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安 “您的身体,好些了么?”华灯初上,秋夜里,道边落叶飘黄,一片薄雾朦胧。 两人吃过晚饭,又在饭馆聊了许久,最后赵晏临把车开到展劲家的小区门外。摇下 半个车窗,和江雪籽两人,谁都没有提展家或者江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赵晏临笑着从手边拿起保温杯,倒出一杯茶,递给江雪籽:“这个杯子是新的, 刚让饭馆的人沏了点乌龙。喝一点儿,暖胃的。” 江雪籽双手接过杯子,微垂的眼,掩盖过眼底那片湿潮。就听赵晏临说:“从 去年秋天,就没大碍了。” “不过我还是拖了一年,才回来。” 江雪籽将小巧的杯子捧在两手之间,温润清香的热气,扑洒在下巴和脸颊。两 眼之中的那股潮意,伴随着这句没有半分隐瞒之意的话语,渐渐聚拢成泪滴的形状。 只是因为紧咬着牙,那两滴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最终融成一片暖潮,湮湿了眼 角和眼睫,却好在没有丢脸的直接落下来。 即便赵晏临此时不去看,也知道身边的这个孩子,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和反应。 可是他还是微微笑着,把话接了下去:“这些年,身体好些的时候,我也会到一些 城市走走。NY,我几乎每年都要去一趟。” 江雪籽猛地转脸,瞠大的双眼里,是猝不及防的一片水雾。赵晏临也转过脸, 一手拿着保温杯,另一手,探过来,为她拭去眼旁的点点泪渍:“都过了这么多年, 我再看不开,大概当年,就随着你母亲一起……” “您不要这样说!”江雪籽猛地把杯子放在车前的台子上,浅褐色的热茶,顺 着这个动作,倾洒出杯身,又溅落在她的裙子和风衣上。仿佛感觉不到衣料上传来 的湿热触感,两只手紧紧攥着厚实的裙子布料,才忍住了想要扑进这个男人怀里的 冲动。 “是我……是我妈妈对不起您,”终于把这句话吐了出来,心里一阵紧揪,更 多的却是巨大的痛楚之下所带来的释然和解脱,“是我妈妈太任性,辜负了您,是 我,让您和整个赵家蒙羞,在B 市抬不起头,您的身体,都是因为我……” “我也希望,我是您的孩子……”最后这句话,几乎湮没在她捂着脸的一双手 里,即便是这样激动的时刻,她也不敢大声的把这句话说出来。多少次午夜梦回, 这句话,几乎成了一句咒语,提醒着她要认清事实,要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于江、 赵两家,是一个多么难以容忍的罪孽。 赵晏临眼眶通红,轻轻把手,放在江雪籽的头上。有些话,现在说出口,尚且 太早。他既然做下决定,回来B 市,那就一定要等到他把整件事都安排妥当,那个 时候再亲口告诉她,才不会让那份承诺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才能让这个已经承受太 多的孩子,对他这个出走失职十年的“父亲”重拾信心,也对她自己日后的人生, 重拾起曾经的自信满满,和那份让人眩目的骄傲坦荡。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全当没有听清楚最后那句话,继续笑着说:“我每次去NY, 都会去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的那个广场,走一走,还有她最喜欢的那家法式餐厅, 门外的喷水池,后面爬满紫藤的小花园。” “那里一点儿都没有变,等你明年考完试,有空儿了,要是还愿意陪我这个老 头子,一起去那里看一看……” 江雪籽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样满脸鼻涕眼泪的模样,所以只能用两只 手挡着脸,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和你妈妈的事,也不能全怪在你妈妈一个人身上。你现在也谈了男朋友, 应该能够了解,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双方的。” “我现在每次想起你妈妈,都是我们两个一起,最快乐的那段时光。你妈妈聪 明,漂亮,谈吐优雅又犀利,性子又鬼灵精怪,每次只要和她在一起,即便什么都 不做,我都觉得非常满足,快乐。” “无论她做过什么好或不好的事,至少当初,她选择跟我一起的时候,我能够 确定,她是百分之一百认真的。” 赵晏临轻轻拉下她的手,拿过一旁的纸巾盒,抽- 出纸巾,为她轻轻擦去脸上 的泪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唇边,始终带着温暖笑意,连眼中都折射出异样 的光彩。任何人都能轻易看明白,他这个时候的眼神,是那么的快乐满足,好像一 个仍旧沉浸在热恋中的年轻人。 