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蓝剑尹所料,当他挽著清丽出众的吕晴容出现在隶属於“银星集团”旗下 的“筠鸿饭店”宴客厅时,全场一阵哗然。除了是因为吕晴容过人的姿色,主要 原因则是自从蓝剑尹受枪击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公开露面。 当蓝剑尹二周旋於每个急於让他看见、与他寒喧的各路人马之时,吊在他手 臂上的吕晴容已经眼神发亮地四处扫视了。第一次参加正式宴会的她对一切好奇 极了,虽然小时候她也曾被老爸、老妈训练过宴会礼仪,但是向来而化之的她一 直不愿意参加这种“感觉”起来很无聊的聚会。不过,今晚到目前为止,她还没 觉得无趣,这倒是个好的开始。 首先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会场华丽的布置——全场至少装饰了三大卡车的鲜花。 蓝剑尹在车上告诉了她这个酒会的主要目的是慈善募款,不过,依她看来, 若是将那些用於布置会场的钱捐出,反而能帮助更多的人。 点心上的各式点心也是她注意的焦点。有几次,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被挽 著,而想迳自走向点心台;下车的是,每次都被蓝剑尹拉了回来,在他严厉的目 光下感到愧疚。她是真的忘了他的存在,大概没有一个男伴承受得了这种侮辱吧。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以为参加宴会可以好好饱餐一顿。没想到连杯水都没喝 到呢。 始终忙著应付众人的蓝剑尹也注意到了,他顺手从侍者的盘子上取了一杯饮 料递给她。 吕晴容为他的体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轻啜了一口後,才尽责地拉回心 思,微笑地假装认真倾听他们谈话。 她注意到了许多高贵,美丽的女子投注在蓝剑尹身上的倾慕目光,却没发现 更多投注在自己身上又羡又护的眼神。她偷偷抬眼打量著他,骄傲地发现他的确 如鹤立鸡群般的出色,不论是外表还是风度、气质,言谈。这些优点,在在让她 这位女伴觉得与有荣焉。 “嘿,剑尹老弟,你终於出现啦。”一个豪迈的声音传来,立刻打断了众人 的交谈。 一位身著合身西装,但行动却不脱粗扩的长者带著一位身材好得可以媲美模 特儿的秀丽女子走向他们。前者正是“银星人寿集团”的董事长韩谷仲,後者则 是他的掌上明珠韩芷如。 “韩叔,好久不见。”蓝剑尹笑著向来者打声招呼。 看见蓝剑尹露出难得的真诚笑容,吕晴容回过头打量著来人。不料,却迎向 一对充满敌意的目光。 “怎么样,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吧?小心点哪,这社会真的太乱了,所以才 要办这样的慈善晚会,让大家看看社会的光明面。你说是不是啊?哈哈……”蓝 剑尹口中的韩叔似乎是个豪爽不拘的人,一见面就天花乱坠说了一通,让人没有 插话的机会。 “怯,小子,哪来这么标致的姑娘,不介绍一下?”韩谷仲终於发现了旁人 的存在,皱著眉头打量起吕晴容来了。 蓝剑尹笑著搂近吕晴容,说道:“当然得介诏喽,韩叔。这位是吕晴容,我 的朋友。”接著,他低头看向吕晴容。“晴容,这位可是银星集团的董事长韩谷 仲,你得叫他一声韩董。韩董身旁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他的千全,韩芷如,她也是 这家饭店的经理。” 吕晴容大方地对韩谷仲伸出手,甜甜地说道:“原来是韩董,久仰。”这不 能算是客套话,韩谷仲在台湾的商界中的确是鼎鼎大名,就连对商业毫无兴趣的 吕晴容也曾耳闻;多半是她老爸、老哥谈论时,她无意间听到的。 “韩小姐,你好。”她故意对韩芷如敌意的眼神视而不见,同样热情地招呼 道。 韩谷仲显然对吕晴容恭敬的态度很满意,频频点头表示赞赏;而韩芷如则是 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芷如啊,你们年轻人比较有话说。你很久没看到蓝二哥了,去、去,去玩 个开心吧,别理我这个老头子了。”韩谷仲宠爱地对女儿说道。 “哦。”韩芷如放开挽著父亲的手,娇笑地拉著蓝剑尹说道:“剑尹,我们 去跳舞,好不好?” 蓝剑尹为难地看了眼吕晴容,半是放心不下她,半是对韩芷如的小姐脾气有 些感冒。吕晴容发现了他的为难,但还是识相地放开他的手,并且露出幸灾乐祸 的表情。, 就在韩芷如缠著蓝剑尹一支接一支地跳著舞时,吕晴容早已闪到点 心台前,把自己喂饱了。从她决心脱离家里独立之後,就没再吃过这么精致、丰 盛的各色中西式点心了。接著,她礼貌地答应了几个男士的邀舞,累了便端著酒 走到距离乐队较近,宾客较少的地方聆听悠扬的音乐,感觉惬意极了。 忽然,她发现一位像是走向她的瘦高年轻男子。 蓝剑文踏著轻快的脚步靠近吕晴容,对她恶作剧式地眨眨眼,殷慰地率先招 呼道:“嗨,美丽的小姐,你好。” 早在他二哥带著吕晴容走进会场之时,他就发现到了,但他把自己隐藏得很 好,没让蓝剑尹看见。 “你好。”吕晴容打量著他,发现他是个有活力,可爱的男孩,让人打从心 里觉得亲切。 “我猜,你是陪未婚夫过来的,是不是?”蓝剑文故作正经地猜测道。他对 这个娇小,甜美的女孩真的感到好奇,她似乎不像是他二哥喜欢那一型的,不过, 看他二哥对待她的温柔模样,这女孩很有可能是他未来的大嫂。 稍嫩了点,不过,还不错……他在心里想著。 吕晴容露出一副“拜托,饶了我”的表情,摇摇头反问道:“那你呢?!” 蓝剑文看了看四周,然後才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说道:“偷偷告诉你,我是 偷溜进来的我和朋友打赌,说我有本事带他们混进宴会里,他们不信,所以我就 在这儿了。”此话不假,他的确是瞒著他二哥过来的。不过,他能够混进来是靠 著蓝韩两家的交情,倒不是真的有什么本事。 “哦?那你朋友呢?” “哪……”他指了下舞池。“被挡住了,你看不见。