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孙勇和李明亮站在包厢的窗户边目送着老顾,刚才在这间包厢里,老顾请孙 勇和李明亮吃饭。席间谈了小四眼的事情,老顾希望孙勇帮他除掉小四眼。 “大勇,今天这事你咋想的。” 孙勇眯着眼睛手搭阳棚,脸上表情似乎很是呆滞,但脑子里却在紧张地转着。 “亮子,我不打算动小四眼。” “嗯,这和我想的一样。” “亮子,你说说,你咋想的,为啥你也不想动小四眼。” “大勇,咱们总这么混不是个事情,上次你说要在体育场这边做托运站,垄 断这边服装市场的生意,我觉得是个路子。这次干掉张四宝,也不是因为咱们和 张四宝有什么仇,而是因为张四宝是个祸害,不除掉他,体育场这边占不下来。” “你和我想得一样,现在小四眼听说不在这边混了,他倒是没啥,想动就动 了。问题是现在老顾还不够牛比,现在他求着咱们,以后老顾发展壮大起来,体 育场这边迟早还是他的。这次不能帮老顾。”孙勇接着李明亮的话说,一般遇到 很难缠的事情,孙勇都喜欢和李明亮商量着来,他觉得李明亮的脑子比一般人好 使。 “依我看,老顾现在是想把那帮小贼团结好了,然后重新占住体育场这边。 要不我们想个法子,让老顾和小四眼打得再热闹点?”李明亮说。 “困了困了,咱俩去四海开的澡堂子洗个澡吧,李师傅砸背的技术好,好久 不去砸了,心里还真想,晚上带着张伟几个吃卷毛大哥去,哈哈。” 孙勇和李明亮起身下楼,账早就结过了,服务员递给两人一人一条红塔山, 这种烟在当时档次还很高,仅次于中华。 进了澡堂子之后,躺椅上面的混混看到这两人都忙着过来打招呼。这大半年 来,孙勇和李明亮已经开始在城北道上崭露头角。孙勇客气地和大家招呼,然后 要了个单间,他身上有枪,不能在众人面前脱衣服。 大池子热气腾腾的,孙勇觉得还是这种大池子泡着解乏。李明亮泡不住烫, 坚持了十几分钟爬起来冲淋浴去了,身上红得跟虾米一样。孙勇觉得这是每个人 的体质问题,李明亮喝酒也脸红,不像张伟,越喝脸越白。 孙勇眯着眼睛养神,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外面模糊地有打斗声音。孙勇 一激灵,三两下拿浴巾往腰上一围,迅速上楼穿好了裤子,手枪塞到裤兜里走到 大厅去看。 大厅里面三两个混混正围着一个半大孩子打,那孩子被打得满地打滚,但就 是一声不吭。孙勇觉得这孩子挺有种的,一个步子过去,把正要抡腿踢的混混隔 开。那个混混正要发作,抬头看是孙勇,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 “大勇哥!” “哈哈,土炮啊,啥时候放出来的。” “去年放的,大勇哥,你认识这人?” “不认识,我在里面睡觉,听着吵,出来看看?” 听孙勇这么说,土炮心里的石头才落地,心说好悬啊,差点白白挨顿打。土 炮在道上的地位根本和孙勇不是一个级别,他不敢惹孙勇。 “土炮,你脸上的伤咋回事。” “过年前让小四眼和云云打的,老子下次见了云云非捅他,那天我没带刀, 云云的人多。” “哦,没事,我帮你打小四眼他们,呵呵,中午刚跟你大哥一起吃饭。”孙 勇心里很瞧不起土炮,但脸上不表现出来。 “大哥那是大炮,云云那种角色是蚊子。” “我操,在号里学会说相声啦,哈哈,拍得我很受用。土炮,这小子是干嘛 的。” “哦,他大哥是辫子,辫子进去了,我让他跟我混,他骂我,说我不管兄弟, 害得辫子被人打,你说他是不是傻比。”土炮说完作势又要踢。 孙勇把他拦住,“别乱打,我看这小子还有点骨气,小兄弟,你叫啥名。” 地上的那个半大孩子也不说话,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看。孙勇从他的目光 中看出点门道来,这个孩子将来必定是个狠角色。孙勇觉得自己有点欣赏他。 “土炮,卖我个人情,今天放了这小子,怎么样,要不要我问问老顾去。” 土炮受宠若惊,赶忙说道:“大勇哥的面子没话说,啥时候我请你吧。小子, 算你走运,操,以后你想跟我混都没戏了。” “跟你混个吊,没义气的东西。”那个半大孩子瞪着土炮吼道。 土炮看了看孙勇,没敢发作出来,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推门走了。 “小兄弟,你是辫子的啥人。”孙勇的声音很和蔼,就像大哥哥一般。他声 音平静的时候很好听,属于带磁性的那种。 “他是我大哥,我以前在火车站没吃的,他收留我,然后让我来这儿学徒。 我听说我大哥和刚才那个货一起出门办事被人捅了,他也没顾自己兄弟,一个人 跑了,我跟别人说他不仗义,他就跑过来打我。”半大孩子抹了一下鼻血说。 “哦,辫子那天是我兄弟送去医院的。”孙勇说,他听李明亮和张伟说过这 件事,但他和辫子不熟悉,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你是李明亮一伙的?”半大孩子眼睛很亮。 “嗯,我叫孙勇,李明亮是我兄弟。” 正说着话呢,李明亮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乐器匣子,里面装着杆五连发。 他看着孙勇正在和一个半大孩子说话就靠了过来,“啥事?大勇。” “哈哈,你猜他是谁?” “谁?” “他是辫子弟弟,小兄弟,他就是李明亮,不信你问澡堂里面的人。” “我咋问啊。”