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当然,少了他,你易军得死。” “那就对了,承认就好,你老姐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终身,我们不是好东西,那 你呢?” 费青青让易军说得哑口无言,冲上去给了他几拳,正打闹着,一辆公安牌照的 轿车驶上高台,从车上走下一位戎装整洁的老人,一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祥和 的脸庞挂着微笑。 众人随着易军迎上前去,老人与易军亲切拥抱,她疼爱地抚摸着易军的脸: “儿子,还是老样子,怎么不见胖,瞧熬夜熬的,眼圈倍儿黑。喝,这么多的小朋 友,瞧瞧,几个小女孩多俊俏啊。哪个是我儿子的?” 易军挽着干妈:“您瞧瞧,不了解情况,乱点鸳鸯谱,您儿子命苦,没人要我。 这几位靓女都名花有主,阴盛阳衰,先介绍女同胞,费青青、安火丽、芮蕊、计纯 文、叶月。铁哥们儿殷兆龙,黑头大号柴昆,哈德门大号哈庆生,都都大号都大利, 史宝全我最大的哥哥,人称鲁智深。干妈,像不像?往这戳半个小山。” 叶月抱着一束鲜花献给干妈:“干妈,生日快乐,希望您喜欢。” 干妈连声道谢:“易军,干吗惊动这么多朋友,现在都特忙,耽误人家的时间。” 易军边移动脚步,边解释:“您说他们呀?这都是我的死党,我要不在一会儿, 他们都得哭得死去活来。” 干妈嘴上唠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瞧把你能的,儿子,为了你,我把老伴都 得罪上了,你姐说我偏心眼。” “哎,不是毕业了吗?分哪个部门?” “市检察院经济检察厅,整天绷着脸,没上几天班,已经得上职业病。” 一桌丰盛的宴席已准备停当,三层的大蛋糕摆在正中,干妈说出的话令易军心 酸,同时也令他的哥们儿动情:“其实,吹蜡烛切蛋糕都是一种形式,孩子有这份 心,就已经很知足。也怪干妈没本事,让易军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委屈了孩子,咱 没尽到责任。” 看见易军刚要张嘴,她又说:“军儿,让我把话说完。这孩子太好强,什么都 要争一争,尤其是这一场牢狱之苦,改变很多,甚至充满了仇恨。我的职业和阅历 决不会看错,这一切,既有社会的因素也有自身的毛病,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请 原谅我的冒昧,你们当中绝对有易军的患难朋友,有这样的结果那就很正常,因为, 这符合易军的性格。 “易军能让你们这些好朋友参加我的生日祝贺,很感激,我想说的是,绝对不 是说教,老太太也开放得很。” 易军说:“干妈交谊舞得过奖。” 干妈说:“既然大家今天坐在一起,是一种缘分,希望你们都活得自由自在, 别人不争气,咱们得自己争气,怎么说来着?对,玩得妙,才能玩得好,这句话, 你们听得懂。我特自信,易军为朋友肝胆相照,他的朋友也同样与易军同甘苦,共 发展。易军,不管你走到哪一步,你永远是我的儿子。”老太太一番激昂的话,赢 得热烈的掌声,而易军更是拍疼了手掌,叶月一推他,马上醒过闷来,过去亲热地 拥抱干妈,又是一片掌声。 费青青走过去:“干妈,今儿的主题就是过生日。易军,别犯傻,赶紧点蜡烛。 哎,好,好,还有这根。好,干妈许个愿吧。” 老太太很爽快:“我的心愿公开,十年后,我们还相聚在此,一个也不能少。” 叶月将切好的蛋糕送到干妈面前:“干妈,您请。” 干妈微笑着接过蛋糕:“多么漂亮的姑娘,多有礼貌,这是你们谁的福气呀?” 易军赶紧解释:“这是我的朋友,叶月。” 干妈说:“现在的你们呀,真捉摸不透,见一个是朋友,见一个是同学,还是 老同学,搞不懂,可哪有朋友同学挎着胳膊,有点太友好了吧。”风趣的话,又逗 乐了大家。 黑头一点不分场合:“干妈,那天您追我们,我也在车上,您知道那份儿,拔 大了,牛,真牛。” 干妈说:“嘿,我也是见易军心切,老人呀想得多,你们别介意,当时就想, 没准这一走就怕再也见不着了,当时真急了,也顾不上许多,就是想见他。” “您多吃点。”易军给干妈不时夹着菜,其实也是多余,叶月侍候得好好的。 “行了,别忙乎,吃也吃了,说也说了,我那老伴还等着我呢,你们年轻人好 玩,多我老太太还别扭,我回去。易军,下回他们有时间全领到家里做客。” 易军知道拦不住,起身送她,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被干妈拦住:“让易军送送 得了,还没七老八十,你们好好玩。”指着叶月,“这丫头好,看着就舒心,好, 真好。” 等易军送完干妈回来时,大家都静静地等他:“嘿,装什么神呀,开练。” 费青青对他说:“老太太多好,明白人,眼好使,兄弟,福气之人呀。” 易军长叹一声:“唉,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咱们争气还不到火候,还得修炼。 真是的,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样的好人,官做得太小,可惜呀。” 兆龙说:“生在福中不知福,哥们儿要有这样的老太太,天天供着她,像星星 一样捧着,多善良呀。” 易军板着脸:“哎,不是要给我开批斗会吧,怎么苗头都转向我?招着你们惹 着你们了?” 都都说:“板什么脸呀?那是羡慕懂不懂?罚酒,老规矩三杯,白的啊。” 易军乐了:“板着脸也不行?酒嘛水嘛,谁怕谁,嫂子,叫你呢,青青嫂子, 划拳,打下台的。” “高高山上一头牛呀……” “七个巧呀,八匹马呀……” “五、十五……”此起彼伏。 