他们更厉害,装得一副 富家公子的德性,立刻相中目标,展开攻势了,” 吕晴容被他率真的语气逗笑了,没想到这种宴会上能遇到这么真性情,年龄 也相近的人。看来,他和她一样不属於这样虚假的场合。 他们两人胡乱地聊了一会儿之後,蓝剑文警觉地看向舞池。刚才在一瞬间, 他似乎看到了蓝剑尹警告的眼神。 “糟了,我得在主人发现我这个不速之客以前赶紧离开。再见啦,不知名的 美女。”他边快速离开,边向吕晴容眨眨眼,露出寓含深意的笑容。 就在蓝剑文消失在人群之际,蓝剑尹正穿过另一群人,笔直地朝吕晴容走去。 “你看起来还不错嘛。”他淡淡的语气教人猜不透他真正的情绪。 “目前为止还不错,没有我想像的无聊。”她自嘲地加了一句:“这种上班 方式还真轻松哪。” 蓝剑尹看向蓝剑文消失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後又看向吕晴容。 “刚刚你在和谁聊天?看起来好像聊得很愉快。” 吕晴容耸耸肩,想著想著忽然笑了。 “对啊,一个有趣的人,不过,我忘了问他的名字。”话虽如此,她并不觉 得遗憾,反正有缘会再见面的。“怎么样,你玩得愉快吗?” “还好。” 他的语气并未改变,但吕晴容却敏感地察觉他变得有些冷淡,像是为了什么 事在生气。她想,一个“职员”似乎不应该追问老板的心情,因此,没有多说什 么。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做到他要求的“露出专业的甜美笑容、 优雅地啜著饮料,乖乖地不惹事”。虽然他外麦感觉起来温文、殷慰依旧,但她 感染到他那种若即若离的怪异心情,便觉得宴会似乎没那么好玩了。 宴会厅的右上方楼阁中,谢奇正小心翼翼地俯视著楼下酒会的现场情形。为 了确保蓝剑尹的安全,他并未从大门进入,反而从饭店顶楼下来,一层层地过滤 之後,才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出入。远远地,他看见蓝剑尹故作随意地抬起头环视 整个会场,在看见了他之後,轻轻地点了个头。这是蓝剑尹决定离开的信号,意 谓著他和姜武可以先撤退。 他静静地退回,准备用无线电呼叫姜武,突然一个冷凝至极的声音传来。 “你做得很好,可惜还是百密一疏。” 谢奇惊讶地回头,望著他身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 他终於认出对方—— “大老板!” 吕亚淮坐在车里,无心地听著音响中传来的爵士乐,两眼不忘仔细地看著每 个经过的女孩子。他抛下“冠伦建设”多如牛毛的大小事,在吕晴容的住处楼下 等了一个午后,就为了见到他离家将近两个月而无消无息的老妹吕晴容。 他查过她的帐号,发现她根本没有动用过其中任何一毛钱,他汇给她的饯还 原封不动地躺在那儿,他知道她身上向来不会有太多现金的,他担心她可能早就 没钱了,却因为赌气而不肯回家、不肯提款。 没想到她唯一一次和家里宣战,手段竟然如此激烈。 现在的吕家上下都笼罩在一片低迷的气氛中,老爸、老妈每天唉声叹气,口 口声声悔不当初,如:为什么要多事到为女儿办这场招亲的家家酒?害得女儿家 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事情至此,身为长子、长兄的吕亚淮不能再坐视了。这次前来,他便是怀著 “劝合”的任务。虽说,为妹子公开选婿的事他也有分,但毕竟只是个帮凶,罪 不至死。他想……他猜……他以为……晴容或许会听进他的话。 不过,事件的当事人始终没出现。 一辆黑色宾士静静地越过他的车,他没多加注意,直到吕晴容出现在楼梯口。 吕亚淮正要开门迎上之时,她却一溜烟地坐进黑色宾士里,扬长离去。 吕亚淮不假思索地坐回车里,发动车子跟上,头脑里浮现了千百个问号…… 黑色宾士里的人是谁?容容怎么会认识?他们会去哪儿? 他带著满腹的疑问紧跟著前方的黑色宾士,直到它停在“莎琳仕女中心”前, 他也随之停下。接著,他看见吕晴容和车里的人有说有笑,然後走进这家高级美 容院,而载著她前来的黑色宾士也在同时离开。 吕亚淮决定继续等下去,看看两个月不见的老妹究竟在搞什么把戏。他知道 她一向不爱摆富家千金的派头或出入高级美容院的。现在更不用说,以她目前拮 据的经济情况,怎么负担得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吕亚淮沉溺於等待、焦急、不耐的情绪里时,吕 晴容一身雍容、高雅地走出“莎琳仕女中心”。从未见过她如此装扮的他未能立 刻反应过来,等到认出之时,吕晴容早已坐进一辆莲花跑车了。 吕亚淮又错失了一个可以面对吕晴容的机会,而她的装扮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於是,他只得再度发动车子,跟上载走吕晴容的跑车。 蓝剑尹将车停在“筠鸿饭店”前,扶著吕晴容下了车。 吕晴容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这个月第六次到这里了。为什么有钱人都 要选在同一个地方办酒会?不能换个有创意点的地方吗?” 的确,除了地点的雷同性高之外,宴会的性质也是大同小异,反正就是政商 各界积聚人气、吸引媒体、进行利益交流的高“贵”集会。 “创意?”蓝剑尹微扬了一下眉毛。“我怀疑这些人心里有没有这两个字。” 他纵容地笑了笑。“忍著点吧,你应该庆幸他们没有想出其它更恐怖的方法 来整我们。” 吕晴容抬眼望著他。“整我们?这么说你也不喜欢参加喽?” 蓝剑尹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是不喜欢,但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是我做事的原则。” 吕晴容虽然不甚了解,但还是点点头,回应道:“你的意思是……公事公办?” 蓝剑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进去吧。” 一听到这个指令,吕晴容立刻尽责地露出专业的甜美笑容,准备迎接第一批 涌向他们的宾客。