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第二十一章暗香浮动月黄昏(2) 晚饭的时候,花翡出人意料地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他敲伤了,我 有些担心。但是转念一想,我操这份心干吗,他被我敲也是活该,没把他打破头 就算客气了,便安心地吃了饭回房去。 夜,安静得有些冰冷。我不敢闭眼,闭上眼便是潮水一样的回忆起起落落, 一波一波冲向我,最后将我搁浅在湿漉漉的海滩,残喘挣扎。 明知是不该再想,不能再想,却又想到迷惘。幽蓝寒冷的心海深处,我为谁 落泪成珠。 有人说,“誓”和“言”是最不可靠的两个字,它们都带着口字,却又偏偏 有口无心。 爱,不可以作为一种信仰。因为它太容易坍塌。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我不够坚强……所以,请让我选择遗忘。 我倚在窗前,看烛火被风吹得凌乱,夜蛾绕着蜡烛的圆光旋转,做可怜的循 环独舞。 “咚咚。”有人轻轻敲门。 我打开门,是花翡提着食盒、拎着酒坛站在门口,一脸谄媚相。 “这么晚了,你不回房,来这里做什么?”我瞥了他一眼,没打算放他进来。 他却一个侧身闪了进来,径自走到桌前将东西放下:“我给桂圆徒儿送夜宵 来了。”一边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一盅蒸好的汤,我嫌弃地看了看,推在一边。 “好徒儿,这可是正宗灵雀炖的汤,我捉了一个下午才捉到的,尝一尝嘛!” 花翡小狗一样一脸期盼。 闻着是挺香的,原来他下午是捉鸟去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放毒。我狐疑 地看了他一眼,他赶紧申明:“我保证!这次肯定没有放毒!”一副信誓旦旦的 样子。 我心想就算他放了毒也多半毒不倒我,于是便坐下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他自 己则启了酒坛,倒了酒开始浅斟慢酌。花翡手艺还不错,这汤炖得鲜美入味,难 得的是我吃完后竟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可见真没放毒。 “花翡。”我戳了戳他,“你活了148 岁?”他点点头。 “一百多年……好长好长……你不会寂寞吗?” 他放下酒杯,看着我摇了摇头:“做一个神仙是不会寂寞的。”又开始自恋 了。 “不过,”他接道,“想念另外一个神仙才寂寞。” 我看着他,有些感慨,不知这样一个嬉皮笑脸自封神仙的人心里的那“另外 一个神仙”会是何模样。 “不行了,不行了,喝高了……为师喝高了……”花翡捂着头嚷嚷了两句便 瘫倒在桌边。我哭笑不得,想把他架回房去,奈何他太重了,最后只能把他挪到 我床上。 我自己则从柜子里找了两床被子随意打了个地铺睡在地上,却翻来覆去怎么 也睡不着。后来隐约间,仿佛闻见一股熟悉的薰衣草香,才终是迷糊睡去。 早晨醒来,却发现自己居然又是睡在花翡怀里,他还兀自睡得香甜。 我爬下床,摸摸剪子,动动盒子,想找一个比较好的凶器。最后,我把目标 锁定在他昨晚带来的酒坛上,准备砸下去。 结果,我有一个发现…… 我放下坛子,闻了闻里面的味道,再倒了一杯,尝了尝。我怒了! “花翡!你给我起来!” 花翡刷一下坐起身,“怎么了,乖徒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让你装醉!我让你装醉!”我拿着枕头拼命打他。 他抱着头躲来躲去:“徒儿好凶……我没有装醉……我是真的喝醉了……” “分明是一坛子水!”我气炸了,“昨夜是谁说喝高了,还装醉赖在我这里!” “徒儿……我没有装,我是真的醉了……不是常言道:‘水不醉人,人自醉’ ……”花翡缩在床角装可怜。 文盲!我气极反乐!花翡看到我狰狞的笑,吓得赶紧不停地作揖赔不是,后 来又把我拉到后院一个放满各种各样罐子的屋子里。 他扒拉了半天找出一个罐子,捉出一只比蚂蚁还小的黑色小虫给我看:“乖 徒儿,这是我养的最小的蛊。”以前都是电视剧里才看过这种东西,第一次亲眼 见,我不免有些好奇,便问他怎么养蛊。 他说就是把很多虫子关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咬来咬去,最后消灭其他虫子胜 出的那只便是蛊。 “这是你最小的蛊,那你最大的蛊有多大?”问完后,我突然后背开始冒寒 气,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花翡笑眯眯地指了指我:“乖徒儿,你就是我养的最大的蛊啦。” “昨天我好容易斗了七七四十九天养出的一只蛊被一只飞来的灵雀给吃了, 我捉了一个下午才捉住那只鸟,炖了汤,昨夜送给徒儿做宵夜,被徒儿吃了下去, 所以……” 天要亡我! 进化论认为:人类起源于“某些原始细胞”,后来逐渐进化,变成了鱼、两 栖动物、哺乳动物等,其中一些哺乳动物再经过进化变成古代的类人猿,然后才 进化成今天的人类。 达尔文指出:人类的悠久家史并不“高贵”,但也没有理由感到羞耻,因为 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是由低级向高级发展而来的。 这么说难道我是一个意外的存在?自从沦落成为一只披着人皮的蛊以后,我 对达尔文的进化论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不过鉴于达尔文爷爷的另外一句话:“脾 气暴躁是人类较为卑劣的天性之一,人要是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 退了一步。”为了不再进一步退化,我暂时放过花翡。 但是,花翡并没有打算放过我。成天在我身边神出鬼没也就算了,最让人不 能忍受的是他隔三岔五送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五颜六色的毒蛇、色彩斑 斓的毒菇、张牙舞爪的蟾蜍……他还坚持美其名曰“定情信物”。来而不往非礼 也,我也会回“赠”他一些东西,一般手边有什么就送什么给他,有时是一只茶 杯,有时是一块砚台,有时是一把菜刀……都是通过优美的抛物线轨迹直接送出。 每天早晨他都会摘一束新鲜的植物插在我房内的花瓶里,山间微薄的阳光透 明地洒落在闪耀着露珠的花草上,美轮美奂,让人心旌荡漾,很浪漫吗?如果我 说那桃粉色的花是夹竹桃,翠生生的草是断肠草,边上点缀的是曼陀罗呢? 今天他照例在我桌上放了束植物,却是以前都没见过的。椭圆形的叶片,形 似茉莉的白色小花,小枝上还结着鲜红色的浆果,外型酷似樱桃,煞是好看。我 便随手摘了几颗把玩,不想却在喂小绿时让小绿误吃了下去。当时没在意,后来 却发现小绿一整天都兴奋异常,在竹屋里窜来窜去,心下便有些奇怪。 我找了一把小刀将那浆果切开,发现果肉里面有一对小而饱满的青绿色豆子, 应该是它的种子。我闻了闻那果肉,心里有些激动,莫不是—— 小心翼翼地将果子放在嘴里尝了尝,一种甜中带苦的味道便顺着味蕾弥漫开, 整个人精神也为之一振。如果说刚才只是猜测的话,现在我几乎可以九成九确定 了。 我兴奋地抓着浆果跑去偏院找到正在喝鸩酒解渴的花翡,由于跑得急,我有 些气喘吁吁,还未来得及开口,花翡便激动地伸出手将我的双手拢住:“圆妹, 你终于……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意了!走!我们这便去拜堂!”一边拉着我就往外 走。 “啊?什么?”我一头黑线推开他,我从来没有指望他的思路能按照正常模 式走,但是也不能天马行空成这样。 他总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几分伤痛:“莫不是圆妹不愿嫁入我花家?” 我果然老了,思路转不过来,这是在说什么? 突然,他脸色一转,脸颊蒸起两朵疑似害羞的红云,眼底晶亮闪烁:“原来 ……原来桂郎是要奴家嫁入云家……” “不是……”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脑子混乱。 “都不是吗?难道圆妹是想和花哥二人独立门户闯荡江湖?好!只要圆妹开 口,花哥便与圆妹仗剑走天涯,扫平武林各大门派,称霸武林,登位盟主!到时, 江湖上提起你我夫妻二人都要尊称一声‘夺命鸳鸯’!” 夺命鸳鸯?我还“喋血双煞”嘞,我快要呕血了! “我是要问你这果子哪里摘来的?”我直接把浆果摊在他面前,打断他跳跃 性的发散性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