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外乡人 13 阿南恰经历了这么一场折腾。大伤元气,因为流血过多,她的脸色显得蜡黄, 迪阿鲁看了真是心疼,他本想到乡里去买药回来让她吃,爷爷说,药补不如食补, 你还不如到林子里射只麂子、獐子之类的野兽让她吃,哪怕是套几只兔子也行。女 人不吃野兽肉,奶水不旺。 运气真是不错。大清早,迪阿鲁挎着弩弓到林子里野兽经常躲藏的地方.刚找 到位置蹲下.小径上就传来了一阵眇眇的脚步声,一只毛色发青的公麂子,警惕地 从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往前走了几步,站定了竖起耳朵听听,又往前几步。迪阿 鲁拉上弩弓,从箭袋里抽出箭来,在箭头上蘸了点草乌汁,待它到了离自己十步远 的地方.他勾动弩机,竹箭“嗖” 地扎进了两只犄角之间的脑门上,它急忙转过身去.带着箭.往坡上猛跑了几 步后就倒了下来。 阿南恰吃了麂子肉.脸色红润起来。人也长了精神。几天后,迪阿鲁又捕到了 几只雪鸡给她用漆油煮吃后.乳房又恢复了往日的饱满,轻轻一按,奶汁就喷泻出 来,常常射到对面的木楞上。她的胸前总被淹潮了一片,每次喂奶,她都要用食指 和中指夹在乳头上,控制着。不让过多的奶汁呛了小熊宝。有时,奶水太多,小熊 宝吃不了,她便撑得难受,迪阿鲁就半跪在床边,咂起奶来,阿南恰一手抱着熊宝, 一手抚摸着丈夫.心里甜滋滋的.她笑着说,我有两个宝宝,一只大熊,一只小熊。 迪阿鲁抹了抹了嘴巴,露出一脸的憨相,冲她嘿嘿地笑着:“听说城里人吃牛奶, 我们吃到的可是人奶呢。” 白天.迪阿鲁到地里干活去了,阿南恰一天的事就是喂奶,洗尿布。洗尿布的 水是迪阿鲁挑好的,他不让她触凉水,火塘的锅里从早到晚都煨着水,洗好后把它 晾晒到木屋外的绳子上。小熊宝吃饱了奶.睡着了。她就站到木屋外,看看雪山。 看看森林.看看附近的草坪,每天她都会看到一几只黄腹金花鼠在青青的绿草上跳 来跳去的。有时她看着一只接着一只的云雀叽溜溜叽溜溜的从草丛里窜上天空,在 云端里歌唱。接着义一只接一只地坠落下来,像石子一样没入草丛。她嘴角上挂着 笑,轻脚走过去,企图捕到一只,但不论她怎样小心.这些云雀还是扑一声窜上天 去。她就坐下来.两手向天捧成漏斗状,她盼望着有只云雀掉到手里.可是这些朝 她而来的云雀,到了几公尺处却把身子一偏,落到了不远处。她有些不甘心,提起 脚来想再去扑捉。这时小熊宝哭了。 更多时候.她就坐到草坡上手托腮帮看碧洛雪山,她的脑子里不断闪出那天在 上面生下孩子的情景。 每天.迪阿鲁干完地里的活,还得回家喂好了鸡猪,为放牧的爷爷做好了饭。 接着义往小木屋赶,隔得老远,他就闻到了青草、野花、奶汁掺杂在一起的腥香味。 心里感到暖暖的,使他产生了一种和儿子分享的强烈欲望。事实上.阿南恰已经为 他挤好了一碗奶在等候他了。阿南恰奶水太旺了,小熊宝吃不了,就给他吃,反正 这是从妻子身上淌出来的,浪费了多可惜。 有时。阿南恰抱着小熊宝在路口等着他,他便跑过去把母子俩一搂,抱了起来 高高地举起来,嘴里不停地叫着:“我的熊熊! 我的熊熊! ” 忙碌了几天.该种的苞谷、鸡脚稗都种下了。迪阿鲁又带上腊撒到雪山腰去打 猎。这天,到了傍晚还不见他回来,阿南恰看天气变冷了,就把门关了.带着小熊 宝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正在熟睡的时候,她被屋外传来的声 音惊醒了。坐起来一听,这声音是木板被抓挠时发出的。她还以为腊撒回来了。正 想起身开门,却嗅到了一股焦骨头似的气味。她脑子里一闪,莫非是狼,她盖好孩 子。蹑脚蹑手地走到窗前,轻轻地打开一看.木屋外果真有十多只大灰狼,它们有 的伸着舌头盯着了屋子.有两只正伸着爪子在抓门呢。她急忙关上窗子,捶上木闩, 又用一根顶门棍把门顶了,这么多的狼,她还是第一次见过,心里感到十分恐慌。 也许是刚才她开窗时让狼看到了,有狼直立起身来,不停地在窗外面又抓又推,小 木屋发出了轻轻地摇晃。 狼的奸狡,阿南恰小时候就听父母讲过,要是不把它们赶走,屋子的门就可能 被它们撞开,她看看屋里可以用来对付狼的就是一把菜刀。她急忙把小熊宝用背巾 搁好,把他放到一只小篮子里,拴到狼无法够到的横梁上。 这时.狼群真的开始撞¨了.她本想大叫大吼,让迪阿鲁和村子里的人听到, 可是又怕惊吓了小熊宝宝。她一抬眼,见到了爷爷挂在柱子上的那只弩弓。她把它 摘下了下来。说实话,她虽然见过男人们扳弩射箭.自己却从来没有操作过。何况 这是一只强弓,没有牛大的力气,是无法把它拉上弦的。她把它抵在墙上,憋足劲, 使出了吃奶的的力气,终于把弦给拉了上来,卡在了弩机上,接着她从箭袋里抽了 一只箭搭上,把窗子打开。对准一只狼嗖溜一声,把箭放了出去,不想,还不偏不 倚地插进了一只狼头上,这只狼朝她咆哮了一声,夹着尾巴转身逃了。可是,另外 的狼却朝窗子围了过来。这时候,篮子里的小熊宝醒了,“哇! ”一声哭了起来, 那些狼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变得更加嚣张,有的继续撞门,有的围在窗外加强了进 攻,它们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挥起爪子,发出呜呜地狂叫,峡谷里好似起了一阵大 风,看来不把门撞开它们是不会离开的。 阿南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把弩弓丢在地上,把菜刀攥在手里,她想只要狼 进来,就劈死它们,绝不能让它们伤了孩子。 正在她惶恐万状的时候,附近的林子里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吼声,那些狼立即四 散开去,不一会儿,她见到黑熊托拉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到了小木屋前转了一罔, 跨过防护沟又跑去追赶那些狼去了。 迪阿鲁提着几只竹鸡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又平静了。当他知道阿南恰把那 只强弩扳起来射狼的时候,佩服得直伸舌头,他要阿南恰当面再试一次,她把弓拉 到一半,就再也拉不动了。有了这次教训,以后他进山时就把腊撒留在了小木屋里 爷爷知道了,说这些家伙是在报复呢,不久前我不是把它们中的一只给射死了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