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寒料峭,梅颤枝头。 冬天的寒气似乎渐渐退去,樱梅悄悄绽放。 呼!“好美喔!”空气冻到呼气都有白烟。 “可是天气好冷喔!”孙和奏整个人缩往翟日焰胸前,手掌藏在他大衣的口 袋。“我可不可以回家?”可不可以别再赏花了?花美是美,可是她手脚冰冷, 从脚底浮上透骨凉意,让她直想回家抱着暖炉睡大觉。赏花不一定要亲临,电视 上看得也很万紫千红啊!呼!好冷…… “不可以,我们很久没一起出门了,驳回!”没得谈。 “没有很久,那是因为你出差。”他也可以不要出差啊!至少她对这两字就 没什么好感,但如果是她去就不同了,至少浏览异国风俗的人是她。 “好啦!”他拍拍她的头。“这样我没办法走路。”他拉出藏在他口袋的纤 手,握着,半拖半拉着她沿着赏花步道走着,拉开外套替她挡风。 两人赏花、散步,好一会儿才在路旁的木板椅上歇息,喝着从便利商店买来 的热咖啡。 “你这次出差谈得怎么样?”她忽然问起。 恋情加温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花些心思了解彼此,让她比较惊讶的是, 这大男人连工作上的事也开始侃侃而谈,对于此她是既高兴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 了解越多,她自然高兴能更靠近他,只是这样真的是件好事吗?她可不可以 一直都只谈感情,而不谈会不会有结果呢?其实又隐隐知道这霸道的男人伯不会 乐于接受她的想法。 “很顺利啊!”三兄弟一起完成的心血,他自认不会差到哪。 “那么饭店要开始兴建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挺兴奋,感受自己也 参与在其中。 “没有。” “你不是说很顺利吗?” “企划案的发表是很完美,但饭店的评估却没有办法马上作决定,对方大老 板的思虑挺细密的,我猜测少说还要等一、两年,这段时间内必须做岛上地理环 境、气候、生态等等的观察,将纪录统计成数据,还有评占平均的游客量,计算 成本,估计营收等等,我们的计划案只是人家考虑的其中一项。” 不愧是兼负责“群花乱舞”决策的二老板,翟日焰在谈起生意经时,目光熠 熠闪耀出光芒。 然后,重点来了,孙和奏问着自己从意外收到录影带时就有的好奇。 “你……” 长长的尾音引起翟日焰的注意。 “什么时候买了DV?”她富有深意地娇笑,她刚才特别注意到,在她问起他 在澎湖提出的企划案的结果时,他的眼神闪闪烁烁。 她当然知道他在躲什么,突然做出这么浪漫的举动,碍于面子,必定不愿意 一再提起,进而讨论吧!可她就是想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为何来,他当真 好几次碰上她酒后吐真言? “你问这干嘛?”他粗声反问,一副不太想说的模样。 “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录那样一卷DV带罗!”她不再硬是将他的心脏提得 高高、吊他胃口。 “你收到了。”废话!他寄的不正是“使命必达”的快递。 “哈……”银铃般笑声流泄。“嗯!”小脑袋儿随意乱晃,当作点头。 “没……没有什么,前几天恰巧有个顾客是电子产品公司,送了几台来,就 随手拍拍罗!”他话说得又急又快,偶有几个字打了结,草草编个理由搪塞。 “哈哈——”她的笑声有加剧的倾向,脸蛋前净是呵出的白茫雾气。 不好意思说出那天自己在翻找说明书时,看见的发票,日期赫然就是他出差 的前三天。他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清脆的笑声换来发窘男人一瞪。 翟日焰沉默,但单看他鼻翼前白烟的飘动,便知晓他乱了节奏的吸吐。 对于这个话题,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主动讨论的。 “我很感动喔!” “真的?” “嗯!”