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是一个凄凉的深秋,金黄色的落叶装扮着整个城市。林慕青归来的时间一拖 再拖,夏诗雨是在焦虑中盼来了林慕青归来的日子。她去接林慕青,远远看着林慕 青随着人流走出站台,夏诗雨激动地迎上去拉住了林慕青的胳膊,但她却发现了林 慕青眼中那一丝隐隐的不安。林慕青没有正眼看夏诗雨,他很不自然,也没有热情。 夏诗雨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因为生病,夏诗雨的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林慕青问:“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黄?”夏诗雨说:“不知道。 一切有些陌生。 那晚林慕青睡得很早。他用旅途疲劳的理由拒绝了盼望着他的女人。林慕青有 些残酷。但夏诗雨还是在洗完澡后躺在了他的身边。她在他的身后轻轻抚摸着他的 脊背,那是欲望。于是,林慕青转过身来,在黑暗中抱住了女人,他不忍心让自己 曾经那样爱过的女人失望。但是他骤然间委顿了下去,没有激情,如死人般躺在了 那里。夏诗雨的眼泪打湿了脸颊。 夏诗雨抽泣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真相,不要再欺骗我了……”林慕 青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一路上太累了。”夏诗雨隐隐感到不安,似乎有什么 东西被掩盖着,而那被掩盖着的真相是毁灭性的,是致命的。 石破天惊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那天,林慕青在洗澡,手机响了。夏诗雨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个陌生女人发给林 慕青的无数条短信。“亲爱的,你还好吗?你走了,我的心也随你而去了……”那 些短信证明了他们之间的爱,证明了那爱的刻骨铭心,证明了林慕青多日来的一反 常态。“不,不,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能呢?”夏诗雨声音嘶哑地哭喊着,瘫倒 在沙发上,任凭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泛滥开来。天哪!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 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爱情是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刻骨铭心的爱情吗? 全都是欺骗!全都是谎言!我是彻彻底底地被骗了…… 林慕青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知道一切都 隐瞒不住了,看着自己曾经深爱过,现在也不忍心伤害的女人,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他的心里顿生柔情。他想走过去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吻干她 酸楚的泪痕,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他想对她说:“我是爱你的,真的很爱。”但他 止住了脚步,他没有资格继续欺骗她。因为他的心,他的心里好乱啊……他甚至有 些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她……终于他对夏诗雨说出了一切。 晴天霹雳!夏诗雨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她的内心世界在那 一刻彻底毁灭。原来,原来在他们相爱的所有日子里,林慕青的心里并不是她一个 人,林慕青的身边也不是她一个人。而爱情到底是什么,不忠诚的感情是爱情吗? 一个有家庭的男人,怎么会同时占有两个情人? 他们开始争吵,厮打,甚至为此而恶毒的互相伤害。夏诗雨几乎发疯,歇斯底 里,她恨不得把林慕青杀掉。 那个陌生的女人叫雪儿,就在林慕青所就读的城市里。林慕青说在他们相识前, 他和那个女人相爱了三年。那时,是他人生的低谷期,是那个女人陪他度过了一段 最痛苦最艰难的岁月。雪儿与夏诗雨不同,她给林慕青的爱是平静的,温暖的。但 后来,女人经常生活在矛盾与自责中,因为她觉得这样下去对不起老公和孩子。女 人痛苦挣扎,最后才艰难的与他分手。但是现在,他们又相遇了,林慕青无法抗拒, 所有曾经的爱恋死灰复燃,他不忍心伤害雪儿。 夏诗雨哭泣,痛苦,绝望。你为什么要这么残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宁 愿什么也不知道,宁愿永远生活在你的欺骗中……。难道,难道你们的爱情就是罗 伯特与弗朗西斯卡吗?天啊,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结束了争吵。夏诗雨想她再也不必和林慕青要婚姻了,就是爱情,她心里最美 的爱情的梦也被打碎了。在这场感情里,她至多也是个牺牲品。失去林慕青,她的 心里彻底空了。她没有父母,没有幸福的家庭,也没有孩子。她孤单的生活在这个 世界上无依无靠,连最后这点精神的寄托也失去了。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夏诗雨倒在床上,一任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泛滥开来。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夏诗雨说:“慕青,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我们经历的 一切全是假的吗?你到底爱我还是爱雪儿?”林慕青说:“你不要逼我了,我不忍 心伤害她。她被他老公抛弃了。”“你这样做,难道就没有伤害到我吗?你想过我 的感受吗?”“你要给我时间。我不是回来了吗?不是陪在你身边吗?”夏诗雨哭 泣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残酷的对待我?难道是要让我死吗?”后来,雪 儿总是打电话来,他们有时能打一个小时,就像当初林慕青和夏诗雨一样。那个女 人有时在电话里哭。