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第二十七章醉别西楼醒不记(1) 第二十七章 醉别西楼醒不记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 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 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 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两个仕女立于其后轻敲编钟,钟声时而清越明净,时而古朴沧桑,应和着古 琴隐隐迢迢。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 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 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如果那个抚琴之人不是子夏飘雪,如果那满殿繁花不是罂粟花,我想如此美 轮美奂的情境堪称完美。 显然我身边动来动去的紫苑浑然不受眼前景物耳边琴音的影响,几案上的美 食对他明显更有吸引力。小小的身躯软软地倚在我身旁拉着我的手撒娇,一会儿 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非要我夹了喂他才肯吃。 我看他尽吃些荤菜,素菜看都不看,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底还是忏悔了一 下,他这口味多半遗传自我身上。以前自己倒无所谓,现在为人母便难免担心紫 苑营养失衡,间隙中挑了一筷子碧绿的菠菜笑着哄他吃。 紫苑眉毛轻拧,大眼不满地眯起,眼尾更显狭长,跟我对峙几秒后难得乖乖 地张嘴吃下那口菠菜。趁他咀嚼的工夫,我舀了一勺莲子汤喝。 “唉。”紫苑居然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我错愕地抬头,紫苑接下来一句话 差点让我被那口汤给噎死,“娘子,你不要老是对我用美人计。” 看他板着脸频频摇头的老成样,我捏了捏他嘟起的花瓣小脸失笑出声,再次 纠正他:“是‘娘’,不是‘娘子’。” 不过,这孩子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而且在之后的成长过程中数人数度 给他矫正,他都置若罔闻,“娘子”叫成了习惯。时间一长我也干脆放弃,由着 他的心性。 不料日后,这位睥睨天下、世人口中惊才绝艳的盛元大帝紫苑陛下,却因这 个错误的习惯性称呼造成其倾心之人天大的误会,间接导致其情路坎坷波折。幸 而最后误会冰释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然可真是冤屈了。 我笑他“自作孽,不可活”。这小子却一翘桃花美目,轻佻地揽过我的肩膀, 嚣张地端看我说:“娘子,朕觉得书林院那帮修史老头说得不无道理。祸水啊, 确是祸水……”没大没小的让人气结。当然,这已是后话。 话说我与紫苑笑闹着,却没发现水晶帘后的琴声不知何时停了,一双紫眸如 雾如霭停留在了这方。待我发现琴声停止时,子夏飘雪已立在我们面前,紫苑嚷 嚷着隔着几案扑入他的怀里,刚吃过菜粘着油星子的小嘴直接埋在子夏飘雪的前 襟。子夏飘雪对于紫苑拿他龙袍擦嘴的行为却丝毫不以为意也没有任何发火的迹 象。 根据我一段时间的观察,不得不说子夏飘雪是一个矛盾诡异的综合体。一方 面有严重的洁癖,却不管紫苑多脏他都敢抱,我不止一次看见玩得像只小泥猫一 样的紫苑扑入他怀里。第一次我还很担心,次数一多我才发现他的洁癖独独对紫 苑可以破例。若说这是他疼爱紫苑的表现,他又常常出其不意地对紫苑飞暗器, 而且出手从不手下留情。那暗器向来又快又狠,要不是紫苑机灵,恐是九命之猫 也早都一命呜呼了。而且,我也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和立场来疼爱紫苑。 不过,我若能猜透他的想法估计我离变态也不远了。比如这两天傍晚,他都 会让人将我从那暗无天日的石室中带到这沁雪殿和紫苑一起陪他用晚膳,今天居 然还抚起了古琴,不知何意。他仿佛对我哄紫苑吃饭有莫大的兴趣。幸而他那身 材火辣的庞大后宫没有在这里,他要是敢当着紫苑的面上演限制级我非找机会废 了他不可。 水香迎面袭来,我失神的片刻紫苑已被抱了回去。那妖孽却云袖一拂径自在 我身边坐了下来,摘了一朵罂粟花置于鼻尖轻嗅,微闭的眼帘掩盖了满目清冷的 妖媚之光。晕了一圈淡紫的花瓣和他金冠下的紫发竟辉映出一种瑰异神奇的和谐。 “至美却至毒,云美人和这花倒相似得紧。”闭着眼,他缓缓启唇。 “罂粟花本无毒,只是拥有不洁心灵的人将罪恶的手伸向它,用它的美成就 了果实的野心制成毒药。罪不在花美,罪在用它的美做利器的人。”我小口品着 手中的琥珀酒,本不想睬他,但思及自己和儿子的小命还捏在他手里准备随时对 狸猫放冷箭,还是开口讽了他一句算是回话。 “哈哈。”他冷笑了一声将脸转向我,双目张开,似箭的紫光刹那四射, “物尽其用罢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生来便是利器,若无人挥舞才是辜负了 这上天所赐的禀赋。” 懒得与他继续做无谓的争辩,而且他坐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周身的温度突然下 降了许多,便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暖身。那妖孽倒也不恼,反而拿起琉璃樽递到 我面前。我瞥了他一眼,也给他斟满。 这酒味道很特别,香甜沁鼻,没有浓重刺鼻的酒精味,有些像果汁,我不禁 多喝了两杯。但是随着天旋地转的景物和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我残存的一丝清明 才意识到什么是后劲大。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蚊子在叮我,一会儿是手指一会儿是嘴唇,而且叮咬之 处越来越往下,我不耐烦地抓抓手指挠挠脖子,勉强撑开眼皮却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隐约有一角白色的衣裳。 我贴着丝被侧过身子咕哝:“哥,有蚊子……痒……蚊子……好痒……”有 身体贴着我躺下。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将其推开,心里有些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