根本不是费青青对手的易军灌下无数的酒,大声嚷着:“你们说,人活着最需 要什么?”啪,从手包拍出一个来,“有奖竞猜。” 黑头先冒出一句:“女人。”刚说完,挨了安火丽一下打。 易军摇头:“不对,没钱,女人跟你吗?” 都都说:“事业有成。” 易军又摇摇头:“不对,等你干好,后院早起火了,社会承认不承认,还两说 着。” 哈德门说:“财富。” 易军摆摆手:“有钱管个屁,人早晚得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对。” 计纯文说:“房子,没房子,大野地待着去呀?那不成野人了吗?” 芮蕊说:“好老公。” 易军吐吐舌头:“俗,真俗,有钱什么都有,房子算什么呀。好老公,哼,男 人哪有不沾腥的,除非有毛病。哦,我喝多了,对不起,我哥们儿兆龙除外,惟一 的一个例外。” 兆龙冷不丁说:“亲情,友情。” 易军睁开眼:“钱拿走,过关,人最宝贵的就是它,是不是这么回事,你们想 去,都别跟着我,想一个人静静,没事,钱都能数对,绝对清醒。兆龙,酒席刷完 卡了,别付二来来,哥们儿姐们儿明儿见。”虽然有些晃,但脚跟相当稳健,心里 不痛快容易醉,兆龙让别人回去自己远远地跟着,看他进了一家洗浴中心,叫出了 老板,叮嘱一番,便离去。他知道,劝也没有用,易军自己心中的结必须自己解, 这个忙谁也帮不上。 易军蒸完桑拿,狠命地冲了把凉水澡,又让专业按摩师梳理完毕,轻松了许多, 喝着浓浓的香茶,慢慢集中精力思考问题:以目前的发展状态与自己的目标相差甚 远,兵之贵合,合则力强的道理,自然明白,尤其是兆龙的贡献,令他始料不及, 一直是头疼的事,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替他,又不能因此区区小事而伤和气,更何况 每次相求,都没有拒绝。创业需要积累,家大业大,财源亨通的巨商,其积累也是 最基础的聚财之路,患难之友,虽然志同道合,但有勇无谋,缺乏独立的应变能力, 高标准的要求未免不切合实际。另外,东一枪西一炮,完全一盘散沙,终不成气候。 综观发展,北京始终是最有潜力的城市,必须下横心寻找强硬的台柱,谋求更大的 利益,一定要发展强有力的队伍,以铁的纪律作为保证,拓展势力,营造垄断市场, 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在鬼门关上走上一走,以后的所有行为,必须突出狠与毒,绝 对不能给自己留后路。没有狠心只能自灭,好也罢坏也罢,自己人生的价值要体现 于舍得一身剐,方做人上人。 圈里的生活磨炼了易军敢作敢当的意志,为了使自己没有更多的心理负担和牵 挂,孤注一掷的他以母亲的名义宴请姨和舅舅们。 看着长辈们满头银发和步伐缓慢的动作,易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亲人都在走 向衰老,不由得心头一热,开场白增添了许多感慨:“嘿,岁月流逝,老家儿们, 都老了许多。” 大舅永远都是快言:“臭小子,你霞姐的孩子都十多岁了,我们能不老吗?” 母亲搭上一句:“你小舅都五十二了。” 小舅笑着对易军说:“那可不是,都成小老头了,军军,常回家看看,我知道 你忙,见你一次不容易,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真心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 小姨说:“易军聪明,小时候就是个小机灵鬼儿,咱们家男孩子里,数你能有 出息。” 二舅一语道破:“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让你妈省点心,我二姐就你这么 个宝贝疙瘩,她可真折腾不起。” 易军也只有在这些老家儿们面前低头认输,红着脸:“对,我心里明白。” 被他视为圣贤的三姨夫开了腔:“易军嘛,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独立的思考 方式,那里面磨炼出来的人,不用咱们教,他什么不明白,我们爷们儿不是吃亏的 人,有四个字送给你,‘哀兵必胜’,脑子够使,用意你完全理解。” 易军深深地点点头:“谢谢爷们儿。”昂起头颅充满着无限激情,“各位老家 儿,你们能来,我很感激。平心而论,我易军无德无能,不但没有给家里带来安宁, 反而连累了各位长辈操心,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在精神上支持我的父母。”说到此处, 易军深深地三鞠躬。 “老家儿们都知道,生育我一场的是父母,而养育我令我终生难忘的是可亲可 敬的姥姥,令我遗憾和不可饶恕的——没能在姥姥临终之时尽孝,这件事像一座大 山重重地压在我心头。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挽回。”说到这里,易军有些哽咽, 说不下去。 很静,姨舅们都没有言语,他们被易军很深的情感所打动,许久,易军才从情 绪中缓解过来:“你们都是姥姥的儿女,我现在有个心愿,将对姥姥的思念和感激 以及自己的报答转移到各位老家儿的身上。” 易军从身边的箱包中,取出六个厚厚的纸袋,双手将每个纸袋很神圣地捧到三 个姨和三个舅舅面前:“每位长辈十万元人民币。我易军欠姥姥的,根本无法补偿, 这些钱很干净,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挣的良心钱。这些钱微不足道,只想让 各位长辈安享晚年,尽一些我的孝心,多少是对九泉之下的姥姥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