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畏 宋枫城今儿个为什么来,要不是展劲早先就对他跟苏盈那点儿事儿知根知底, 还真想不太能想得到。俩人的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因为这个苏盈,宋枫城 欠过江梓遥一个人情,所以才有丽晴饭店那茬儿。 明面上看着,是宋枫城从萧卓然那儿得到了信儿,因为宋家与江家交恶的缘故, 设了个连环套,摆了江家、展家和萧卓然三方一道。可事实上,是江梓遥当初知道 了江梓笙安排相亲宴之后,主动找上宋枫城,让他借用跟萧卓然的那点儿关系,把 这事儿给搅黄了。 大家伙儿都知道宋家和江家不太和睦,故而谁知道了这事儿,也只当是宋枫城 趁火打劫,成心要给江梓笙难堪。无论谁都想不到,始作俑者竟然是江家的自家人, 现今江氏的财务总监,江梓笙的亲堂兄,江梓遥。 而今天会主动登门,奉茶赔罪,一方面,是宋枫城确实不想因为丽晴饭店那件 事儿,坏了跟展劲十多年的兄弟情谊。距离上次的事儿,也过了两个来月,宋枫城 最了解展劲的脾气,知道这人真急了,是软硬不吃的主儿。必须得先冷上一冷,然 后再主动服个软儿,再加上展宋两家的关系还在摆在那儿,展劲心里再不痛快,总 还要卖他一个面子的。 另一方面,也有江梓遥的托付,想让他过来看看俩人相处的如何。宋枫城这次 倒跟上次又有不同,不单是为了苏盈,想还他人情债。而是这俩人经过几次接触, 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久而久之,竟也成了能够交付真心的好友。本来这五大家之 间,除了江、赵两家,因为江雪籽血统的事儿,是结了真仇。剩下几家,也真没啥 深仇大恨,基本都是为了利益纷争、局势平衡,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考量。此 一时,彼一时,山水轮流,所谓的敌人和朋友,原本也只是一线之隔。 而要说道歉这事儿,在宋枫城看来,可是一举三得。既帮了江梓遥,又给展劲 顺顺毛,最重要的是,在他看来,江雪籽跟展劲本来就不合适,展家现在风头正劲, 是不太可能,能容下这么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女做儿媳妇儿的。江梓遥既然私底下偏 帮这个表妹,那让他过来望望风向,差不多的时候,把人给弄回江家那边去,也是 一件美事。 所以说宋枫城这人奸呢,但凡一件事,没有几方面的好处,人大少爷向来不屑 沾手的。 可他这点儿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认识他十几年的展劲。所以才有了那么句话, 说宋枫城,要真把他当哥们儿,今儿个压根就不该来! 宋枫城给气得个半死,末了还是展劲怕吵到江雪籽,把人给领到别墅外头,一 人一根烟,谈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把这尊佛爷给哄走。 其实宋枫城心里才叫不得劲儿呢!展劲把他看透也就算了,怎么连江雪籽这女 人,也能猜到他跟江梓遥有私交呢?可这事儿,又不能直接问展劲,好容易哥儿俩 把上件事给捋顺了,抹平了,又因为这么点儿事,再生出嫌隙来,宋枫城真觉得他 没那个命回去——迟早被展劲拿话儿给活活噎死! 这事儿江雪籽怎么能想得到,不单宋枫城,展劲也觉得挺神奇。可其实这俩人 是心思太深,反而把事情想复杂了。 江雪籽当时说的就是“江梓笙、江梓遥,还是宋家”,这俩人想当然的以为, 江雪籽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拿这话试探宋枫城。可其实原因非常简单,那天在丽 晴饭店,萧卓然就跟她说了,这事,他当时还没想到要找谁帮忙,宋枫城就主动找 上他,说要给他出主意。 江家给她安排相亲的事儿,宋枫城怎么会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又不像 过去那样,处处行事都被无数人追逐看着,所以答案不言而明,肯定是江家自己家 人泄了底! 至于这个人到底是江梓笙,还是江梓遥,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这样做到底是 为了什么,江雪籽并没有想得太深。因为她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目的就是想让宋枫 城,和江家这个泄底的人明白一点,她跟过去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沉默寡言,任人搓扁揉圆的软弱女人,即便她现在身无分文, 即便江家人可能已经不认她了。 从她下定决心要想江家宣战,从她死心塌地想要跟展劲好的那一刻起,她已经 变了。 江家人最好不要心存侥幸,最好还有一点良心在,不要去碰她妈妈留给她的那 份巨额保险,否则,这一次,她一定会让所有头顶顶着江姓的人,知道后悔两个字 怎么写,知道耻辱的滋味,有多难以下咽。 展劲在隔壁的卫生间,用薄荷水漱了三遍口,又脱了那件外套,闻着确实没烟 味儿了,才进了主卧。 