?怎么这样就没了?你是懒得开口还是不知从何说起?我看还是我问你答 好了。”殷殷撇了撇嘴,暗忖:她这个妹妹是个怪胎,既不爽朗也不乐观,活泼当 然更谈不上,想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没有一番技巧和耐心是不行的。“下午我看见 你和亚历山大好像发生争执,后来怎么隔壁的先生也加入了?” “姐,你别问。”那是盼盼无法挽救的错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遗憾。 “你不说,我当然问啦,如果你愿意自己说,我干么要问?再说,我若不问清 楚,万一今天晚上你想不开,明天早上我怎么应付警察的询问?又怎么作出完整的 笔录?爸妈问起,我又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装傻反问我几时有个妹妹的?”殷殷一 边吃水果,一边喋喋不休,那模样简直就像三姑六婆的最佳写照。 盼盼被殷殷逗趣的模样逗得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少来,才没那么严 重。” “你没说,我怎么知道严不严重,说不定你现在说不严重,等一下你又钻牛角 尖,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我岂不是措手不及?”殷殷的口吻像在抱怨。“我看到 你和痴恋六年的他抱在一起,以为你这下子不知要快乐多久,谁知你反而像失了魂 魄似地,是不是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你和他抱在一起时,你们说什么?有没有把 你的感情对他说?”殷殷相信这是症结所在。 “别说了。”盼盼神色黯淡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殷殷,以为会得到一些同 情,或一、两句风凉话,谁知殷殷反而笑得东倒西歪。 “你这样很没礼貌耶,怎么可以当场讥笑失恋的人?”盼盼大斥殷殷缺德。 “我不是在讥笑你,是觉得你的过程太好笑,你失恋得太莫名其妙。”殷殷捧 着肚皮喊疼。 哼,像她这种情场得意的人当然不知失意人的痛苦。盼盼暗暗啐骂。 殷殷对妹妹责难的眼神不以为忤。“妹妹呀,要你多谈几次恋爱你就不肯,现 在会错意了吧。” “会错意?”盼盼一脸错愕。“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把他的讯息解读错误? “没错,是你会错意了。”殷殷这个情场老手非常有自信地说。“你仔细想想, 他从头到尾只说了六句话,而真正对你说的只有四句,他人没有任何坏口气或无奈 的表情?” 盼盼哪还需回想?那一幕到目前为止在她脑海中少说也重复播放十次以上,她 直觉地回道:“可是他一直叫我别哭,那意思好像我是个惹人厌的爱哭鬼。” “那,应该怎么说呢?我还没碰过这个的男孩,可是,我也还没碰到任何因为 陌生女孩子哭就想去找罪魁祸首算帐的……哎呀,感觉最实际啦,你回想看看当时 的感觉,他是为你抱不平还是像亚历山大一样藉机溜掉?” “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想抱紧他,把所有的爱意向他倾诉,根本不知道他怎么 想。”盼盼一脸委屈,思及当时情景,一股蛰伏之心的感觉又快将她淹没。 “好吧,那你总知道当男人被陌生女人抱住,一般男人大多会以为女人想和他 谱出一段恋曲或共度一夜春宵,即使没有当场邀约,也会留下电话姓名以方便下次 联络;他怎样,有没有问你什么?”殷殷根据一般人的情况努力推敲对方的心理反 应。 “没有,他什么也没问,也许我根本没那种让人倾倒的魅力,或他根本不喜欢 我这类型……”盼盼气馁地半瘫在沙发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是吗?可是,我听你的叙述,觉得好像不是你以为的那回事耶,怪怪的!” 殷殷侧头沉思。 气氛一阵沉静,当下姐妹两人陷入令人头痛的问题,盼盼不忍心让向来明快的 姐姐为自己的问题伤脑筋,便故作潇洒地说:“姐,你不要再为我的事担心了,虽 然错失一次机会,我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不对,我绝对不是错失机会。”殷殷大胆地猜测。“我告诉你,男人的语言 代表他个性涵养,尤其当陌生男人遇上主动投怀送抱的陌生女人,盼盼,我觉得你 碰上了个难得的好男人了。” “是吗?”盼盼疑惑地反问。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是她的,他当时的态度冷漠 得令她心痛。 “是啦,是啦,听我的准没错。”殷殷热切地点点头道。“你快多说一些当时 的情况。” 闻言,盼盼仿佛陷入了回忆情潮中,她梦呓地低云。