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感情这劳什子(6) 我想起她那天抓脸的事情:“没什么,我们伤了你的心尖尖,人之常情。” 安母挺感激,不知从何说起,话语都有些歧义。“要不是这车祸,咱们还不 认识,也算是缘分。” 挂吊针之前,安母打来热水,给女儿擦头洗脸,仔细地梳理头发,为了躺着 方便,又在头顶盘了一个发缵儿,用发箍套了起来,这活儿还真是我和程华东干 不了的。头发梳好了,安莉娜笑眯眯靠在母亲怀里,不时拿眼睛翻翻我,享受着 亲情。我看得有些愣了,盘头配上那古典的脸形和五官,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深深刺入我的心脏,将来哪个酒店再要《鼓乐升平》,中间抚琴的唐乐女非她莫 属。 安莉娜看看母亲,和我开玩笑说:“信不信?一会儿我爸就跟过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安父也到了病房。安莉娜赶紧向父亲数落母亲,安父 在旁边乐呵呵听着。“刚才护士给她量了一下,血压又升上来了。”然后转向安 母,“跟你说没事,那么多医生护士,马文明也在这儿呢,你还来,你来我爸就 得来,年初忙得跟什么似的,几百号人呢。” 安母有些委屈:“我能不来吗?” 安父润滑道:“我不忙,这几天罢了。” 我觉得她有些过分:“伯母也是一片好心。” 安莉娜看看我,笑得温婉无比:“不这样说她不行。” 我和安莉娜一起劝慰,终于在午饭前把老两口“赶”走了,让他们出去吃饭 然后回家。没过一会儿,我正在给安莉娜冲奶粉,安父突然推门进来,气喘吁吁 把手里的塑料方便袋递给我,里面是给我的三盒炒菜和一盒米饭。“你要吃好, 医院这地方,待得久了,好人都变亚健康,吃好了增强抵抗力。” “谢谢。”我接过去,感动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安父走后,安莉娜吸牛奶,我吃着方便饭盒里的米饭、炒菜。“你爸你妈的 感情真好。” 安莉娜吸着牛奶笑:“看到了吧,这就是烧成灰后的爱情。”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看来只有置之于死地,才能后生。” “你和李梅点火仪式那天,可一定得邀请我参加。” “这把火能不能烧着,谁知道呢,反正你们肯定比我们早,我到时候去给程 华东当伴郎,不过人家伴郎,好像要比新郎矮一点丑一点才好,我不成,太帅了。” 下午我陪着安莉娜欣赏了婚纱照样片,她把昨晚和程华东确定的照片一一讲 解给我,哪个放大哪个水晶哪个画轴哪个喜帖哪个娘家册哪个婆家册,兴奋而幸 福。安莉娜讲了一个轶事:“程华东那家伙,照相那天,我们是分开化妆的,每 次我换好衣服,他就认不出我来了,居然有一次,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连忙 站起来,问我:你找谁?” 我哈哈大笑:“也难怪,抹得和唱戏的一样。” “就是。外景在小雁塔照的,上了面包车,一共三对儿,我们在司机后面坐, 观后镜就在这儿。”安莉娜边说边比划,笑得可爱而甜蜜,左右摆头,“我左找 右找,找不见自己,吓了一跳,那个女的根本就不是我。” 快到我要走的时间了,安莉娜才给我说了程华东出差的事情。“华东要去上 海出差,下午已经走了,本来说好妮娜姐过来陪夜,领导却突然通知她进秦岭实 验室几天,帮助工作,有个紧要的实验。我爸我妈,不敢让他们来。今天晚上, 就我一个人了。” 她的意思是有点舍不得我走,我心里不禁升腾起一点怜爱,但是故意曲解: “嗨,你就明说嘛,我给你想想办法,找个陪床的,不然把小徐再叫过来,晚上 跟前没个人不行。” “算了吧,有值班护士呢。” 我立刻到楼道里给梅梅打手机,看能不能从公司匀一个女员工过来,梅梅当 即否定,说也不早说人家都下班回家了怎么好意思再叫,我说要不然你就来陪一 个晚上明天再安排人。梅梅和躲狼一样:“不行不行,她恨死我了,你就不怕我 们打起来?” 梅梅在法国读书时认识的朋友,叫个什么茜来着,毕业后没回来,找了个法 国男朋友同居,前一段回西安人流,据说是在那边入了教会,教规不让堕胎,到 国内来打。梅梅这个人,身边没一个知心朋友,远处的朋友倒亲得不得了,陪床 陪了近半个月,两个人头对脚在一张病床上睡。梅梅说什么茜就等于坐了一次月 子,要人伺候。我哭笑不得,一个多月的肚子,充其量就是一滩血水,坐的哪门 子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