夏诗雨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哭声,于是,夏诗雨也开始哭,她觉 得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林慕青在电话中劝慰雪儿。雪儿说:“亲爱的,你快回 来把,我想你!”林慕青沉默着,他无法许诺,因为夏诗雨就坐在他的身边流泪。 夏诗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她不想与人平分林慕青。如果深爱林慕青的 女人是他的妻子,夏诗雨也许会忍痛割爱,放弃这个男人,让林慕青去为他的家庭 和孩子而负责。可是现在,是林慕青与另一个女人的感情,她无法承受!除了她, 一个女人和他有婚姻,另一个女人和他有爱情,而她自己算什么?她成了这场感情 悲剧的牺牲品,是这场悲剧中最可怜的人。可是她爱林慕青,唯一的爱。她会宽容 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过错,而只要他不离开她,只要他和雪儿分手。多么微不足道 的请求!如此微不足道的请求竟也得不到满足。 林慕青说:“我爱雪儿,更爱你!”就为了他嘴上的这句“更爱”,夏诗雨忍 耐着。就为了林慕青嘴上的这个“更爱”,夏诗雨屈服了,夏诗雨认命了。他接受 了林慕青的情人,接受了林慕青的一切。她希望总有一天自己的宽容会感动眼前这 个男人,总有一天林慕青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是,夏诗雨错了。每天晚上,她眼 睁睁的看着林慕青给那个女人打电话,她的心在不停的发抖,她的心只能流血。她 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根本不能集中精神做事,没有食欲。本来就单薄瘦弱的身体 已经不足85斤。她也想过放弃,也想过忘记,但真的很难。她几乎每天都在哭,在 哭泣中睡去,又从哭泣中醒来。 夏诗雨看过一部小说,小说中那个被遗弃的女人先是宽容,甚至允许自己的丈 夫在情人家里过夜。然后便是吵闹,最后精神彻底崩溃,被关进了疯人院。无论怎 样,男人的离去都无法改变。夏诗雨想,如果是一个好男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失 去他的同情心,不应该让深爱自己的女人痛心流泪,伤痕累累的离开。 林慕青深受折磨。夏诗雨痛苦万分。 那个晚上,夏诗雨问林慕青:“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还在想着雪儿?你是不 是还是很爱她?”“曾经爱过,那时我还没有遇到你。那已经是历史了。”“历史 无法改变。但你们的历史并没有结束,那不算历史!”夏诗雨挣脱了林慕青的怀抱, 拒绝了林慕青。她觉得自己简直无法承受林慕青的历史。夏诗雨很痛苦。暗夜里, 她想象着林慕青和雪儿在一起时的情景,想象着林慕青是如何紧搂着另一个女人而 把快乐给了她。这些想像使她流泪,使她愤怒。于是,她把林慕青推到了床下。 林慕青拉开灯。他说:“你这个女人最可恶的地方就是臆造痛苦折磨自己也折 磨别人。”然后林慕青愤然搬到沙发上去睡,而把夏诗雨丢在大床上。 夏诗雨想,她到底想要什么?她要林慕青每天每分每秒都想着她一个人,可是 林慕青做不到,所以他们争吵。夏诗雨发现正是爱情的自私性与排他性而使她如此 痛苦。她需要一个忠实的爱人。可留住林慕青的人留不住林慕青的心,她在林慕青 的眼睛中似乎能看到他对那个女人的丝丝牵念…… 夏诗雨终于不能独自醒在冰冷的大床上。她从床上爬起来,冲进了客厅,一把 掀掉被子,把熟睡中的林慕青弄醒。 “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你疯了?一个独身在外的男人有几个女人有什么 奇怪的?你这个神经病!”夏诗雨惊愕地望着林慕青,她一时无法相信他居然会说 出这种话来。战争开始,林慕青气得发抖……在争吵中林慕青拼力撕扯着夏诗雨的 衣服,他以为那样就能抚平夏诗雨心中的伤痛。做爱早已经成为了形式,维持着两 个无望的肉体。一切依然如旧。夏诗雨想哭但没有眼泪。 当他们终于和好睡在一起时,天已经大亮了。 林慕青伤感的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夜晚?你到底想要什么?”夏诗雨哭着 说:“我只要你的心,你只能爱我一个人!”林慕青做不到。他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于是争吵,无休止的争吵。再也没有幸福,再也没有甜蜜,除了痛苦还是痛苦。终 于爆发了那一幕。 那天,夏诗雨躺在林慕青身边。雪儿给林慕青打来电话。那个女人在电话里说, 她实在太想林慕青了,她要来这个城市与林慕青相会。夏诗雨的眼泪夺眶而出,再 也忍不住了。她夺过电话,对电话那头的女人大喊:“求你放过他吧!我爱他!我 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电话那头先是沉默,而后便传来了哭声。 这一次,林慕青的愤怒是铺天盖地的。林慕青吼叫着:“你怎么可以这样?你 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要去伤害她?你不知道她做出和我在一起的决定是多么不 容易吗?我们两个痛苦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让她痛苦?你怎么如此冷酷?”铺天 盖地的指责!一句句像尖刀一样刺入夏诗雨的心脏。夏诗雨流着眼泪,不能呼吸, 她无法承受,到处都是寒冷,只有寒冷,夏诗雨全身发抖,绝望到了极点。那一刻,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在林慕青眼里还不如一片枯叶,她所有所有感情的付出又 有什么意义呢? “你既然爱着她,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为什么要和我上床?”夏诗雨摔碎 茶杯,疯狂到了极点。然后,她冲出屋子,来到了大街上。 林慕青并没有追出来。 没有月亮,天暗沉沉的。夏诗雨的心很痛,眼泪干涸。她的头发昏,身体已经 冻结成了冰块。夜越来越深,一切都是那样凄凉。人啊!你是多么脆弱的动物!谁 能禁得起这样的煎熬? 记得那日与你相遇/ 我问你心中有何秘密/ 你对我轻轻私语/ 爱你,爱你,爱 你! 但是今夕何夕/ 你为何说出如此恶语/ 只有杜鹃在林中哭泣/ 只能离去,只能 离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