视线朦胧间,江雪籽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就怔住了。 赵晏临一边为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笑着,眼神却是经年沉淀的认真和坦然: “雪籽,无论你是谁的孩子,在我心里,你都是你妈妈和我最重要的宝贝。” 拉开门,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电视机忽暗忽亮的光,刻意被调低音量的小声 嘈杂。江雪籽看不太清他此时是睁眼还是闭眼的,只依稀看到,他此时是侧卧在沙 发上,面朝着自己的方向。所以她尽量放轻动作,把风衣和包包挂好,换上拖鞋, 又用微凉的手指,冰了冰有些红肿发烫的眼皮儿和脸颊。 之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瞄了一眼,眼皮儿只是微微有些红肿。最 主要的,是她每次哭的时候,眼白都会充血发红,大概是从小掉眼泪都不出声的缘 故,只要别人不看她的眼,甚至都不会发现她刚刚才哭过。 心里有点儿不安,更不敢让展劲开灯,所以在玄关处站了半分钟左右,深吸气 几次,就快步朝客厅的沙发走去。 走到跟前,才发现,他真是闭着眼的。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搭在自己 一条腿上。英俊的脸上,一派平静若水,薄唇轻轻抿着,眉宇之间显露出几分疲惫。 蹑手蹑脚的去最近的房间,取了张毯子过来,轻轻盖在这人的身上,刚为他掩 了掩被角,江雪籽就觉得手背一热,紧接着腰上环过一条手臂,身体一轻,整个人 直接被他抱进怀里。展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或者之前就没怎么睡着,这 会儿已经靠着沙发扶手,坐了起来,一条手臂揽在她的腰背,另一只手,则伴随着 他微微皱眉的表情,朝她的眼睛周遭抚了过来。 江雪籽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压根也没想好待会儿他要是问起,自己该怎么答 对。又见他明明疲惫,却还要做出一副半开玩笑的样子,抱着自己玩闹,干脆一撇 脸,躲过他探过来的手指,又在他微露不快的下一秒,凑上前,主动亲上了他的唇。 展劲还停在半空的手,先是一顿,很快就进入状况,转而摁在她的脑后,有些 急切的加深了这个吻。 他此时是靠着椅背,坐着的姿势,而江雪籽被他突然抱进怀里,两条腿没处搁, 只能被迫分开在他腰两侧,相当于是面对着他,半跪在沙发上,半坐在他身上。 脱掉那件风衣,江雪籽今天是衬衫配窄裙的打扮,没过几分钟,展劲就解开了 衬衫上全部的扣子,隔着薄薄的鹅黄色蕾丝内衣,似怜似宠的,轻轻咬了一口顶端。 鹅黄的颜色本就挑人,没有特别好的肤质,穿出来只会显得皮肤暗黄粗糙。可 对于怀里这个丫头来说,鹅黄色的内衣,只会把她的肤质衬得更加剔透莹润,让人 看着,就想去亲吻触碰,甚至用力的留下一些什么痕迹。 她从来穿内衣,都会把颜色配成一套。展劲不用想知道,窄裙里面会是何种风 光。可是有时候,这种事儿么,想还是不想,不是大脑能控制的。而稍一遐想的后 果,自然是让他冲动的更快而已。 江雪籽在情事上向来羞涩,无论展劲怎么欺负,都不太愿意叫出声儿来。不过 一个主动献吻,就被他在转瞬之间反客为主,而且还隔着衣物咬上那里,要说疼自 然是不太疼的,关键是太刺激也太羞人了。饶是心里早有准备,紧咬着唇,还是被 他这样唐突的举动,弄得轻轻哼出了声。 衬衫解开,褪掉,扔在一旁,展劲却没那么急着解掉她的内衣,还有下- 身的 那条窄裙。只是缓缓的沿着她的膝盖窝,由下至上抚了进去,丝薄的丝袜和内裤, 被他轻轻一扯,就成了几块破布。又很快沿着细白的腿滑落到地上。 江雪籽即便知道他是想在这里做,却到底没见识过他在这方面的花样儿百出。 眼见自己的衣物脱得拖,撕的撕,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蕾丝内衣,还有一条并不 算太厚实的窄裙,可展劲还是一套整齐笔挺的深色警服,连最上面的扣子都没有解 开一颗。不由得一下子想起两人第一次亲密,那时他胳膊还挂着伤,也是这样,把 自己剥了个一干二净,几乎做尽了各种不要脸的事儿,可这人身上还是这样一套制 服,纹丝不乱。 脸颊红的如同夏日傍晚天边的火烧云,一双犹带着泪痕的大眼,却又羞又忿的 瞪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江雪籽一时气不过,伸手就去解他领口处的扣子,谁 知被展劲含笑一把攥住,紧接着,在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之前,就觉手腕一凉。 定睛一看,却是冰冷冷亮锃锃一副手铐。