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期末考完。寒假。 秦龙回伍亭了。云往照例在学校休息两天再回家。 他深深地补了个觉。 他去图书馆转了一圈,借了五本书,五是杉南本科生借书数量的上限。 他收拾了床铺和衣服,打扫宿舍,关窗关门,然后离开。 他回到伍亭的时候,发现伍亭村的路都已经修了,伍亭河也疏浚了,河岸修了 浅堤。 这年春节叶葇在北雪城。 他家和秦龙、秦天一起过年。 吃完年夜饭后,从云往家出来,秦龙拿着烟火跑去青竹山了。王丽是隔壁村的 人,她已在青石桥边等候。 过了桥便是青竹山,两人上山去了。秦龙与王丽将在青竹山携手并肩,等十二 点时一起看漫天烟火如莲花般绽放。 云往不好意思去陪着。他独自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睡不着。 可能今晚羊肉胡萝卜火锅吃多了,许多萝卜元子,还吃了一整个豆腐清蒸的大 鱼头,这些热乎乎的,他的胃暖暖的。被子在冬日阳光里晒过,也是暖暖的。母亲 方芳还给他灌了一个热水袋暖脚。他的全身暖暖的。窗外烟火声时强时弱。屋梁下 面一层防漏水的篷布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老鼠。他睡不着。 他放在桌上的一个苹果静静地呆在那儿,他已经吃不下了。 除夕夜,不关灯。 他想在这样气氛温暖祥和的夜里睡觉,然而头脑里清醒着孤独,却使他寒冷。 他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着。 忽然烟火声大作。窗外的那一方夜,闪闪烁烁,本色是黑的,但不断被新的光 明所照亮,忽如白昼;他也彻底醒了,新年。 他披着羽绒服,一身浅色秋衣秋裤,站立在窗前,看烟花盛开,觉得有些落寞。 这时他的目光被一只迅速移位的蜘蛛所吸引,那蜘蛛停留的墙壁处,写着两个 墨水字:奋斗。他心里莞尔一笑。 这是高三那年寒假写的。他略懂书法,「奋」字写的是隶书,第一横蚕头燕尾, 势含波折;「斗」字写的是瘦金,一笔长竖,底端收以蜻蜓点水,如窈窕舞女踮起 纤纤玉足。那个时候写这两个字,是要给自己打气。他因为懒,怕睡过一上午,便 嘱咐母亲喊他起床。母亲五点多就起来了,六点多喊他,他应一声后仍窝在被子里, 七点方起。他洗漱一下,便出门来到青石桥,沿着伍亭河跑步,跑了五六里,便到 了伍亭河水库,水库边是群山。他登上堤坝,看看冬天清冷的水、萧瑟的山,深深 呼吸,然后跑回来。然后按着计划上午做什么卷子,下午做什么卷子,什么时候对 答案。如此一个寒假。 现在上了大学,心境完全变了。再跑步也是锻炼体质了,不像当时只为一股意 志力了。 “现在轻松多了,”他想着,“不过差点什么。” 他走到方木桌子前,想再看看那一个苹果。听说乐观的人都有一个好胃口。 他已经吃不下了,只想看一眼,却从桌上杂物里看到一张白色信封。 信封上有三个字:云往收。 他忽然陷入一个念想之中,持续了好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