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们分别按住我的手脚,医生给我洗了胃。我这辈子都不要洗胃了,翻江倒海
的,比死还痛苦!我不知道陆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感觉是他把我从手术室抱到病
房的。他在我身边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说他要回去了,不然他家人要讲他了,
过两天再来看我。于是他给我留了一张字条“善待生命,善待自己”,就走了,后
来三天,都是我的几个朋友照看我的。我没敢跟父母讲,怕他们着急。我的一个好
朋友打电话给我,心情很沉重,他说:“你怎么干这种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理
素质很好的女孩子,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做这种傻事!”是啊,朋友们一直觉得我是
个坚强、开朗的人,我知道了自己的复杂身世,都那么坦然。我外婆临死的时候,
告诉我,我是个私生女。我母亲当时只有18岁,不可能要我,就把我给了我现在
的父母。我没想到自己是一个孽债,但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出院了,我又去
找他妈一次,她仍那么冷漠。她说:“我们年龄大了,要的是个句号,不要感叹号。
我说句难听的,你死了不就死了吗,我们还是过我们的日子!”后来她故作慷慨地
说,“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朋友,做不成朋友,你可以做我的女儿,有事还可以找我,
经济上有困难,我作主,可以帮助你。你嫁人,我也可以出点嫁妆。”我还是没有
顶撞她,忍耐到了极限。我想我跟你儿子好,图什么?他对我好!哪怕我家穷到底
了,我也不会要你一分钱!你把人看扁了,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都没有,但我有骨气!
她也给过我一个戒指,我还给她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她,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造成
了两个人的悲剧。她说她儿子会幸福的,因为她儿子对人好。幸福是什么?幸福是
能同甘苦,共同打造一个家。我听说她和陆诺爸爸结婚的时候,条件也不是有多好。
我不知道她想过没有,她儿子结婚的那天,对着那么多亲朋的面,对一个自己不爱
的人说“我愿意娶她”,会是一种什么感觉。我跟陆诺说,希望你记住你曾经的新
娘,虽然那是演戏,请你永远记住我最美丽的时候——身着婚纱的我在你面前笑得
那样甜!婚介所我想全南京市都找不到像我男朋友陆诺那样的人了。我们依然联系,
依然一道出去吃饭,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特别是在他家附近,
我们总是一前一后,离得远远的。有一天,他说,其实他不怎么好,收入也不怎么
高,而现在优秀的男子很多,他希望我找个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哪一天我辞职了,
有对方支撑,不至于影响我正常的家庭生活。他说:“你就像我栽培的一棵小花,
我希望你在我这个花盆里开花结果;但是现在现实不允许,我要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花盆,把你移栽进去。”他建议我到婚姻介绍所去看看,我说我才不去呢,那都是
骗人的,他说不一定,也会有好的,然后又自我解嘲:“你看我像不像活雷锋啊?”
后来我想,是你叫我去的,我就去,看你什么表现!他就带我去了,说是我表哥,
给我缴了费,还说我的字不好看,他给我填了登记表。资料留在婚介所,工作人员
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说有人要跟我见面。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问我进展如何,我
跟他开了一句玩笑:“约我的人不要太多哦!”他哈哈大笑,笑得很恐怖,他说他
吃醋了。我想你有吃醋的劲怎么不能去说服你家人?后来,通过婚介所,我认识了
董飞。挺不错的,我感觉他跟陆诺一样,很精干,很沉稳,我喜欢这样的男孩子。
他在国外工作,我们相处了27天,他又出国了,然后就靠通信、通电话交流。和
董飞相处的时候,有时候我回家晚了,陆诺打电话到我家, 见我不在,就发疯一
样地打拷机,我回家以后,他打电话过来,一听就是喝醉酒了,大喊大叫:“不许
你跟别人来往,你是我的女人!”我跟陆诺的事,我都告诉董飞了。我想我不隐瞒
我的过去,你能接受我们就来往看看,不能接受就算,免得时间长了,有感情了,
再告诉你你受不了。董飞真是挺宽容的。有一次,陆诺又在酒吧里喝酒。他打拷机