“他问我,我们是否认识 ;在我看着他时,他叫我别向陌生男人露出那种眼神,会为自己带来危险。” “对了,就是这里,如果是一般的登徒子恐怕趁你迷恋他之际,伺机占你便宜 或连哄带骗把你带上床,怎么还会提醒你要小心?依我看……”殷殷的眼睛骨碌碌 地转,贼贼地。“如果你对他已经死心,不如把他让给我,我对他的魅力很好奇也 很向往哩。” “不行,不可以,他是我的。”盼盼惊慌地尖叫起来,就算他不可能爱她,她 也会把他拱手让人。 “他还单身,就表示任何窈窕淑女都有机会哦!”殷殷摆明在捉弄盼盼,扬着 挑衅的眉。“你这么胆怯不积极,肯定抢不赢别人,不如由我上场,至少机会大得 多。” “不行,殷殷,你不要和我抢,我爱了他六年,六年啊。”一听到别人要抢走 他,盼盼顿感惶恐不安静。“殷殷,你不要和我抢,这样我会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积满眼眶的泪水早已滚荡而下。 殷殷心疼地抚摸她的头。“你唷,软弱优柔又爱哭,怎么办才好?我可以不跟 你抢,可是别人呢?别人不可能不跟你抢呀,你老是这样子,怎么抢得赢别人?” 她擦去妹妹的泪痕,担心这个妹妹太过柔弱的性子。 话说她妹妹,有双令男人心动、女人称羡的大眼;令男人望而迷恋、女人望之 嫉妒的红唇;令女人嫉妒,男人望而心醉的完美身材;光那白雪般的皮肤,就为她 平白引来多少非常话题!她要怎样的男人,只要轻轻回眸一笑,哪个不手到擒来? 可她偏偏去暗恋一个事业有成、年纪大得脱离年少轻狂,不可能像小伙子般沉迷于 外在的成熟男子。 但那男人也太奇怪了,像盼盼这样的美人儿在抱,他竟还没有越矩的行为—— 至少也该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吧?可是他却只是说些奉劝的话,再也没有后续动作。 是他太正人君子,还是有别的原因? 哎!不过反正这两个人都是怪胎,殷殷这个局外人想不透也是必然的。 殷殷的话唤起盼盼的危机意识,第一个飞入脑海的就是艾曼达那无时无刻卖弄 柔媚的躯体;而在台面下,不知还有多少对手。 “怎么办,姐,我该怎么办?”一想到不知有多少人处心积虑觊觎她的爱情对 象,盼盼心慌得不知所措。 殷殷看妹妹这般无措,恻隐之心一起,脑中倏在浮上一计。“不如这样吧,把 你的恋情白热化,先让他知道,再来考虑接下来的事。对,就是现在,去换上你最 满意的衣服。”殷殷发神经地促着妹妹。 “换衣服做什么?”盼盼眨动无辜的大眼,不解地问。 “去拜访他呀,做什么?”殷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你想让他被别的 女人抢走?” “现在?”。盼盼低头看表。“凌晨两点?” “有何不可?”殷殷双手一摊道。“夜晚是恋人的天堂,不利用这时候,难道 要利用上班时间?”说完,她怪看盼盼一眼,露出惊异的表情。“难道……难道你 还是处女?”啊!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盼盼怔立地看着老姐惊跳起来的模样,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 “让妹妹到二十二岁还是处女是我的错,让你原谅姐姐的失职。”殷殷认真地 对她忏悔,令盼盼十分不知所措。“为了挽救我对这件事的忽略,我决定帮助你完 全这件事,让他成为你的第一个男人。” “什么?”盼盼像被黄蜂螫到般,猛然跳起来。“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你暗恋了他那么久,不让他成为你的第一个男人,你怎么对 自己交代?难道要留下悔恨?没什么好犹豫的,听我的话准没错。”殷殷匆忙为她 套上衣服,拉着她就往外跑。 殷殷的话在盼盼的心湖里投入一块大石,引起湖面震荡。 姐姐说得没错,如果没机会与他携手到老,那么曾经拥有比一再错过好得多, 至少她终其一生都会清清楚楚记得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于是,两个女孩摸黑鬼鬼祟祟地在邻居的屋外徘徊。 “你知不知道他的房间?” “知道。”六年以来,她每时每刻都注意着他,没有人比她更准确地了解他的 一切。 “好极了。” 孟华浩破天荒地失眠了。 他向来没有什么时间失眠,在忙完今天的工作,整理完明天要用的资料,再上 网路看完世界各地的重大新闻、资讯及科技的最新脉动后,他往往累得倒头就睡, 可是,他今晚居然辗转反侧一夜难成眠!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这个从不失眠的人失眠?他瞻前顾后、仔细推敲、大胆假设, 全然不得要领。 所以从惯常的就寝时间到现在,他没有半点睡意。 整个房间一点声响也没有,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四周一切静寂, 让人感觉到一望无际的苍茫,一股深不见底的寂寞感困围着他,无人相随、无人相 伴,陪着他的永远只有漫无止尽的寂寞。 