靠在厚实肩膀上的螓首轻轻点了点。“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 话,所以……” “怎样?”他柔和了表情和嗓音。 “我—一听见你这么说时,就幸福地落泪喔!” “落泪还有幸福的?” “有啊!因为你说的话让我很幸福啊!” 坚实手臂猝然紧缩,搂紧身旁像是一不小心便会被风吹跑的纤细肩膀。 那就好!如果这的确是幸福的感受,那他想……他打算要在今天提的,岂不 是会让两人被满满的幸福压得喘不过气来? 关于他在DV带中说的那些话,放在他心里有一段时日了,第一次听见她幽幽 说出寂寞孤单的心情,是在她生日一个人躲起来喝酒那晚,当时的他没有深思, 只是悄悄将“寂寞”两字收放心间,也就没再想过。 然后是他对自己感情所向的挣扎,他不是在感情上受过伤的人,自然不会去 抗拒那份越来越清晰的情感,一开始的无措,不过是因为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爱。 两情相悦的事实,让他的心情轻松地飞扬起来,有些事就这么被遗忘。 第二次再听见“寂寞”两字时,却让他心惊。 平敞的大床上,他拥着她沉静地蜷伏梦乡深处,却被身前躁动的人儿吵醒, 口中喃喃,他只听清楚这两个字。 往后两人相拥而眠的夜晚,只要她睡得不安稳,总会吃语,翻来覆去念着的 都是平常下易流露的情绪。 那种感受意外地有些揪心。 修长的身子每每下意识偎得更近,是心疼,也是守护。 他希望给她安心,于是才有了那样一卷带子。 尽管他反反覆覆洗了又录,僵硬的脸不住发烫,但更灼烫的是心,又或者在 被计程车司机瞧见他手持DV说话的蠢样时,他仍是完成了DV带,说了想说的话。 宁静和谐的氛围下,孙和奏蓦地推推翟日焰手臂,将手中的咖啡塞给他,中 断他的冥思。 “怎么了?不喝了吗?”他看杯子里还有一半的咖啡。 “冷掉了。”难喝。 这女人不会以为他是垃圾桶吧!翟日焰不满地掐了她的嫩颊,隐约间仍保留 了力道。 “我好像变成你的佣人……” “嘿嘿……”她识相不再说其他的话激怒他,傻笑带过,心里却狠狠咒骂他。 很痛耶!这男人! 他认命接过咖啡,一口喝完,用力一捏一掷,“砰”一声,准确扔进垃圾桶 中,转头瞥见她时低咒了声。 该死!他眯着眼眸盯着她唇上的黑色阴影。是哪个野男人亲了她? “这是什么?”他阴沉沉地问出口。 “啊?”她一头雾水地转过头。 他伸手扣紧她下颚抬起,逼近仔细端倪。“这个!”他指了她唇上令人无法 不在意的地方。“吻痕?”他有些咬牙切齿才进出这两个字。 “什么?什么吻痕?”哪有什么吻痕?有也要怪他啊!孙和奏还在状况外。 还给我装傻!翟日焰怒意上扬。忍耐、忍耐!跟这个痴傻的女人计较是跟自 己过不去!他说服自己。 “你唇上的吻痕啊!”他好心才再提醒她一次,再给他装傻就试试看。 “真的?”嘿嘿!这几天他都出差,可没有人吻过她。她拿出镜子一瞧,却 没形象的噗哧一笑,笑翻了。 “别笑!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脸色益发难看,严肃看待此事。 “不要!我不想说,很丢脸的!”她想……是自己太过心急撞上门框那次的 后果。这么丢脸的事,让她怎么说起…… “我、想、听!”字字说得铿锵有力,他十分坚持。 啊?孙和奏低吟哀号,只差将手掌掩着面容,羞人的将那天去领快递前心急 撞上门框的情形说一遍。 “就这样?” “不然呢?” 翟日焰知道她的个性,脚踏两条船这么累人的事,她是不会自找麻烦。这样 一想后,连他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这种撞上门框将上唇及接近人中的地方撞成瘀 血的蠢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看着她两颊益发艳红,知道再取笑,只怕她的脸颊就要烧了起来,他隐忍地 闭上嘴,可眼瞳、嘴角怎么看还是向上扬。 “现在不冷了吧!”一杯热咖啡被她捧到变成冰咖啡。 “哪有,还是好冷。” 他捏捏她的小手,凉透的。“你喔!”无可奈何将她纳进怀中,分她一点体 温。 “今天我们到底出来干嘛?是要被冻成冰棍?还是赏花?”她吸了一下鼻水, 好像快感冒了,忍不住皱皱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头,对于他在冷天赏花制造浪漫的 举动,她个人并不是很欣赏。 “有礼物送你。”一个承诺。 “什么东西?”她欣喜地转头盯着他,小手向上索讨礼物。 他很少主动送她什么礼物,如果那卷带子能称得上是礼物的话,那么他可是 一出手便惊天动地,让她感动到流泪。 大掌没拿出礼物,却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一下。“等一下给你。”他有问题要 先问她,“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他开始婉蜒前进,对于一向冲动行事的他,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真是有些难 为他,很怕自己词不达意。 “很好啊!当我的垃圾桶,还做了让我感动莫名的举动,很好。”她最后两 个字说得特别温柔,闪亮亮的水眸柔情似水。原来在给礼物之前,是得说些好听 话的,她再次觉得他真的可爱极了。 翟日焰闻言,心喜地想开口,却被她的下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除了对猫咪比对我还好之外,其他倒是无可挑剔。”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他带有深意的凝视她。经过DV带告白那样惊人的举动,翟日焰已经觉得自己 现在要做的根本是小儿科,哪还有什么害羞的姿态。 “什么办法?” “名正言顺的责怪我对猫咪太好,我想我会听。” 她不懂。“怎么样名正言顺?”猫咪是他的宠物,他关爱它们这不也很名正 言顺,她就算嫉妒半死,能说什么?怎么?原来还有别的理由可以让她名正言顺 地责怪他呀! 他的笑容娇媚得有些恶心,像是不怀好意。“领有翟太太的头衔如何?够不 够名正言顺?”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求起婚时,会饶舌得像在绕口令。名正言顺当真如此重 要?不过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他是曾经这么想,不过遇上对的人后,原来还有一 些更重要的。 以前失恋借酒浇愁的朋友常问他,爱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拥有?如果看 着她幸福,是不是也称得上是爱?他没办法回答,即使现在他都幸运的没有这样 的痛苦存在。 他爱她,他猜想她也爱他,他们彼此相爱,彼此厮守就是属于两人的幸福。 于是,当他确定了自己的感情,结婚好像是必然的幸福之路。 翟日焰完全沉溺在这样充满归属感的喜悦当中,只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当谈 起婚姻的时候,洒脱的女朋友会开始当起鸵鸟。 “翟太太?”她提高音量,对他突来的求婚感到惊讶,她不想这么做,可还 是忍不住拉下了脸。 唉!她害怕的事情果然来了,要怎么跟他说,这辈子她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 “对!”他以为她是开心,俊帅地扬起嘴角。 她大大叹了口气。“日焰……”她很少这样正式叫他名字。“我不会结婚。” 愉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拉下的脸。 “为什么?是现在不想?还是暂时不会?” “都不是,我从来就不想要结婚。”她看他从满心欢喜到脸色铁青,知道自 己多少伤害了他,自己也难受的低下头来。真正说出想法的这一刻,原来自己会 这么歉疚。除了不结婚,关于感情她没有骗过他。 “是我不够好到让你决定定下来?”