没办法,谁叫蓝剑尹是当前亚洲商界最耀眼的明星;只要他一 出现,便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及心思,做为女伴的她当然不能表现得 太逊色……这是吕晴容在参加多次宴会之後所累积出来的心得。 怎么会是他? 吕亚淮跟随著白色莲花跑车停在“筠鸿饭店二则,看著从轿车里走出的身影, 他不禁楞住了。 蓝剑尹……“蓝氏企业”总裁蓝剑尹! 他怎么猜都猜不到吕晴容会是和他在一起。这也难怪,蓝剑尹既年轻又潇洒 多金,吕晴容会选择他其实并不奇怪。不过,这分认知并未浇熄吕亚淮渐生的怒 气。 像吕晴容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是不会了解一个多金又年轻企业家的邪恶内 心;吕亚淮下否认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在玩遍各种热情、妖艳并且活跃於社 交圈的女人之後,多半会转而找上另一类涉世未深的清新女孩——就像吕晴容一 样。 但其中以尝鲜、玩玩的心态居多,不可能玩真的。 在游戏结束之後,吕晴容可能因此受到伤害。 吕亚淮愈想愈是放心不下,他不能坐视单纯的妹妹受到伤害,他要采取行动。 因此他下了车,凭著“冠伦建设”总裁的身分,轻易地进入会场当中。 吕晴容百般无聊地随著蓝剑尹穿破重重的人群:心思不断飞到齐中桓这星期 交代她的作业上。真的,她有些後悔没带相机参加宴会:要是真带了,把这些人 虚伪的笑容和面孔拍下,她准可以获得高分。 她抬头看著蓝剑尹一派谈笑自若的模样,怀疑他的演技直可媲美演员了:不 管再疲累、再不耐烦,他总是能摆出精神奕奕的神情。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扮演, 也躲不过她的观察。没办法,谁教她得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旁。旁人或许看不到, 但她可是不会错过他偶然的不耐烦、厌倦,和突如其来的鬼脸——每每让她忘了 自己的分寸,大笑不止。 “真搞不懂,他们都在打你的主意,要从你这里得到好处,为什么你还要跟 他们应酬?”好不容易有个空档,吕晴容这才有感而发。 蓝剑尹微撇了一下嘴角,吕晴容认出这是他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如果 它可以称得上“微笑”的话。 “哦?你终於注意到了?”他略带讽刺地说道。 “什么话!我对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可是很自豪的。”吕晴容高高地抬起F 巴, 像是受到了严重的侮辱似的。 如果蓝剑尹前一个笑容算是有些勉强,那么他现在的这一个可是百分之百的 真实了。他随手从身旁的点台上拿了片点心塞进吕晴容的嘴里,反问道:“观察 力?有人证实过你这个论点吗?”他怀疑她身上有这种特质存在。 吕晴容故意撇过头,懒得搭理他。其实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把她看 成单纯、天真的样子?不用说她的老爸、老妈,老哥是这样,何莅凡、冯静萱也 是如此,现在连一个最不认识她的人也这么认为了。唉! 咦——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那人回过头向她眨了眨眼。 她这才认出是谢奇。 “谢——”她的惊呼被另外一片饼乾打断。 “这是犒赏你的,证明你真的有观察力。”蓝剑尹机警地向她示意。 吕晴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专心地咀嚼著嘴里的饼乾。奸不容易就著饮料吞 咽不去之後,才好奇地问道:“他们每次宴会都到吗?” “大部分是,不止他们……”他神秘地环视会场一圈,才接著说道:“光是 这个宴会厅里,至少就有十个我们的人。” “十……十个!”她实在不能将那些印象中应该是剽悍,冷酷的保全人员, 和眼前各个衣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商界人士联想在一起。 “怎么,你敏锐的观察力没告诉你吗?”蓝剑尹故意取笑她。 “好了,”她断然地举起手阻止他。“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她试图挽救摇 摇欲坠的自尊心,不过。话说回来,都怪蓝剑尹的那些手下如此精於伪装,才让 她始终没有警觉。就拿谢奇、姜武来说好了,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单纯的保镳,但 相处了这些时日,让她对他们的认知大为改观。现在,如果蓝剑尹亲口告诉她, 谢奇就是传说中的詹姆士·庞德,她也会深信不疑。 至於姜武,她不得不承认他“可能”是她所知最高竿的电子天才。蓝剑尹给 她的超薄、超微晶电脑,据说就是姜武的杰作。不过,在吕晴容眼中,姜武的自 闭、孤癖更是一绝。 “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他们觉得你的处境有危险吗?”吕晴容问道。 “这是例行公事。”蓝剑尹答得扼要。 “哦。”吕晴容觉得有些没趣,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刺激的事呢。不能怪她唯 恐天下不乱,实在是宴会过於无聊,无聊得让她想找点乐趣。她撇撇嘴,无奈地 放眼望去,对这样了无新意的宴会几乎倒尽胃口。 突然,她感觉到一道注视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寻找著目光的来源,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对迷惑的眼神。 噢——吕晴容在心里哀号了一声:心想怎会如此下车,居然在这儿遇到了她 生平最不想看到的人!她永远不会忘记今生最大的耻辱——带冯静萱赴一个不知 名男伴的邀约,对方却问她如果娶了她,她父母有什么重赏。 