这样的寂寥深夜实在不适合失眠,真的很不适合。 他通常会让自己忙得没一丝空暇去想别的事,而失眠,让他的大脑有空间去想 起他最不愿意想起的事——在台湾的家人……那个丑陋的家庭……永远摆脱不了的 悲哀…… 他又想起一年一度的长假将届,那表示他父母的祭日也快到了,他得回去扫墓, 去面对他索财无度的继母和尖酸刻薄的弟妹…… 若非怕父母的墓园荒废,他万万不愿回去见那些人,面对那些不堪的嘴脸,一 抹深沉的悲哀擒住他,毫不留情的凌迟他的心、痛击他的身。 冷不防,窗外传来的细碎声音,打破天地之间的空旷寂寞。 “真的是三楼那间?”有个细软的女人声音从苍茫的黑暗空间传来,穿过窗户, 飘进他所在的位置。 “姐,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那么高。”另一个怯懦的声音犹豫不决。 深夜寂寂,这个呢哝女声清冽得像日本酒,这其中的迟疑却像温温的中国酒, 惹得人未饮却先酣畅。 真是巧,他正好失眠,而这个梁上君子却来光顾他的房子。 “这哪算高,把鞋给我,看我的。” 想上三楼?上他的房间?这里有什么好偷的?他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银行的保 险柜里,这里最值钱的只有一具电话、一台电脑;他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那两 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贼。 算了,反正他也正失眠得寂,有人想来陪他玩玩,也许他该表示一下欢迎之意。 不过,那也得她们上得来才行。唔,这下在好让他知道这两位朋友有没有一点 偷盗的本事。 接着他听见有硬物打破他的窗户,而后绳索抽动的声响,定睛一看,原来是只 女人的高跟鞋刚好勾住窗角。 “唔,勾住了,快上吧,就依我所说的行动。” “姐……”又是那个犹豫的声音。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声音好耳熟。 “我帮忙就帮到这里,上不上去,要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就看你自己,我回去 睡了,等你的好消息。” 遗憾?他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这两个贼偷不到会产生遗憾的? 既然是如此意义非凡的东西,为什么不两个人一起上来,而放那个不像贼的犹 豫女偷儿孤军奋斗?诡异!非常诡异,莫非这两个女贼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为了避免树大招风,孟华浩刻意隐身入一般住宅区,并且不和邻居太有往来, 想不到仍有人知道底细,想来行窃?! “姐,我不敢。” 是求救吗?看来这偷儿是新手,可是有什么理由让她来当贼呢?她又想从他这 里偷走什么?孟华浩一脸不解。 “不敢就走吧,让别人捷足先登,可别又来向我哭诉。”接着,一串轻轻的脚 步声渐渐远去。 好无情的回答。可是也让孟华浩纳闷起来,居然有不少人想来他这里偷东西, 而且还争先恐后?他想不透这房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值钱,让梁上君子们趋之若鹜。 窗外突然陷入沉默,天地间仿佛又回复先前的空旷死寂,若不是那只女人的高 跟鞋札实勾在窗台,他会以为刚才那些对话只是他恍惚的梦境。 反正闲来无事,他迳盯着那只鞋发起呆来,这偷儿去哪里偷来这女人的鞋?隔 壁?楼下管家那里?还是她们随身携带?也许是她们自己的鞋?不过什么样的贼会 穿这么秀气的鞋呢? 正思忖着,那秀气的鞋被扯动了,死紧地悬窗角上,似乎下方有莫大的力量正 作用着。 嘿!决定上来了吗?那么他可要好好地招待这稀客才行。 盼盼终于说服自己提起勇气攀上这个令她脸红心跳的房间。 老姐说得没错,一味的退缩胆怯,半点用也没有,不如就硬着头皮做一次,结 果就由上帝去决定——唯有如此,她这段爱恋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可是,有必要在这里攀爬墙壁吗?老姐又不是不知道她非常缺乏运动细胞,别 说要她攀墙,就连要她跳箱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可是这回,她好像非攀不可,为了救赎那凄苦的恋情,无论如何都得试这一次, 毕竟已经六年了,也不能再给自己继续怯懦的借口。 三楼,只有三楼,只要她咬紧牙关、使点劲、用点力,半点都难不倒她,可是 ……为什么她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滑下来,只能挂在墙上晃来晃去,就是爬不上 去? 加油,加油!