屋里,那个丫头果然裹着雪白的被子,跟个蚕宝宝似的,只露出半张如玉似雪 的小脸儿在外面。 展劲脱掉鞋子,爬上床,连人带被子抱了过来,又拽啊扯的,终于把被子扯开 一条缝,然后脚一蹬,长腿一伸,直接将人两条腿隔开,手臂一揽,就将只套了件 衬衫的丫头抱了个满怀。 江雪籽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正烦心呢。被他这么一闹,两腿之间的地方,又 感到丝丝拉拉的涩痛,不禁皱了皱眉,撇过脸,也不搭理人。 展劲一见她这表情,也跟着皱了皱眉,被被子重新裹严实了,把她两条光- 裸 的腿夹在自己两腿之间,大手在她背心抚了抚,想了想,还是把原本想问的话咽了 回去。 她有事儿瞒着他,有计划想要筹谋,有纠结,有煎熬,有不甘,更多的是亲人 施加给她的难过和寂寥,他都知道。 可她既然现在不愿意说,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问。 所以他只是沉默片刻,便在人下巴颏上吻了一吻,说:“下周三大哥生日,跟 我回家里一趟,好不好?” 江雪籽心里一惊,猛地抬头,正好头顶一下子撞在展劲的下颚。这一下撞得挺 重,连她都觉得有点疼,更可况展劲那不是头骨,而是下颌骨。 江雪籽连忙往后退了退,伸出素白小手,扒着他的脸要瞅个仔细:“让我看看, 是不是青了……” 展劲“嘶”了一声,自己搓了两搓,才松开手,让江雪籽看:“没事儿。” 江雪籽一看,果然红了一块,用手指一摸,还挺烫,没准待会儿真能见青。 不言不语给他揉了好一会儿,江雪籽抿着唇,刚要说话,就被展劲握住手,低 下脖颈,以吻封缄。 这个吻来的格外缠绵,又带着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急躁和不安,开始的急 促,结束的绵长。末了,展劲在人嘴角轻轻吻着,又用舌尖舔过被自己吮的微肿的 唇瓣,说:“说好。” 江雪籽敛眸,纤长细巧的睫毛,如果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轻轻颤着。展劲捏着 她尖巧的小下巴,又在人眼皮儿亲了一下,说:“答应我,好不好?” 江雪籽抬起眼帘,就见展劲一双黢黑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里面的笃定 和审视,让她突然心头一紧,没来由的就觉得心虚。展劲脸色的却一派平静,仿佛 完全没有觉察她的畏缩和退却,就听他说:“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你都答应我, 不会提分手。” 江雪籽心头猛地一缩,一喘气的功夫,好像整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连 吞咽一口唾沫,都觉得无比艰难。可被他那么盯着,仿佛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所有那些萎顿在阴暗角落、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堪和心虚,都因他这一眼,而在明 媚却安然的太阳光下,现出原形。 她原本最爱的就是他这一双眼,沉静,悠远,从十多年起,就如同一道明亮平 和的光,又仿佛一泓暖融静谧的湖,默默追随着她,陪伴着她,让她发自内心的感 到平静、温暖,却也踏实、快乐。有这样一双眼的人,她那时就想,或许能透过她 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无措和孤独。她所有的不能言说的苦闷寂 寞,父母亲人的疏于关怀,外人故意为之的献媚讨好以及背地里的议论纷纷,甚至 她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茫然,他都能看在眼里,却也不说穿,只是陪她一起,顺着 她的意,与她聊着那些看似猎奇、实则枯燥的话题。 可现在,同样被这双眼看着,她却无端觉得畏惧且混乱。 越是爱一个人,才越是怕一个人。 怕他生气,怕他不喜,怕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更怕他因为自己背着 他做的那些事,而对自己感到不屑和厌恶。 无论多自信的人,在感情里,总是卑微,不确信,患得患失。 她害怕被展劲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更害怕他向她索要的那句承诺,而真正让她 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是展劲这种眼神、这句问话背后所隐藏的,隐隐将来的风 暴。 她心中是如此的恐惧和不安,可在那一双仿佛充满魔力的眼眸之下,她竟然糊 涂的点了头,答应下他这句话。 展劲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嘴角绽出一缕笑,再次吻上她的唇:“我们待 会儿出去一趟,给大哥选份生日贺礼,由你来挑,好不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