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你以为,我会信?”严绪冷笑一声,狠狠地将耳麦自耳中拔下。 对方似是在挑恤,严绪的脾气并不见得有多好,却善于克制,笑里藏刀是他一 贯的作风。可这一次,他的情绪表露无疑。 “怎么了?”江冉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了声。 严绪一言不发,调转车头就往樟宜机场方向开去。江冉有些讶异,抓住他的手 臂问:“去哪儿?”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说:“我只怕……不能陪你去吃午餐了。” “发生了什么事?” 他眼瞳中的悲怆神色令她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其实,关于他的一切,她也只 看到了表面。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也未必清楚。 他沉默了,并不想欺骗她。 她轻声说:“你……家里?” 他仍旧沉默,她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 他眼底透出的难过,她……于心不忍。 他侧目看她,她的坚定突然令他有了回去的勇气,嘴角轻扬,一只手伸过去, 握紧她的手说:“好!” 其实,他并没有勇气去那里看那个人,那个女人或许料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肆 无忌惮起来。 她说他父亲醒了,她又说手里有父亲的遗嘱…… 他冷笑,那个女人为了她的儿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父亲…… 他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是怨恨,是害怕,又或者,只是不愿意。 但他始终是他的父亲。 坐飞机上,距地面三千英尺的高空,头等舱里悄无声息。这一切,却令严绪觉 得越发的疲累。 一年,他为了严氏卖命了一年。严氏并不如表面上的风光,内部的腐朽,只有 真正的掌权人才清楚。 江冉侧目看他,见他面色凝重,心中微微有些一恸。 曾不可一试,意气风发的他,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而他心底的悲伤,隐约懂 得。 这个男人,她再一次认识他,而心底,久违的感觉慢慢滋生。又或者,那些感 觉从未消失过,只是她自己从未正视过。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过去,握紧他的手,他瞬间有些错愕,转眼反手就紧握住 她,凝睇她的目光变得温柔。 他说:“我父亲醒了。” 她第一次听她提及他的父亲,语意淡薄,充满凉意的声音。 这本该是件好事情,可他却并不见得有多高兴。 他从未和她提及过他的家庭,即使他们结婚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只是象征性的 走了过场,递给了他们一份红包罢了。后来,她离开了A 市,对他的事,仅止于收 购江氏,接手严氏。对于严至安(严绪的父亲)的事,一无所知。 他所在的,是怎样的一个凉薄家庭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过去,很幸福。家庭和睦,所有人都爱她。即使后来的诸 多不幸,都不能抹杀她曾经有过的快乐。 而他,并不曾享受过家庭的和睦。 “严绪,你怎么了?” 她问他,他第一次出现那么无助的神情。落在她眼里,她有些动容。他原来也 是食人间烟火的,不是铁石心肠的,而是有七情六欲的。 他伸手抱住她,她有些讶异,却在他怀抱中,将那些讶异统统忘掉了。他用尽 了力气去抱她,从她温暖的身躯上,感到一丝平静。 “我……”他没有说下去,她想替他说,却又无从着手。她并不擅长安慰人, 长久以来,她所懂得的,不过是甘苦自当。 下了飞机,严绪的司机已经在机场外了。严绪上了车,江冉跟上去,严绪突然 开口说:“你……不要去了……” 这一次,他的语气并不强势,甚至有些示弱。 他害怕让任何人看到他软弱的模样。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冉冉!” 她摇头,执意上车。 “你怕我看你笑话?你看了我这么久笑话,合该我看回一次,这样才公平。” 这个时候,她还…… 严绪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这女人,对于认定的事情,还是一样执著。 A 市人民医院。 严绪走得很慢,道路长却平坦,可他没有勇气走到尽头。江冉跟着他,他们的 手紧紧握着,江冉几乎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湿意。 他在紧张? 她抬头看他,看到他垂下了眼睛,神色黯然。 终于抵达的时候,他别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在犹豫。 “怎么了?”她问他。 “我……” “别怕。”她紧了紧自己的手,“他是你爸爸,再怎么样也你爸爸……” 父子。 他闭目,叹息。 自小到大,他见他的父亲的次数寥寥可数。父亲从不过问他的一切事情,即使 他那么优秀,即使他做尽一切叛逆的事。 他曾经怀疑过,严至安究竟是不是他父亲。 这个答案,注定是个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