是的,就是那个让她一生蒙羞的二百五,他竟然也参加了这个酒会:而更恐 怖的是,他现在正以怀疑的眼神望著她,眼看就要认出她来了。 吕晴容赶紧拉著蓝剑尹背过身,一面暗自祈祷别让他认出自己,然後急急地 对蓝剑尹说道:“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蓝剑尹露出关心的神情,正想问她哪儿不舒服时,吕晴容便打断他。 “没什么事,别担心。”说罢,她踏著小巧的脚步离开宴客厅,躲进了洗手 间里,免得那个二百五不识相地追过来,向蓝剑尹抖出她这么丢脸的历史。 好不容易觉得轻松许多的吕晴容就这样躲在女用洗手间的等候室里。她打量 了一下四周宽敞的空间,满意地发现这里的摆饰舒适至极,甚至有小沙发椅提供 人坐下等待、休憩呢。 她索性坐下来好好休息,反正她早厌烦外面的宴会世界了。跟虚伪的酒会比 起来,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陆陆续续有几位女上进来,虽然大多数 曾打过照面,蓝剑尹也为她介绍过,但她惭愧地发现自己几乎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来,因此只能露出她的招牌笑容。幸好大家也都认为她是因为不舒服才进来休息 的,要是让她们发现她其实满享受这里宁静的气氛,恐怕会觉得她有问题吧。 过了好一会儿,吕晴容觉得自己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等 侯室,偷偷摸摸地沿著长廊走回宴客厅。 蓦地,她身後传来一声叫唤—— “容容!” 吕晴容在第一时问内转过身,原本酡红的脸立刻花容失色。 “哥。”她心虚地吐出一声如蚊子般的叫声。 从吕晴容离家两个月至今,这是吕亚淮第一次好好地端详她……挽起的长发、 黑色的小礼服、耀眼的首饰等等,差一点让他认不出来,眼前这是他疼了二十一 年的小妹。不过,她脸上清晰可见的罪恶感让他放心不少,这证明她单纯依旧。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试探性地问道。 “我正想问你呢!”吕亚淮没好气地回答。一整个晚上她似乎玩得很开心, 而他却是在一旁乾著急。他一直躲在暗处窥视著蓝剑尹和吕晴容两人;不幸的是, 在这样大型的场合中,他终究躲不过熟人或是生意夥伴的目光。因此,他必须一 边和众人寒喧,一边等待著吕晴容落单的时刻,以便可以和她好好谈谈。 看著蓝剑尹对待吕晴容的殷慰模样,一手还占有性地搭在她肩上,吕亚淮好 几次几乎忍无可忍,就差没跳出去当著蓝剑尹的面带走吕晴容。 —个做大哥的绝对无法坐视别人觊觎自己的妹妹——尤其是他怀疑对方不安 好心之时。 好不容易,终於等到吕晴容进洗手问。他一直等在门外,幸好没被当成色狼 处理。 吕晴容活了二十一年,这是第一次看见哥哥竟然对自己板起脸孔,好像是自 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可是,做错事的明明是他啊;若不是他与老爸,老妈合谋, 背著她召开选婿大会,决定她的终身大事,害得她无地自容、离家出走、经济拮 据,最後只得答应蓝剑尹的雇用,担任他的女伴,她也用不著这样盛装打扮、抛 头露面,忍受如此无聊的宴会。 而他……他竟敢用兴师问罪的眼神看她! 看著妹子的脸色渐渐由罪恶变成委屈,再由委屈转成义愤填膺,吕亚淮不禁 在心里大叫不妙。 “容容。”他轻轻地唤道,明显地已经软化了。 吕晴容这时终於忍不住,眼里泛著泪光,但她怕眼泪掉下来,弄花了脸上的 妆,硬是倔强地把头抬得高高的。 “你别叫我,我还没原谅你!” 吕亚淮不忍地走近她,轻捉住她的玉臂,温柔地哄道:“我知道,哥对不起 你,可是,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还不原谅我们吗?有事回家说好不好?” 吕晴容终於忍住了眼泪,一脸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走开,我还没决定原谅 你!” “容容,你这样会让我们担心的。” “你看我不是过得好好的。” 这一点提醒了吕亚淮她和蓝剑尹似乎过从甚密的开系,於是他忍不住追问道: “你和蓝剑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和他一起参加宴会?你从来不参加宴 会的。” “他是我……”“老板”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吕晴容便故意打住,露 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话锋一转:“怎么?开始担心了吗?不是巴不得赶快把 我推销出去?” “容容,你要赌气也不能这么做啊,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吕亚淮一脸掩 不住的关心。 这一点她还会不知道吗……吕晴容在心里嗤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蓝剑尹是 个堂堂的大总裁,这还要老哥提醒她吗?他未免太瞧不超人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她坚定地回答道。“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 么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还要忙呢。” “容容。” “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会更生气、更不原谅你,还有爸妈!”她一面硬 著语气警告道,一面为自己的勇气感到骄傲。 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宣示自己的决心,决定不轻易屈服。