一边已经铐在她的右手上。 江雪籽还没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另一只手已经被他铐在一块儿。接着,双手 被他拉着,往他脖子后头一套,身体自然离他近了许多。 展劲微勾着一边嘴角,向来英俊潇洒又正气凛然的样貌,竟显得邪气又不羁。 江雪籽被他吓得眼眶都热了,连连挣动着自己的胳膊。 展劲别有深意的深邃目光,缓缓从她又羞又气的通红小脸儿,移到那因为她的 姿势和动作,变得格外诱人的白嫩沟壑,一只手制在她的胳膊弯,嗓音微哑的道: “别乱动,要是磨到手腕儿,我可心疼。” 江雪籽气极,又被他噎得没话说,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怎么能拿手铐… …”实在说不出他想拿手铐做什么用,江雪籽咬了咬唇,特别小声的埋怨了句, “我又不会跑,你弄这个做什么呀!” 展劲把挡在两人之间的毯子往旁边一撇,一只手臂抱着她起来一些,另一手利 落的扯开自己的腰带和裤链,嘴角噙着笑意,可微微低下头去的姿势,却让江雪籽 非常清楚的看到,他眉眼间沉积的隐隐郁色。 “我还真怕你跑了。” 展劲把人往前抱了一些,裙子往起一撩,一边笑着抬起眼,眸色深沉,除了深 浓如同子夜的欲- 望之色,还有一些翻滚涌动的,却是江雪籽也看不懂的情绪。 “你放心,这东西我那儿多得是,这副,以后就在咱家搁着,别的时候也不用 它……” 两个人都哼了声,很明显的,干涩的疼。不单江雪籽,他自己也不怎么舒服。 之前拼命在压抑的泪水,内疚,无措,心酸和濒临崩溃的巨大压力,却在这时, 因为此刻名正言顺的疼痛,再也不用憋红了双眼,不用熬疼了心尖,伴随着泪水, 痛痛快快的顺着眼角、脸颊,肆无忌惮的,从心底最深处,纷纷然涌了出来。 距离两人第一次欢爱,已经过去二十多天有余,那天晚上,展劲说的狠,做的 却异常保守。怕她受不了,所以以最快速度完成了一次,并且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 的,亲吻了几个来回,却没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这次不同。 从开始明显急躁的进- 入,到现在近乎不留情的四处啃- 咬,尽管还注意着她 的感受,却仍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那头渴望肆虐的兽。 好在这方面,展劲好歹也是个中老手。他想小施惩处,就能让人在舒服之余, 感到不多不少的心悸;想要极尽宠爱,又能让人很快松弛下来,跟随着他的步伐, 一点点攀爬上极乐的顶峰。 不消一会儿,两个人都明显感到那里的变化,展劲挑着嘴角一笑,身下缓缓律 动,一边喘着气问:“还疼么?” 江雪籽此时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什么东西都是虚的,唯独将她珍宝一 般,握在两掌之间的这个男人,是火热的,真实的,有血有肉,还有一颗永远不会 放弃和背离她的真心。她紧紧拥住他的脖颈,轻轻摇着头,张开唇,她以为自己说 的非常大声,其实听在展劲耳中,却是再娇软不过的轻嗔:“你……总是欺负我… …” 鼻尖深嗅着那股似有若无,却始终让他迷恋不已的浅淡幽香,嘴角那抹不羁又 邪气的笑,渐渐转成苦涩的味道。他今天确实是故意的。故意装睡;故意伸手去摸 她的眼;故意设计她心慌意乱之下,用亲吻堵他的话;故意用情- 欲的手段让她神 志迷乱,用手铐铐她,用这套警服的记忆让她心慌害羞,故意用疼痛,想让她长长 记性。 可到头来,最后关头,他还是舍不得让她受一星半点儿的罪,舍不得让她不舒 服甚至害怕,即便这种疼痛,对一般热恋中的男女来说,只是调- 情- 做- 爱的小 小手段罢了。 他知道她有事儿瞒着他,他知道她找过展锋,展陆,甚至和江梓笙也有往来, 可他一直都没有问,甚至连一丁点儿的怀疑和警醒都没表现出来。因为他一直在等 着她,等她亲口跟他说,等她主动跟他坦白,等她把这段时间所有的事儿,包括她 心里藏的那个秘密,那些好的不好的情绪,全部通通告诉给他。 可他等来的,只是她用亲吻搪塞过去的真相,她用他教导给她的亲吻方式,去 掩盖两人之间已然欲盖弥彰的远山重重。而让他最难以忍受的,是她心里的那道阻 隔两人的山峰,那道把他连同其他所有人,都挡在心门之外的沉重防线。 欢爱结束的时候,他把她的手腕从脖子后头拽回来,尽管他之前留着意,没有 太大的动作幅度,可左手手腕内侧,还是稍稍磨红了皮肉。 展劲抱着人躺在注满热水的圆形浴缸,轻轻亲吻着被手铐磨得发红的那处,为 她擦拭身体时,手上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可眼底的晦暗,却是前所未有的深沉 凝重。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