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手的赌局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跑出去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内之后,我拿起桌上的酒杯, 不喝,只是轻轻地摇晃着。我的左手手指顺着酒杯的外沿触摸着,一下一下的,划 得十分专注。 “沧儿,你何苦呢?” 老板的声音响起,我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划着,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老板在我的身边坐下,却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我们在这个狭小,但却像是与 外界隔绝了的空间里,彼此沉默着,整个画面平静得诡异! 忽然,我的手指停住了,我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老板问道:“千麒……千麒呢?” 老板轻轻地撩起我覆盖在脸上的头发,他说:“你在意?” 我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知道而已,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预先把心里防护墙给筑得牢固点,就可以有力量承受住他 的责怪了。就只有在他面前,我无论如何都得撑住所有的懦弱! 老板怜惜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他在那边被人拉着不让走。” “是吗?也好!”说着,我又低下头。 “可是沧儿,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没想过要包啊!”我抬起头对老板笑道:“我只是在想他什么时候会找来 而已。” 老板微皱着眉头,他伸手抚摸着我唇边的笑容,叹息般地说道:“沧儿,你这 是何苦呢?”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回答不了,独独这个问题,我是怎么也回答不 了! 何苦呢……谁都……何苦呢……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沧儿,你不是说了要学会放弃,学会珍惜的吗?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为什 么不做下去?” 我看着老板心疼的眼神,惨然地一笑。我说:“因为我换不了车呀!我坐上的 是一辆直到终点的车,我停不了,我已经不是掌舵的那个人了。这场赌局必须有个 结果,无论结果是什么!” “就算有了结果,你以为那又是什么?只怕在这过程中,你们就都已经遍体鳞 伤了。那么所谓结果,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它绝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我也想要抓住什么,拥有什么,创造什么!既然别人无法给予, 我就自己伸手拿!” “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真正要的究竟是什么?”老板难得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无尽的怜惜在他的眼里溢出。 看着老板那眉宇间越来越深的折痕,我沉默了。 我真正想要得到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吗? 老板喘了口气,放开了我。他凝视着我呆滞的脸,用着最最温柔的眼神抚慰着 陷入迷茫的我,他说:“沧儿,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你一直追求着安 定,却又一次次地卷入复杂纠葛中,可是这一次,你是可以逃脱的。” 我回了回神,把焦距重新放在老板的身上。 “可这次,我不想逃了,也逃不了了。伯勋,我是有野心的,我的野心就是拥 有安定,可安定注定与我无缘。在逃出来之前也好,在逃出来之后也好,我的心没 有一刻是真正的安定过的。即使有着可以安定的生活,我的心……依然在漂泊不定。 既然这样,何不让我彻底的轰轰烈烈一次,倒也能说句不白活一回啊!” “可你就像是苦命的刺猬,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在自个儿身上留下一道道伤 痕啊!你把自己的刺当作武器,一根根的拔起,一滴滴的流血,可是你却不是变得 更加的坚强,而是更加的容易受伤害!到你把所有的刺都拔光的那一天,你还能用 什么来保护自己,支撑自己?你还要怎样让自己不倒下?” 我像是疲惫极了似的往椅背靠去,盯着什么都没有半空看着,好一会儿,我才 幽幽的说道:“到那个时候,也许这些都无所谓了!我既然把自己也给赌上了,也 就没打算能毫发无伤。” 伯勋摇了摇头,心疼地说道:“沧儿,你以前从不干这种你自认为是傻事的事 的!” “可是,在这个连设局者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的局里,我分不清什么 傻不傻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是在设什么局,非得这样做不可,但是我仍然要奉劝你 一句,不该执着的时候,就该学会放弃!”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苦涩的悲伤的笑容让我更加的绝望,我就像是浸泡在绝望 的海底,看不到一点光明! 我看着老板,纠结地说道:“你可真狠心啊!这可是我唯一一次敢伸手去抓住 自己执着的人啊!你却叫我舍弃?我能舍得了,又何必去趟这一淌浑水呢?” 老板紧皱着眉头凝视着我,他眼里流动着的情愫沉重得像是能把他压垮。 他伸手捧着我的脸,用着疼痛的声音说着:“可是沧儿,你在赌什么?你把你 的一切都倾下去,你想得到的是什么?他的心?还是只要他能够坐在你的对面看着 你赌,想着你会赢还是会输就可以?” 我咬牙,撇过头避开了老板的视线。或许是因为老板眼里的沉痛,也或许是他 说的话触碰了我最不可碰触的伤口,我无法面对他,又或者是他说的一切! “沧儿,你也知道的不是?你根本就无法面对不是?这一场赌局最大的悲哀不 再于它根本没有输赢,而在于你根本就没有对手!” 我猛一转头,一直握在手里的杯滑落在地上破碎。我瞪大双眼看着老板,呆住 了。 没有对手……没有对手? “沧儿,他们不在你的对面,他们都在你的身边。赌下去,你能得到的,只有 被你转变成伤害的爱!” “可是……可是我已经不能不赌下去了,即使……即使真的没有对手,即使这 个赌局就像想一个笑话,我也……我也……赌下去了呀!。”看着老板深邃的眼睛, 我喃喃自语。 老板放开我,我恍惚地倒在椅背上。久久,久久,我才抬起头看着老板,眼里 的迷惑与挣扎都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异常的清澈。 “伯勋,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这么做。无论如何,我想给自己一个开始,或 者是结束!” “所以你甘心对他们残忍,对你自己残忍?” 我笑了,轻柔地笑了,“伯勋,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终究无法拥有,那我 就让它彻底的毁灭。对!是毁灭!原来,我一直在寻找的不是拥有,是解脱,即使 那样的解脱代表着毁灭。” 老板看着我,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寻求毁灭的人是无法阻止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