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蓝剑尹他——” “我知道!你走不走?”吕晴容忍不住提高音调斥道。 “那……好吧,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逞强。”吕亚淮看著自己心爱的妹予, 似乎正强忍著被嫌恶的悲伤情绪。“受了委屈就回家,大哥会帮你出气,知道吗?” 他轻轻拍了拍吕晴容小巧、精致的脸庞,再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之後,才颓 然离去。 看著老哥离去时如此无精打采的背影,吕晴容也觉得好不忍心。其实,仔细 想想,自己对於老爸、老妈的自作聪明并没有那么生气,充其量不过是啼笑皆非 罢了:更何况,以自己对大哥的了解,他一定是受了老爸的压迫,不得已才成了 “帮凶”,刚才的话似乎太伤他的心了。 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回廊的落地窗前,视而不见地看著窗外车水 马龙的街景,她不禁感觉有些落寞。 蓝剑尹俏俏地走到吕晴容身後。其实,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和另一名看来有 些似曾相识的男子正在交谈。他看出了他们应该是旧识,尤有甚者,从他们亲密 的动作看来,他们似乎关系匪浅。 “晴容。”他轻声唤道。 他决定让她自己告诉他——如果她愿意的话。 吕晴容的眼神在玻璃窗中和他的相遇,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嗨,今天的我似乎是个不称职的女伴。” “没关系,还是不舒服吗?”他开心地问道。 “不舒服?哦,没事,我好多了。”虽然有些感伤,但吕晴容还是不失迷糊 的本色。她压根忘了自己进入洗手问就是为了躲开那个二百五,更忘了自己是用 身体不适作为藉口。 “不用逞强,不舒服我们可以先离开。” 吕晴容转过身来,望向他莫测高深的眼眸,再三保证道:“我没事,我很好, 真的。我们才来了一个多小时,还有好多人没‘瞻仰’到你呢。” 蓝剑尹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对我而言并不构成损失,我不在乎。” “不行、不行,我还没吃够、玩够,这么早走我不甘心。”说罢,吕晴容便 勾起蓝剑尹的手臂,硬是将他拖回了宴客厅。 接下来的时间,她又完全地融入酒会的气氛当中,压根忘了先前发生的事, 也幸好那些个不速之客没有再出现。 倒是蓝剑尹,和吕晴容的真诚、开朗相比,他显得沉闷多了。他几乎将所有 的客套、应酬工作丢到她身上。在他连日来的调教之下,吕晴容已显露出大将之 风,用她略带稚气、纯真的笑容和话语掳获了多位宾客的心;而蓝剑尹则是一杯 接一杯地啜著酒,愈喝愈多,愈喝愈安静。 “喂,你干什么啊?免费的酒也不用这么喝法呀?”到後来,连粗线条的吕 晴容也发现了他的反常。 “放心,没问题。” “真的吗?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吕晴容担心地问道。她怕再这样不去,自 己可能会招架不住。 “哦,想走了?”蓝剑尹半眯起眼睛问道。 吕晴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摇头喃道:“我的天哪,你是真的醉了。”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蓝剑尹竟然也点头附和:“对,我醉了。” 於是,吕晴容立刻决定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她半撑著蓝剑尹向宴会的主办人 告辞:可是,就在他们准备踏出宴会厅时,却被一个年轻的声音叫停。 “剑尹,我才来你就要走啦,” 蓝剑尹闻声,眼睛立刻一眯,原先的醉态一扫而空,反而站得笔直,脸上堆 满了笑意後,才精神奕奕地回过头。 “孔宇伦,真的是你!”他故作惊讶地喊道。 吕晴容觉得蓝剑尹的招呼让她感觉刺耳。她完全知道他热切的反应是装出来 的,於是仔细打量著蓝剑尹口中的孔宇伦,发现他的年纪可能和蓝剑尹差不多, 但显现出来的神气却带著深沉、晦暗,甚至让人觉得不舒服。 “怎么样?惊讶吧?”孔宇伦露出了笑,笑中似乎有些深意。“这几年你混 得不错嘛。” 如果说刚才蓝剑尹的招呼让吕晴容觉得刺耳,那么,这个孔宇伦所说的每一 个字,更是让吕晴容难受得毛骨悚然。 蓝剑尹不喜欢孔宇伦这个人……直觉这么告诉她。 “我没做什么,守成罢了。”蓝剑尹客套地回答。 “哈、哈……客气了,以後还要你多提拔呢。”孔宇伦又是一阵假笑。 如果这样虚伪、恶心的对话再持续不去,吕晴容一定会因为受不了而尖叫。 幸好没过多久,孔宇伦便走开和其他人打招呼,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哇,真受不了。”她没多加考虑便脱口而出。 蓝剑尹苦笑道:“我也有同感。”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似乎很熟的样子?” 蓝剑尹深吸了口气,解释道:“他父亲孔思方和我父亲是结拜兄弟,宇伦和 我们家兄弟从小就玩在一块儿。” “那为什么你看到他会那么痛苦?” “这……说来话长。总之,几年前他做出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丑闻,被我大 哥捉个正著,也就琅当入狱了。这件事让我们两家从此不相往来,我父亲到现在 还在怪我大哥。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出狱了。”说完,他踉舱了一下。刚才和孔 宇伦谈话时的精神奕奕都是装出来的。 “你还好吧?”吕晴容担心地问道。 蓝剑尹点了个头,回答道:“趁现在快走吧,省得再遇到一些不速之客。” 终於,他们走到饭店门外。蓝剑尹很有君子之风地说道:“这么晚了,我送 你回去。” 