现在的他只是满心愤怒,对于她的拒绝, 他想听一个足以说服他的原因。 “不是,你很好,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就属你最好。”好到她几乎没有抗拒 便爱上了他。 “那还有什么问题?”他的表情很哀伤,却又骄傲得不让多流泄其他情绪。 原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没有,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我不相信婚姻。” 如果今日她遇上的只是个谈得来的陌生人,也许她反而可以毫无顾忌的谈论 因为母亲外遇,她的伤心、她的愤怒、她对婚姻的不信任感,至少她不用管这个 人会怎么论断她。 可他不同,她动了情,顾忌多了起来,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是真的无法 如往常洒脱。 她还没有向他倾诉一切的打算,她怕,怕他生气,不明白她的退却,更怕他 即使谅解,但能陪着她只是单纯相守,却没有婚姻来做承诺吗? 她自己都觉矛盾,她害怕婚姻,不相信一张纸的约定真能将两个人牵系到尽 头,结了婚都可以离婚不是吗?却私心希望,即使不用那样的约束,仍可以有人 会一直爱她。 也许……是因为她太自私了。 “你是不相信我!”他嘲讽一笑。不相信婚姻,现下求婚的人是他,不正说 明了她不信任他?“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却从来不说,原来我当真不值得信任!” 没了男人的骄傲,有的只是被拒爱的心伤。 “不要这样!”孙和奏泪眼汪汪扑身抱住他。 她感觉他的语气有些绝决,这让她害怕。现下她还不想失去他,她已经习惯 有人陪伴,他说了,以后有他,她不用再害怕寂寞,她为此感动不已,他怎能此 刻将承诺收回? “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不敢做出这样的承诺,如果不是真心相爱,用结婚 来做束缚也没用。相对的,如果相爱,即使不结婚也能过得很好。”说到后来她 已经有些呜咽。 翟日焰还是僵着身子,像块千年不融的寒冰。 他是舍不得她哭的,他以为她怕着寂寞,所以想用下半辈子呵护她,看着另 一半的心流泪是很纠结的感受。 但此刻他不能退缩,他要逼她说实话,她究竟怕些什么? 这段感情不能永远只有他捧着爱接近,另一个人却挟着这样的娇宠疏远。 “如果我说会永远爱你呢?仍不是以保证?”他觉得自己体内不再燃着一股 火焰,让他暴躁,头一遭尝到心寒为何物。 喷火龙其实也可以不喷火,只要当心下起雪时。 “我没怀疑过‘爱’这个字,可是……拿什么来保证永远?这是你跟我都没 有答案的,不是吗?”她轻声反问。 哼!翟日焰头一回觉得她固执得让他想愤怒地一把扭下她的头。 “你真的爱我吗?还是你误到了自己的感受?”这样的争辩让他也怀疑两人 的感情。她可以怀疑他的爱,他也可以。 她瞪大眼睛,不敢听心碎的声音,选择用怒气保护自己,“我没有无知至此, 爱就是爱,可是爱就一定要结婚吗?爱就能保证会到永远吗?爱就不会变心吗? 什么又是永远?如果你一一给我答案让我心服口服,我会点头!” 翟日焰也火了。这女人前一刻还伤心得惹人怜惜,怎么下一刻爪子却又锐利 得像只母狮。 藏在口袋的右手,用力捏紧本来打算在今日亮相的礼物——一枚圈在指上的 承诺。如今用不上了!厚纸卡折成的纸盒再不见四个棱棱角角。 “好!不结婚,然后呢?我们之间算什么?”他疲累的用于抹过自己的脸。 可以流泪吗?伤心的时候不是该流泪?可惜“男儿有泪不轻弹”否决了他的权利。 “不可以只谈感情而不问结果吗?”这一直就是她想问却又不敢问的。 “如果有了孩子呢?”他的音量再也抑不住地提高,气她根本没有好好思考。 “两个人一起扶养,他有父亲母亲在身旁,无需在意名义上是婚生子抑或非 婚生子。”她说得理所当然,好似在心中她早这样决定。 他却觉得可笑之至。