给我,我说求求你不要再喝了,他叫我半个小时内赶到,不然他继续喝酒。董飞亲
自把我送到酒吧门口,让我上去好好谈谈,不要每次见面就吵架。有一次,他还说,
如果陆诺能悔过,他希望我们能复合,因为他觉得现在纯真的感情不好找。贵宾席
除了不敢娶我,陆诺对我的好是无可挑剔的。我特别喜欢吃螺蛳,曾经有一次,他
妈炒了一盘螺蛳,他打电话叫我去吃,我有事没去。他责问他妈妈:“为什么她在
的时候你不炒螺蛳,她不在你就炒?”他说那晚他一个螺蛳也没吃,回了房间哭了
一场。他说他以前有过女朋友,分手就分手了,从来没想过要回头,只是对我,才
放不下;他从没为别的女孩子流过泪,为了我经常在父母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在我面前流过多少泪,不知道了。我一个朋友对我说过:“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
人家对你一点点好,你就掏心掏肺的!”我是个为情所生的女孩。我的世界里,名
啊利的我不在乎,我喜欢每天给老公洗洗衣服、做做饭。他曾跟他妈讲过这么一句
话:“如果有一天我很落魄,其他女人做不到,但我敢说,星儿会一直守着我、陪
着我!”陆诺一次次地在电话里叫着:“你是我的女人”,有一天,我就说:“我
们现在已不是恋人了,我无权限制你的自由,你也不能限制我。我只有尽快地投入
另一段情感,才能早点把你忘记,要不然我不太痛苦了吗?”其实,嘴上这么说,
我跟董飞交往的时候,心里一直希望陆诺让我回头。有一天晚上10点多钟,他到
我家,当着我父母的面痛哭流涕,说他爱我,他要说服他妈妈接受我,搞得我妈陪
着流泪。他还跟我说,要带我回家,跪在他父母面前,求他们成全我们。但只是说
说而已。他也开过玩笑,说要连续两个月天天向我求婚,但他并没有那么做。我跟
我妈说:“其实只要一个星期,我肯定会答应他的。”我不知道他怕什么。有朋友
说,问题是在他自己,现在父母不同意而子女自己作主结婚的多呢。比如陆诺,就
有这么一个朋友,跟一个女孩相处了5年,后来男孩家里只是听说女孩小时候心脏
有问题,可能影响以后的生育,男孩是独子,他父母就坚决要他们分手,闹得很僵,
房子都不给他们,男孩在外面租了间房子,和那女孩结了婚。陆诺本应和我并肩作
战,共同把堡垒攻克,但他当了逃兵,抛下我一个人,我就牺牲了。而如果反过来,
我肯定会和我家人抗争到底,我不知道堂堂男儿为什么做不到。其实我现在一点都
不恨他们家人,虽然他妈妈做得过分了一点,但现在的人都很现实,作为一个母亲,
总希望子女能过好一点。我经常在心里为他们祝福。我也不奢望陆诺能回到我身边
了。感情就像一个精美的瓷器,上面会落一些灰尘,你每天小心地擦一擦,它就会
每天闪着漂亮的光;如果哪一天你不小心把它打破了,重拼起来,再精心,裂痕永
远在那儿了。小两口吵架,最忌讳的两个字是“离婚”;情侣之间,最忌讳的两个
字是“分手”。就像一首歌里说的,人这一生啊,一定要在对的时候爱上一个对的
人,这样才会一生幸福;对的时候爱上一个错的人,是一段心伤;错的时候爱上一
个错的人是一段荒唐。不知道我跟董飞会发展到哪一步,我希望是在“对”的时候
遇到“对”的人。我输不起、伤不 起了。董飞开过一个玩笑:“如果我们能结婚,
我一定请陆诺和他妈妈坐贵宾席,因为他们把这么好一个女孩拱手让给了我!”韩
星儿说,她的心态好多了,“就像我现在跟你交谈,很平静,要是在前段日子,还
不知道要落泪多少次呢!”她说她经常听那英的一首歌《不管有多苦》,她想通过
她的故事,告诉现代都市的年轻人,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不能随意挥洒的,那就是
感情,“不管有多苦,都不要轻易松开爱人的手”。星儿笑笑:“我虽生在70年
代末,属于21世纪的新人,但我骨子里很守旧,甚至欣赏从一而终。”陆诺的妈
妈曾说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人都比星儿强,星儿不能接受:“不是咒他,陆诺是搞
基建的,有时候,我希望他在工地上出点什么事,成植物人了,不会有人要他了,
他妈妈的自我感觉也不会那么好了,我就可以侍候他一辈子。”她又笑笑,“我想
他妈从大街上拉一个人来,说,‘我儿子是植物人,你来侍候他,’我想没人会答
应!”2002年4月9日下午,金灵给我打来电话。她是一名教师,讲话轻轻柔
柔的,声音很甜美。接听电话的两个钟头里,我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周围的同事
一次次开玩笑:“什么人的电话,让他这么开心?!”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金灵是
一名红斑狼疮患者,随时可能告别人间。本来我是想和金灵面对面交流的,她不愿
意:“我脸上有斑了。女孩子嘛,都是爱美的,不想在不好看的时候见人。”信不
信一周让你说“我爱你”去年3月开始,我经常在办公室里突然晕倒。开始以为是
低血糖、疲劳过度造成的,到医院随便开了点药。后来晕厥频率越来越高,就到省