吕晴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伸出一只手指到他面前,问道:“这是多少?二 还是三?” “三。”蓝剑尹不假思索地回答。 吕晴容器出微笑,赞赏地说道:“答对了。我送你回去。” 这时,侍者正好将蓝剑尹的白色莲花停在他们身前,并且殷慰地为吕晴容打 开车门。 在侍者的协助之下,她终於将他略显庞大的身躯塞进副座,然後便带著喜不 自胜的神情走向驾驶座。 她一直希望有机会驾驶世界驰名的莲花跑车,今晚终於有机会了;即使只此 一次,她也心满意足。 她带著崇敬的心情缓缓打开车门,赫然见到蓝剑尹已经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驾 驶座上了。 “你……你怎么坐过来了?”他不是醉了吗? “我说过要送你回去。”他坚决地回答道。 “这怎么行?你醉了,‘酒後不开车’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吕晴容不敢置 信地反问道。在他喝醉酒的情况下坐上他的车。那岂不是玩命? “上车。” “不,我还不想死。” “上车。”蓝剑尹扬起泛著血丝的眼睛,坚定地看著她,似乎不由得她不答 应。 吕晴容无奈,只得认命地走回副座,战战兢兢地坐上车。 “别担心。”蓝剑尹总算还知道要安慰她。 看著一个醉汉开车是件恐怖的事——尤其当自己也在车上。吕晴容眼睛紧盯 著路面,丝毫不敢分心,更不敢开口伯蓝剑尹分心,这是第一次她无法感觉身在 莲花里的至尊享受。 “该死!” 蓝剑尹突然咒道,同时紧急煞车,害得没有心理准备的吕晴容猛地向前倾。 “叹哟!”她惊魂甫定地看向他。“怎么了?” 蓝剑尹抬高头点点前方。 吕晴容朝他的眼光望去,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路检岗哨。 “明天又要上报了。”他自嘲道。 “你不喜欢上报?” “当然不喜欢,谁愿意自己的私生活被摊在众人面前?” 看著两位交通警察缓缓朝他们走来,吕晴容忽然心生一计。 “快点,你坐过来。”说完,她率先抬起身体,腾出空位让蓝剑尹坐过来。 “你做什么?”他迟钝地问道。 “少罗嗦,照我的话做,快!”吕晴容两手撑著蓝剑尹的肩膀,努力伸长了 腿跨过他的腰。 “嗯,小姐,你太急躁了吧。”蓝剑尹带著晕眩的醉意打趣道,并且伸手握 住她的纤腰。 “闭嘴,我是在保护你,你快一点!”吕晴容紧张地望著距他们只剩几步之 遥的警察,用力地把蓝剑尹的手拉离她的腰,并且将他推向她原来的座位。在这 过程中,蓝剑尹完全没能提供任何帮助。 终於,她翻过身,狼狈地挤进他好不容易让出来的小空间。蓝剑尹也合作地 陷进座位里,看起来就是一副醉汉样。 当两个交通警察定到车边时,吕晴容正好从容地按下车窗,露出甜甜的笑容 招呼道:“这么晚还临检啊,真是辛苦了。” 显然她这招美人计奏效了,两个员警也回以她腼腆的笑容,露出羡慕的神情 说道:“帅呆了,这是你的车?”其中一个还煞有介事地敲敲钢板,似乎正在监 定似的。 吕晴容娇嗔道:“当然……不是我的。”她故意看了眼身旁的蓝剑尹。“是 我未婚夫的,不过他喝醉了。‘酒後不开车’不是吗?所以只好由我开了。” “对,酒後不开车,这是我们极力宣导的,谢谢你们的配合。” “当然,这是应该的。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没问题。”两个员警一致点头答应,压根忘了应做的例行检 查。 吕晴容闻言,立刻挥挥手,按下车窗。油门猛地一踩,“莲花”便合作地喷 射出去了,将两个可爱的交通警察远远抛在车後。 “原来你会开车。”始终保持沉默的蓝剑尹终於开口了。 吕晴容正享受著高速的平稳感一愈高级的跑车愈是在高速时才能显出它们优 越的性能。在初步的测试之後,她终於满意地点头称好,连蓝剑尹的话她都没注 意。 “什么……哦,是啊,我说过我不会开车吗?”吕晴容反问道。 蓝剑尹闭上眼睛,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是没说过。对了,我什么时候多 出你这个‘未婚妻’了?” 吕晴容粉脸一红。 “你以为我爱当你的未婚妻啊?还不是为了救你。”她没好气地说道。不过, 说也奇怪,刚才她就这么脱口而出,拦也拦不住,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 么说。 忽然,吕晴容大意地没闪过—个坑洞,车子猛地颠了一下。 “小心一点。”蓝剑尹心疼自己的爱车,怕不小心极低的底盘会被敲出一个 凹陷。 “抱歉。”她这话是对蓝剑尹说的,也是对莲花说的。 她知道以自己的速度不到五分钟便会回到住处,但是,她舍不得那么快交出 驾驶权;再说,她也不放心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开车。 “给我你的住址,我送你回去。”她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蓝剑尹出奇合作地念了一串地址,随即闭上眼睛,像是睡著了。 吕晴容想了一下,确定自己知道该怎么走,於是不再吵他,自顾自享受著驾 驶的乐趣和车里的宁静。 “开车技术不错,比骑车好。”蓦地,蓝剑尹吐出一句像是梦话的话。 吕晴容自负地露出笑容,算是接受他的赞美。不过,她才不承认骑车技术破 呢,她骑了几次不都安然无恙,连冯静萱也没说什么,他凭什么批评她骑车的技 术? 二十分钟後,吕晴容将车子停在一栋台北郊区的高级庄园前。在她还没来得 及反应之前,大门已经缓缓开启。她明白地撇撇嘴,不用说,这一定又是姜武的 精心设计。 她沿著车道开进一座豪华的绿色庭园内,足足又开了两分钟之后,才看到一 栋优雅的三层楼别墅。别墅里灯火通明,一副气象辉宏的样子,连生於富家的吕 晴容都为此不凡的气势所惊。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屋里似乎有些骚动,於是摇了摇兀自昏睡不醒的蓝剑尹。 “喂,老板,到家了!老板……老板!”