“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去勉强父母明明相爱,却要他变成 非婚生子的决定!”他愤怒地咆哮,“我可以不守着你!”他恐吓。 两人间首次披露彼此相爱的事实,而不是揣测。 闻言,孙和奏紧咬下唇,强逼自己不可以脆弱地落泪,只是幽幽回应,“这 就是为什么我不相信婚姻。”他对她的爱根本不够坚定,如果此刻他不能接受她 的想法,便决走去爱别人,她还能用什么信任他。 说穿了,孙和奏仍是对这男人充满了不信任,她只以为爱他便是对他最好的 信任,可其实男人也会需要承诺。 此刻的他,像负伤的野兽,只想躲回自己的巢穴舔舐伤口。 “那好!随便你,那么我不会再爱你了!”是冲动,也是因为心寒,他冷冷 丢下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仰头看见的只是满天飘落的樱花,血艳的红色飘散的不是动人温馨的甜味, 却是血淋淋划开男人心脏,里头所隐藏的心伤,还有女人止不住的泪滴…… 由于上一年年终尾牙翟家大老板亲自点名,孙和奏理所当然接下曜阳山庄的 装潢工作。 每天早上九点上工,黄昏五点夕阳西下时下工,日子就这样过去。 自从上次两人几近声嘶力竭的争吵,孙和奏没有再见过翟日焰一面,而关于 这场惊天动地的龃龉,“群花乱舞”的另两个当家、外加一个特别秘书倒也另有 耳闻。 就在翟日焰气得绝情掉头离开后,翟日煦正优闲坐在办公室玩他的瓶瓶罐罐 时,“砰!”脆弱的木门应声倒塌,大军入侵,翟老大面不改色,一贯地沉着冷 静。 “砰!”第二声是拳头击桌发出的声响。 翟日煦这才疑似诧异地扬起眉。“怎么了?”老二发脾气他不是第一次见, 不过……把门阳倒、不要命的敲桌子,还是第一次。 “我要出差!”僵着脸、哑着喉,翟日焰火气十足的提出要求。 隔一天,当飞机缓缓滑行,机头上扬起飞时,孙和奏还瘫在床上,闷在被窝 中红着眼眶,一点也不晓得,逃避这种小家子气的作为已先一步被人剽窃了,比 她选择躲在自个窝儿不见人更很狠的是直接躲到国外去。 两兄弟将翟日焰的行为看在眼里,也不便说什么,感情事由不得第三人说嘴。 旁敲侧击只猜出是吵架了,而且是惊天动地的那种,原因呢?不知道。 没几天,看着女方带了票工人上工,每天忙碌,除了表情严肃点,倒也神色 自若。 不懂恋爱谈得正火热的两人,会搞得像杀父仇人般,王不见王。 远方天空,一抹紫、一抹红、一抹金的云海,交织成陪衬日阳落下的美丽。 孙和奏站在曜阳山庄人口处望着天空,看着、看着,恍神了。 到底是他错了?还是是她错了? 她的坚持是正确的吗?她想有个人给她答案,但没有,也不能,身为当事人 的她都没办法说出个分明,还能要求雾里看花的旁观者给什么建议? 她想……至少有一件事她是错的。 也许她不该都到现在了还隐瞒自己为何死不肯踏入婚姻的原因,即使她一直 觉得那并不是很光明,但那件事中决定犯错与犯错的人都不是她,并下难说出口 吧! 至少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 她工作的地方没有什么人经过,只有偶尔上工或回家经过大门口时,听员工 耳语提过大火龙去澳洲了,名义上是出差,但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个月了……久到她以为自己是被丢弃了,或许真是如此,是她不知好歹不 是吗?真没有人愿意没名没分的陪着她吗?她在心里苦笑,这句话很像是三流连 续剧中邪佞男主角的台词。 这次当然不会再有快递来按门铃,也不会有惊喜的告白。 完全无声无息。 她转身看了眼今天进行到的屋子,里头有一项很得她意的设计,某个房间有 座突出室外的大窗台,往外推出的窗户下有个向内嵌的布料卧椅,天气好时可以 坐在窗边看书或是发呆。 她曾想过要个属于自己的家,真正像个完整的家,唯一缺乏的大概就只有婚 姻那一纸承诺,现在那样的梦更远了。 孙和奏不晓得自己接手装潢的房子,将来会是翟家三兄弟的家。 她特别偏爱的那栋房子,是翟日焰求婚成功以后的惊喜,是一次偶然发现几 乎在孙和奏的设计图里总有这么个窗台,当然,不是每个屋主都喜欢,遇见不喜 欢的,她也从善如流将窗台从设计图中删去。 