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 云往返校后,已是大二下。每日仍是上课、选修,闲时也没散步,因为天冷。 这天早晨醒来,他望望窗外,几棵落羽杉覆着雪,褐枝白衣,倒有一番清脱的 美色。 雪在下,他背着包,打着伞,一个人,走着路。 他看到一个人,也是背着包,打着伞,一个人,走着路;身影消瘦,步履从容。 天尚早,路上满是积雪。他走不快,在后面喊了一声:“阿七!” 阿七等他走近,两人说话才知都是上选修去,而且还在同一栋教学楼,便一起。 那栋教学楼前有一片草坪,很大很大的一片草坪,今已雪白。雪花飘飘洒洒, 轻舞飞扬。 两人行走在草坪间的鹅卵石径,脚踩积雪,小心地望着地面,以免摔滑。 他们都是谨慎的人。也是这座大学林立的城市里暂住的人。他们习惯于自习, 从冬到春夏秋,再到下雪季节。也许他们一毕业就离开,去更繁华的城市,谋生、 发展、寻梦。而此刻,他们相遇、一起。 理想不是改变了什么,而只是同类的聚集。 南宫浩最近读赵汀阳的书颇多感想,总想找个人说一说。对于哲理什么的,骆 秋和胡涵兴趣不大。好在云往有兴趣,他便拉着要跟云往讨论。其实他一人在说, 云往只是听而已。 云往有兴趣的倒不是南宫的话,而是南宫这人,喜欢物理、喜欢佛学、喜欢看 理论书籍,这样的人很难得遇见,也许他们有缘吧。 云往:“南宫,你刚才说‘人的权利不与tobe有关,而与todo有关’,什么意 思啊?” 南宫:“因为一个人是什么样都对。而一旦他人出场,‘是’就兑换不了‘对 ’了。因为他人可能觉得‘不对’。只要他人不允许,自诩的权利就失效。他人所 以同意我享有权利,是因为我做对了事情,而与我是什么东西无关。所以说权利只 与做什么有关,而与是什么无关。” 云往:“就是说,权利是关系权利?” 南宫:“不错。权利是在社会关系之中的权利。把能够用来索取关系权利的理 由称为价值。那么就是‘人’本身不构成价值理由,‘做人’才是有效的价值理由。 中国人常常讲‘做人’。人是做成的,而非本来就是。人因其道德行为而成为人。” 云往:“我听着有点晕,你整点儿简单的呗!” 南宫:“额…你应该看过《论语》吧,知道‘仁’吧?” 云往:“知道啊。” 南宫:“仁是良好的心心关系。仁的实现方式是义。无义不成仁。义就是以实 际行动与他人共命运。如果A 无条件帮助了B ,并且如果B 自愿接受了A 的帮助, 那么,B 就因此有了在A 需要的情况下帮助A 的义务。说仗义不仗义,就是根据这 一标准。” 云往:“我糊涂了。你先说了关系权利,又说了仁义,这不两码子事儿吗?” 南宫:“你听我慢慢说嘛。仁义强调的是人对人的义务,即人义。关系权利即 人权。人义与人权构成了价值平衡。现在社会有许多负面问题,价值平衡已遭破坏。 仁义不存,人权不保。而根源就在于恶劣的心心关系。” 云往:“……” 南宫:“心的问题直达幸福问题。幸福世界是一个心际存在。关于幸福的说法 都属于心的哲学。” 云往:“……” 南宫:“孔子的思想所以寄希望于人际关系,就在于人际关系是现世内部去解 决幸福问题的唯一方法。不是肤浅的俗世主义,而是强调在世问题必须在世解决才 是完美解决。在一个世界之内必须能够解决这个世界的问题,这个世界才是完满的。” 云往:“……所以你想表达的观点是?” 南宫:“幸福在此间,不在彼岸。”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