看著他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吕晴 容更靠近他,两手捉住他的前襟,朝他的耳朵下断喊道:“蓝剑尹!回家了!蓝 剑尹——” 顿时,蓝剑尹双手一搂,吕晴容不偏不倚跌入他的怀中,在两人嘴唇相碰的 一刹那,她怔住了…… 当傅豪打开车门时,正好看见吕晴容和蓝剑尹这般亲密的模样。 吕晴容回过头,看见了傅豪惊愕的神情,便从刚才怔然的状态中回复,却丝 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而命令道:“快点,帮忙把他弄下车,他喝醉了。” “老板醉了!”傅豪还是那副吓呆了的表情。在接收到吕晴容抛给他的卫生 跟之後,才仿佛清醒过来,走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搀著蓝剑尹下车。 吕晴容跟著下车,这才发现原来车外已经聚集了至少五、六个人。对於大家 瞪视著她的惊异表情,她只能一一报以微笑。 “晴容,你别走,跟我来。” 原本几乎已经不省人事的蓝剑尹突然又冒出声音,害得她吓了一跳,反射性 地走向他。 “到我房间。”蓝剑尹又命令道。 傅豪一路搀扶著他走上二楼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将他安放在床上。同时,吕 晴容则一直在门外观看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傅豪,让傅姨带晴容到客房。” “不了,我该回去了。”吕晴容急忙地回道。 不过,似乎没有人理会她。 蓝剑尹交代完之後,终於闭上限晴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带著温柔笑容走向吕晴容。亲切 地说道:“小姐,请跟我来。” 吕晴容心想婉拒无望,又想到这么晚了,自己要回家委实不方便,只好乖乖 地跟著这位中年妇女走进一间布置得极为女性化的雅致客房。 “小姐……” “我姓吕,吕晴容。” “是。晴容小姐。我是这儿的管家,大夥儿都叫我傅姨。二少爷请您在这儿 住一晚,有事您就吩咐我。” “谢谢你,傅姨。”吕晴容感激地笑笑。她感觉自己由衷地喜欢这位面容和 善、行事有条不紊的管家。 “不客气,您休息吧。”说完,傅姨便安静地走开,留下吕晴容一人待在偌 大的房间里。 看著宽敞、柔软的床铺,吕晴容这才感觉自己真的累了。她和衣走到床边, 双腿一软,整个人便扑倒在床上了。她懒懒地脱去高跟鞋,满足地钻进被窝里, 不到三秒钟便已不省人事。 阳光透著纱帘,斜斜地映入宁静的房里。蓝剑尹穿著一身随意而沉稳的休闲 西装,悄悄地穿过铺了地毯的房间,走到位於阳光下的床边。虽然已经日上三竿, 床上的睡美人仍犹自浑然不觉地沉浸在柔软的黑甜乡里。 蓝剑尹俯下上身,一手拂去半掩住吕晴容脸颊的长发,就这样静静地凝视著 她。 吕晴容是在一阵暖暖的氛围中醒来的。她不想睁眼,轻锁著眉头,感觉到今 早的阳光似乎特别灼热,连她周围的气流都显得燥热而不安。终於,她放弃了挣 扎,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直望进一双距她不过几寸的含笑眼眸。 “嗨,早,”蓝剑尹稍稍退开,轻声问安。 吕晴容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原来不是梦境。她猛然坐起,要不是蓝剑尹敏捷 地站起,恐怕两人已经撞个正著。 “对不起……哦,糟了!几点了?要命,我的鞋子呢?”吕晴容慌乱地离开 被窝,手忙脚乱地整理著衣服、长发,一面紧张地喃喃自语,一面还忙著在床底 下找寻著夜里不知被她踢到哪儿的高跟鞋。 她竟然没事先告诉冯静萱,就在外面过了一夜,今天准会吃她一顿连珠炮; 再加上早上的摄影课,齐中桓已经连续警告过她了,如果再出状况,就毫不迟疑 地当掉她,绝不宽贷。不行,她得赶赶看,应该还来得及。 忽然,她打住一切动作,望向清醒而帅气的蓝剑尹—— “你没醉?”她质问道。 虽然她自知有些脱线,但不至於连昨晚的事都记不清楚。 “我醉了。”蓝剑尹简单地答道,“那……”吕晴容放弃似的挥挥手,“算 了,我八点半有课,没时间管你了。” 说著,她又开始忙起来。 “来不及了,现在已经九点了。”看著她慌乱的模样,蓝剑尹故作遗憾地说 道。 “九点!”她怔怔地看著他。“九点……我完了!真的完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蓝剑尹关心地问道。 “我的课……中桓老师会气死。他已经警告我两次了,叫我不准再上课迟到, 也不准上课心下在焉、打瞌睡。完蛋了,他一定放弃我了……”一想到齐中桓可 能会对她感到失望、绝望、伤心,冷淡……等等,吕晴容便忍不住歇斯底里。 活了二十多岁,齐中桓是她唯一的偶像呢! 被自己唯一的偶像唾弃是件多么难受的事啊! 吕晴容忍住一声哀号,几近无助地蹲坐在地上。 “我已经打电话请你的室友帮你请假了。”蓝剑尹冷静地说道。 顿时,吕晴容化嗔为喜,她忘情地冲到他身旁,捧起他的手真诚地说道: “真的吗?你没骗我,你帮我请假了?” 蓝剑尹静静地点了个头。 “你真是个天才,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躺回床上:心想著否极泰来的 感觉真好。 蓝剑尹反手捉住她的左手,仔细地端详著一直戴在她手上的他的尾戒。 “怎么样?真的很适合我吧?我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了,好像我戴了它一辈 子了呢。”吕晴容开心地说道。一想到平白多放了一天假,又不会被中桓老师讨 厌,她觉得人生真是完美极了。 “嗯……起来吃早餐吧。”他挑剔地看了眼她身上皱巴巴的小礼服,然後说 道:“衣橱里有些衣服,你换上吧。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他便离开了。 吕晴容毫无异议地走到衣橱前挑了套她认为最舒适的衬衫、牛仔裤,随後进 入浴室冲洗一番。对於娇小的她来说,这套衣物还是大了点:不过,衣料的质感 还算不错,她在裤管、袖口各摺了两摺後,才让衣服看起来适合她些。 