快到了,加油!她不断为自己加油打气,更加专注用心地往上爬, 此刻她心中一片空白,只想战胜眼前的难关,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她够着玻璃 窗。 “啊!”没注意到窗上的玻璃碎片,手心被札实地刺中,刺痛迅速地传遍全身 神经,但是她硬咬住下唇,忍住脱口而出的呼痛。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把窗户拉开,把双手平 放在窗台上,待稍稍撑住身体后,她才大喘一口气,休息一下。 “想偷什么?我拿给你就好,不用麻烦你费力进来了。” 吓人似地,一个声音从盼盼的头顶传来,把她狠狠吓一大跳,也在同时,她忘 记自己悬空挂在墙上,双手一放,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下掉落—— 完了,她是不是注定要抱憾终生?三楼,从三楼掉下去会是什么惨状?她会不 会听到自己身上骨骼断裂的声音?还是来不及听到一切声响,就挂了? 倏忽间,她感到有人捉住她的手,虽然被捉住的手腕痛得快断掉,但总也是救 了她一命。她抬头一看,看到那张印在她心版上、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脸…… “啊,你……”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和我谈条件或勒索我吧?”来偷东西的贼竟然得受害者来 救,这是哪门子的讽刺笑话?“先上来再说。忍着点。”说着,他使出全力的力量, 一股脑儿将她提上来! 只是力道控制得不太理想,当他猛把她提起来时,他们两人因这股冲力双双往 后跌,混乱之际,盼盼将他压在地板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张地道歉,惶急得逃离这暧昧的接触,只是在她逃 开之前,他已经认出她。 “是你?”孟华浩惊讶万分,这不是下午让他心神大乱的那个爱哭女孩吗? “你是贼?” “不是,我不是贼。”盼盼又紧张又惶恐,随着他不相信的眼神,更形无措。 “我真的不是贼,我是……”她攀上他家三楼,说自己不是贼,谁相信? 他的眼神充满质疑。“你想从这里偷走什么?又为什么要当贼?” “我真的不是贼,我是来找你的。”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垂首兀自默默地解起 自己的衣衫来。 “你做什么?”他制止她的动作。“该死!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在陌生 男人面前脱衣服吗?” 盼盼并不停止她的动作,她已经来到这里,她不能再怯懦下去。“对我而言, 你不是陌生男人;只是对你而言,我是陌生女人。”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对 他何其熟悉,然后他对她却是何等陌生! 孟华浩认人的能力向来很差,此刻他负手端详她,对她的确感到相当陌生,即 使在傍晚时见过她,他脑中仍没有任何有关她的印象。“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调 查我?” “不……不,我没有,我……我知道你每天的作息,从每天不辍的晨跑,到傍 晚的跑步,一直到熄灯时间,我一直都知道……”她甚至知道他上班的小习惯,他 思考时的认真神情……他的所有一切就像魔咒,深深吸引着她,让她不可自拔。 闻言,孟华浩警戒心一起,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她花这么多心思观 察他,目的是什么? 他抬眼一看,却见盼盼赤裸裸地站在自己面前,令他呼吸漏跳了一拍。 “抱我……” 映在月光的赤裸身躯有着令人屏息的完美,无瑕的肌肤、玲珑的曲线、娇羞却 又故作勇敢的姿态……不但可以勾起男人的本能欲望,还足以使男人升起怜惜她的 情怀,温柔对待…… 只是,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反应似乎超出她的想像。 孟华浩看见她的荒唐,拧起眉来,厉色斥责她。“别在男人面前脱衣服!”他 对她大吼,猛力一推,恰巧将她推倒在床上。 “抱我,请你抱我。”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再次让自己暴露在他面前。“算是 我对你的唯一请求。” 孟华浩气绝,这女人为何作践自己?“你是不是喝酒了,还是吃了什么药?去, 到浴室把它们吐干净。”他随手捉起床单将她裹起来,迳自推她入浴室。 “没有,我什么药也没吃,什么酒也没喝……”她紧紧捉住他的手,泪眼朦胧, 只是想要一份短暂的爱,为什么这么艰难?“我只是想要你爱我,即使只是肉体上 的也没关系,只要你真确地爱我一次,让我那凄苦的爱恋得到救赎,今后即使你仍 不认得我,我也不会怨你。” 