翟日焰却暗暗记下了,安排了第二个惊喜。 当然,因为求婚未成功,本来该有的惊喜也变成惊恐,所有的礼物都没有上 场的机会。 孙和奏俏声叹口气。今天的她不想这么早回家,更不想看见当电梯门一开对 门的一室黑暗,透露着主人不在的讯息。 于是,她往另一个从未涉足的方向走去,干脆脱了鞋子赤脚踏在蔓延整个山 头的草地上,漫游。 “我也不想这么样,反反覆覆,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你的甜蜜变成我的 痛苦,离开你有没有帮助,我也不想这么样,起起伏伏,反正每段关系都是孤独, 眼看感情变成一个包袱,都怪我太渴望得到,你的保护……” 作词:林夕。 突然哼起这首刚才工人听的广播里的音乐,牵动她的心境,蓦然抬首,前方 有东西挡住她的路,是一座纯白色的秋千,随着夕阳微风略略摆动。 这让她暂时忘却烦恼,开心地展露孩子气的笑容。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孩子气的玩意儿?她没有考虑太久,身子便自动坐上木头 钉成的长凳上,纤脚一下一下蹬着地板荡起秋千。 “那是老二的秋千。” 在她长长的静默中,有个淡淡的声音打破宁静。 有个男人从阴影走了出来,孙和奏没看过他,对于突来的人,她不好意思地 站起身来。 “你是……” “翟日微。” 啊!翟家老三,整天闷在温室的那位。孙和奏对于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的翟家老三是有些好奇的,她仔细打量了下,五官间的神韵,三兄弟有些相似, 只不过翟日微没有翟日焰那样的粗犷,也没有翟家老大的温文。 “你还没有下班吗?”她看看腕表,已经六点多了。 “我就住在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比的方向望去,夕阳余晖照在玻璃上闪闪亮亮,是间温室,满 山坡都是相同的温室。她点点头,但不知道该不该说什么,场面有些令人尴尬。 “老二到澳洲出差。” 有人解决了她的困扰,开口起了头。 “我知道。”她轻喃,听人说过。 翟日微这么说是有其用意的,即便他性情淡薄,可对兄弟间还是有一定的关 心存在。 这次大概吵得很严重,连他这个成天待在户外温室的人都察觉到了,焰竟然 还躲到澳洲一个月!翟日微嗤笑。哼!可不记得公司跟澳洲有这么密切的业务往 来。 有人开始抱怨了,本来隶属焰的工作平均地落在老大、阿砚和他上头,还真 吃不消。 恶龙的体型那么巨大,本该多负担点东西的。 “你们吵架了?”他还是问起。对于逐日渐增的负担,他蹙起剑眉,虽说管 闲事非他本性,但想必有人会感谢他的吧! “哈!对啊!”她无措地搔搔头。 “可以说说怎么回事吗?”这种采问人隐私的事由他做来有些怪。 也许是今晚月光太柔和,风的吹拂太过舒适,触动了什么,孙和奏开始讲起 那个光怪陆离到自己仍不敢置信的故事。 “我只是不想结婚。”然后就被骂了一顿。 翟日微微笑。没想到焰也有踢到铁板的一天。 “有什么原因吗?”他也不拐弯抹角。 “有啊!当然有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她忽然转头看他。 “你想听?”她有种错觉,好似他就在等她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 她重重叹口气,讲起自己的婚姻观,还有母亲的外遇,以及她和翟日焰问的 冲突,和她自己根深抵固的看法。 平时不轻易出口的心事不再掩藏,她内心下意识觉得身边这个男人就像个亲 人般,那样无害,不用顾忌他对此会有什么反应,只是倾听。 “你该跟他谈谈。”对于事情的棘手程度,翟日微直觉自己不该管,只晓得 有件事大概是他能帮的。 “是吗?” 大家都这么想吗?她偷偷想过,涟襄也这么说过,现在连大火龙的弟弟也这 样觉得,也许他们两人真该好好谈谈……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