她带著极愉快的情绪走下楼,一面欣赏著屋里高雅的摆饰,一路上遇到几个 像是管事的佣人,大家都对她投以好奇的眼光,她则是一律微笑以对。 走进饭厅,她原以为会看到蓝剑尹;但,她猜错了。里面空无一人。接著, 她看到餐桌上摆满了三明治、蒸饺、小笼包等等各式早点,她毫不怀疑那是为她 准备的,於是大方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她首先进攻的对象是三明治,这是她的最爱。 “嗨,又遇到你了。” 乍然听到这声意料之外的招呼,吕晴容一口三明治卡在嘴里,吞不下去也吐 不出来,噎得她直咳下停。 “小心点。”蓝剑文抢步上前,好心地帮她端来一杯开水,解决了她的困境。 “咳……咳……谢谢……”吕晴容感激地说道。接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直盯著蓝剑文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蓝剑文耸耸肩——这动作像极了蓝剑尹,自然而然地斜倚在吕晴容身前的餐 桌上,随手拿了个小笼包,不偏不倚地丢进嘴里,嚼了几下之後才笑著回答: “我当然在这儿,这是我家,对了,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蓝剑文,蓝剑尹最 小的弟弟。” “你……原来……你是蓝剑尹的弟弟!”吕晴容怎么也无法将两个人联想在 一起。蓝剑尹是那么的不苟言笑,一派的冷静沉著;而眼前自称他兄弟的人,却 是幽默、爆笑十足,比蓝剑尹有人性多了。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会是兄弟!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两人如此天差地别,那又如何? 想著想著,吕晴容倒不觉得奇怪。谁说兄弟就要一个样的? “我也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吕晴容。” “吕晴容……嗯,很好。晴容,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我们全家的大红人了。” 蓝剑文突然不怀好意地说道。 “怎么说?”吕晴容无所谓地又塞进一口美味的三明治。 “你让我二哥破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原则。” “什么原则?” “第一,不让任何人开他的‘莲花’跑车。” 吕晴容一口三明治又差点噎到。 “真的吗?糟了。”她趁他喝醉酒,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开了他的车,他会不 会记恨在心?那她的饭碗……可是,刚才他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那是不是表 示他不怪她?俗语怎么说来著——不知者不罪,她又不是故意的,她是为了他的 生命及名誉啊。 当然,也为了她自己的生命,和心里一点点的虚荣感。毕竟,不是人人都有 机会亲自驾驶“莲花”呢。 “安啦,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都让你开了。”蓝剑文看她忧虑的样子,好 心安慰道。 “他没让我开,是我自作主张。” “他也在车上,不是吗?” “是啊,可是他醉了。” “对,他醉了。而他的第二个原则就是不喝醉酒。”蓝剑文话锋一转,就等 著看吕晴容的反应。 “怎么可能不喝醉。”吕晴容听不下去了。“他的酒量比我还烂,随便喝都 醉。这个原则不好,换一个。” 她承认自己是自作主张偷开了蓝剑尹的车,但要把他喝醉酒的罪名也安在她 头上,她可是说什么也不服气。 “干嘛这么紧张?重点是他从来不喝醉酒,从来下让人开他的车,而你两件 事都做到了。” “那又如何?”吕晴容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那又如何?”蓝剑文不可思议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是真笨还是装笨。难道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嘿嘿……这不有意思了。蓝剑文这才了解,向来一丝不苟的二哥这次可是棋 逢对手了,而更绝的是他的“对手”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能力。“无招胜有招”, 武侠小说上不是如是说吗?看来,不管蓝剑尹怎么出招,吕晴容都不在意,更不 会上当。她真是笨得聪明啊。 有意思,看来“天敌说”真有此事了。 蓝剑文笑著打量吕晴容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神气,不禁有股大笑的冲动。 他已经预见他们两人未来的发展了。 “可以和你一块儿吃吗?我快饿死了。”蓝剑文不等她答应,便迳自坐下开 始吃了起来。他可要花点时间和未来的嫂子打好关系,这对他准好无坏。 “你不是都已经吃了!”吕晴容没好气地回答。 蓝剑尹走进饭厅时,正好看到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打量 著两人,吕晴容仍是一迳无所谓的态度,而蓝剑文则是若有深意地回看他一眼。 蓦地,蓝剑尹扬起嘴角,轻轻摇了个头,蓝剑文则是无法克制地大笑。 在这一刻,他们知道了彼此的想法;一个是充满决心和挫折,一个是等著看 好戏。 吕晴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两人,完全搞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美食当前,“吃”最重要!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