孟华浩听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他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心 中直接联想到可能是下午那个男孩伤害她,胸腔内再次翻涌起怒火。 盼盼摇头,梨花带泪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我暗恋了你六年……” 眼泪落得更厉害了,暗恋他,对她而言是生命中最悲苦的部分。从很久以前她 就知道,影随恋情而来的是痛苦,与喜悦伴生的是忧伤,而这一切都太锥心刺骨。 孟华浩的身体震了震,这个女人暗恋他六年?他怎么全然不知? “这六年以来,我看着你,随着你的步伐,数算你的作息,在你每天六点醒来 以前,我就已经起床,看你穿着运动服出门晨跑,然后,痴痴地计算着时间,等你 回来;接着,看你开着你的车子出门去公司……心中祈求你一整天都顺利、平安; 有几次你因疏忽而扭伤脚踝,我巴不得能替你受苦;两年前你重感冒,我又怕又急 ……”她捂住胸口,那次可能失去他的恐怖感,至今仍非常鲜明。“我去看你,可 是你昏迷不醒,没有丝毫血色在你脸上逗留,你就像再也不会醒过来……” 孟华浩记得那一次,他病得昏昏沉沉,连喝水都要人照顾,当时,他依稀感到 有人在他身边,不分昼夜地照顾他…… 他侧看她,想辨别她话中的真实性,但,一接触到她的神情,他的所有情绪自 动罢工,他的心也因她的泪而颤动不已。 他终于张开双臂,把这个女贼深拥入怀,谎言可以捏造,眼泪也可以,可是感 觉绝对不能作假,从来没有任何事能骗得过他的直觉。 他把这个爱哭的女孩拥在怀中,意外地觉得她驱逐了自己盘踞在胸中的寂寞, 生命依稀产生了某种变化,变得充实起来。 她像傍晚一样,紧紧抱着他,不肯稍放,头埋在他的胸口,随着他的心脏跳动 而起伏,好像要把自己融入他的心跳中,一生跟随。 “求你爱我,救赎我一直以对你的苦恋,让我有继续坚持或断然放弃的力量。” 她的声音虚弱。“这样的拥抱,我傻傻地幻想了六年,原来有这么温柔。”她也一 生也不会忘记这种感觉,温暖、可依靠、充满不可思议的惊喜。 “暗恋和救赎都是孩子气的……”他能够说服她停止这些孩子气和念头吗? “我知道,可是,我无法不爱你呀,对你的爱支撑着我的生活,若不注视着你, 我无法想像日子该如何过……” 她试过把他忘掉,把自己放逐到加拿大,可是,即使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她依 然无时无刻心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很匆忙地出门上班,还是挥着满头大汗进屋 ……那个星期,她失魂落魄地消瘦了十磅。 喔,是他让她吃苦哭泣的吗?但他几乎不认识她呀! “我不该爱我。”爱情很难说。 他不以为他还得起这样的深情。 “请让我爱你,毕竟我已经过这么漫长的等待,即使再等下去,我也不在意, 只要能看着你、爱着你,记得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她勉强以坚定的眼神注视 他的脸,深深为之痴狂,把自己的奉献给他,她一点也不后悔。 “别对陌生男人做这种要求。”他为她拉紧滑动的床单。“女孩子该把自己交 给珍惜自己的男人,不该把自己如此草率地交出去。”这个不懂珍惜自己的女孩真 令人担心。 “你会珍惜我吗?”她问,睡意渐深的泪眼朦朦胧胧,浮现不真实的美感。 “嫁给你的女人,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因为你会如此珍惜她……”想着想着,她 又落泪了。“啊,我真爱哭,像个三岁小孩,你一定不会喜欢我。” 他的心再次因她的泪颤动。“你累了。”他把脸贴在她的发上,感受心中不可 思议的悸动;环抱着她的双手,能感觉到她体力的流失。 她只是个小女人,爱哭、孩子气、傻气,又不懂保护自己,暗恋他六年的傻女 孩;可是,这个傻女孩竟能撼动他的情感神经!喔,这别是真的,他承载不了她这 么多的深情。 “对不起,我好像打扰到你的睡眠时间了……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可以每天温柔地叫你起床,在你跑步回来时,第一个把毛巾递给你……每天 为你做爱吃的中国菜……等你回来……”盼盼其实已经累得神智恍惚,却又好像有 很多话要对他说似地,飘忽地低响不停。 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纯真的容颜,他不以为她有美梦成真的机会。 可是,在这么想的同时,孟华浩依稀觉得自己和这个女孩,被一条看不见的丝 线系着,可能再也分不开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