半大孩子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刁钻,显然他具有与生俱来的机 警。 孙勇倒是被他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愣了一下,正好此时门口进来一个人,也 是个混混,孙勇认识他,以前帮别人收赌债的。孙勇劈脸揪住那人脖领子,指着 李明亮问:“这人是谁?” 那个混混一看是孙勇顿时气焰就矮下去了,他不知道孙勇问这话啥意思,只 好抖抖索索地回答道:“大哥,别耍兄弟啊,那是你发小,李明亮。” “哈哈,我喝多了,开玩笑。”孙勇客气地放了那个混混。 半大孩子看着李明亮,眼泪都要下来了,李明亮赶忙把他拉到一边去,对着 孙勇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迅速穿衣服,然后带着半大孩子出了澡堂子。 “小子,你叫啥名。” “我叫雷小凡。” “播名字很秀气啊。”孙勇开玩笑地说。 李明亮一通打传呼,没过一会儿,李明亮跑回来说:“地方说清楚了,咱俩 先过去吧。” “嗯,现在就走,这人多,站这儿总觉得不是事。”孙勇拉了一下雷小凡, “小兄弟,你不能在这儿干了,这人都认识地方了,回头土炮不打你,只要把你 卖了,要是卖给辫子的仇人,你就完了。我给你找个地方干活,怎么样。”孙勇 想把雷小凡带到卷毛那儿,卷毛那里道上的人去得少,相对比较安全。 一行人聚到卷毛大哥那儿海吃海喝了一顿,雷小凡很爱吃螃蟹,一口气吃了 七八只,把大家都看傻了。雷小凡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家的,爱吃海 货。” “没事没事,你吃你的,哈哈,我们喝酒。”卷毛继续劝酒。 “大哥,帮我个忙。”孙勇凑过去低声说。 “你说,啥事。” “这小子是辫子的弟弟,辫子你知道吧,我跟你提过,张伟想帮他,我也想 把辫子收过来,你这能收留他一下吗?辫子得罪的人多。”孙勇说的有点犹豫, 一边说一边观察卷毛的反应。 “没问题,你知道,我这儿很安全,道上的人不常过来,让他在这儿帮忙吧。” 卷毛说。 “雷小凡,你到那边看看鱼去,我和大哥说点事。”孙勇招呼一下,雷小凡 哦了一声,听话地走了。 等到雷小凡走远了,孙勇开始说正事:“大哥,这趟回来老顾找我一趟,你 听说了吗,老顾和小四眼又干上了,老顾找我收拾小四眼。大哥咋看。” “孙勇,嗯,我想想。”卷毛专心致志地剥着一只皮皮虾,这个季节虾不肥, 一般剥起来都很费劲,但卷毛很利落地就剥出一个虾仁,拿牙签扎住了递给孙勇。 “明白了吗。”卷毛问。 “明白啥?”孙勇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大勇,你是聪明人,剥虾不是为了剥着玩,图得是里面的虾仁。打架也一 样,打架只是手段,打架不是目的。”卷毛的语气很严肃,听上去不是开玩笑。 孙勇和李明亮都沉默着,其他人也只好不说话。闷了半天,张伟来了一句让 卷毛很欣赏:“大哥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打架是为了占住体育场,如果不是这 个目的,那就没打头。” “嗯,这个兄弟脑子快。” “我操,我脑子笨,大哥,你就来个简单的,咱们现在要不要打小四眼?” 孙勇问。 “打啊,凭啥不打,不过打完了要让人家知道不是你打的,明白了吧。”卷 毛的笑容看上去狡诈无比。 “哈哈,我明白了,还是大哥玩得高。”孙勇不禁拍案叫绝。 “大勇,我早说过,你是聪明人,来,大家一起干。”卷毛举起酒杯,大家 都站起来,酒杯撞到一起,叮当声一片。 几天后,城南的某条街道上,飞机被人捅翻了。那天飞机和周疯子两人在这 片拎硬包。所谓拎硬包就是今天的抢夺,不过当时没有摩托车,使用的多是自行 车。一般都是一个人抢,另一个人在后面骑自行车跟着,抢完之后把包扔给骑车 人。这样没有物证没法定罪,一个人也好逃脱。要是骑车带个人,就跑不了那么 快了。后来摩托车的大面积流行,给抢夺带来了新型犯罪工具。 那天飞机抢了个妇女的包,然后周疯子骑车带着包就跑。飞机也跑,他往城 南城墙根上跑。当时B 市的环路还没有开挖,城墙根上一片荒芜。飞机每次抢夺 完了都会暂避这片。 飞机跑得很快,那个妇女根本追不上。孙勇曾经说过飞机:看他只敢抢妇女 就知道他混不出来。 飞机气喘吁吁地从垃圾堆后面摸了瓶啤酒喝,他渴得要命。刚用牙撬开酒瓶 盖,从后面就闪出了两人,都戴着大口罩,一声不吭抽刀就捅。两人动作利落, 飞机正要从地上扣砖,就被钢管打倒。 这次把飞机打得不善,一个劲地杀猪叫,边上围观了不少人。那两人见围观 人太多,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公安来啦,两人撒腿跑了。 在现场遗留下来一件外套,里面有一百多块钱,白纱手套和单面刀片。这件 外套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偷的人穿的衣服。里面有钱是为了被事主发现了好赔偿, 白纱手套是洗包时用的,防止留指纹。单面刀片主要是割包用。 飞机浑身是血的挣扎着跑了,他不跑也不行,不跑的话很容易和抢夺案件联 系到一起。他临走的时候拿着那两人匆忙落下的那件外套。 “看来是老顾的人打的。”小四眼虽然不会偷,但这些东西还是明白具体用 途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