人民医院彻底检查。给我检查的是位老专家,60多了。检查过后,他很严肃地问
:“你家亲人来了吗?”我说:“什么问题,你告诉我自己,没有关系啊!”他还
是说:“让你家里人来!”我跟到值班室,说:“你就说吧,我还能活多久?我是
一名教师,我很坚强啊!”老医生抬头看看我,眼里都闪出泪花了。他站起来,摸
摸我的头,说:“你还是个孩子呢!”他告诉我,我患的是先天性系统性红斑狼疮,
患了这种病,有可能几年甚至几个月内就会毫无征兆地离开人世,愿来生还能再度
拥抱也可能不知不觉奇迹般地就好了,但那只能算是奇迹。听到这个消息,表面上
我说我能接受这个现实,实际上心情糟糕透了。你听说过这种病吗?不可能治好的,
大报小报电台电视台上到处有治疗红斑狼疮的广告,那都是骗人的。我妈妈去世了,
爸爸在常州工作,有个妹妹,已经结婚了,我一个人在南京。我回家大哭一场,没
有把病情告诉任何人。我不需要同情、怜悯,我怕把我的生活搅乱了。我一如既往
地工作、学习、和朋友交往。去年10月,一个星期天,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在
家翻报纸,第一次注意到晚报上有征婚专版。我说哎,我可以找一个人聊聊天!大
部分启事写得酸溜溜的,有一个写得特别简单特别干脆:某男,哪一年生,身高多
少,文化程度多高,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直接留了电话号码。我觉得挺有意
思的,就拨了那个电话。没想到不是他本人,是他一个朋友。我说是不是让我说说
我的情况,他的朋友说,是啊,我说,那你问我答吧!他的朋友笑了,我说:“我,
身高,1.64米,体重,95斤,1974年生,大专文化。不知道你还想知道
什么?他留你的电话号码,是不是在你这儿通过‘初试’,然后到他那儿‘复试’,
最后进行‘总决赛’?!”他的朋友又笑了,说:“你挺有意思的,很特别!”然
后说了他的一些情况,告诉我他是经商的,做得很成功,留了他的手机号码,还开
玩笑:“你是第一个知道他干什么的!唉,非常惭愧,我已经结婚了,不然我就跟
他竞争一下了!”第二天中午,我就给他打电话。通了,听声音非常阳光:“喂,
你好!”我说:“你是不是挺忙?”他说:“是的,我现在有应酬,麻烦你晚上9
:00以后再打!”斩钉截铁的。我喜欢做了就做下去,搞到水落石出。晚上,我
又打了他的电话。他的朋友还没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他说:“不过我的朋友把我的
手机号码告诉你了,说明他认可了,说明你还可以!”他问我“芳龄几何”,我说
1974年的,不小了吧?他说是啊,怎么这么大还没结婚, 我说,谈过一次轰
轰烈烈的恋爱,3年,快要结婚了,又吹了。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说:“小姐,
我还没问你从事什么工作呢!”我说:“就是你犯错误了,我把你拎到讲台上来!”
“哎,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职业,我怕你们像对待学生一样对待家人!”我说:
“说实话,你有一条不符合我的标准,你身高1.70米,体重170斤,我的天
啊,跟猪差不多!我的标准是——1.75米以上,戴副眼镜,瘦瘦的。你那么胖,
像猪头三!”他说:“哎,‘猪头三’这个名字蛮好的!”我说好啊,以后我就叫
你“猪头三”!他说:“好!我也给你起个外号吧——‘猪莉叶’!”一直笑着。
我说:“我是否有资格参加‘总决赛’?!”他说:“通过了!”我又问:“你接
到了几个电话?有没有满意的?”他说,接了5个电话,只有一个不错,准备约时
间见面了,最后一句话让他哭笑不得。那个女孩是从新加坡回来的,他说:“一个
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噢?”那个女孩随口说:“还好啊,有男朋友帮嘛!”我
说:“那你看我怎么样?”“可以,挺容易沟通的。”“那是不是以后再有其他女
孩的电话就掐掉,不用接了?”我是开玩笑的,后来他真的没再接别的电话。从那
以后,天天通电话。他的工作很忙,应酬很多,以前每天晚上都是十一二点回家。
和我认识之后,他每天一吃完饭就赶回家给我打电话。我们从不考虑时间合适不合
适,哪怕夜里两三点,想说话了,也会拨通电话。也不考虑打多长时间,没有一次
在一个小时内挂断的。最长的一次,你猜多长时间?5个小时?不,12个小时!
我们谈工作,谈学习,谈生活,谈彼此的见闻……无话不谈,甚至开一些过分的玩
笑。第一次,我问过他:“你相信吗,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认识三天,就说了‘我
爱你’?”他说:“怎么可能呢?说‘我爱你’是要负责任的,怎么能随便说呢?”
我开玩笑:“我相信,我可以一个星期让你说‘我爱你’!”他说:“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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