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那个男青年跟孝梅说要是看日出,就要到四栏山上去,不用到山顶,只要到半 山腰就行,能看到那红红的日头,风景确实很好。 承天还不太适应这里人有早晨请吃早饭的习惯。承天和孝梅坐那个男青年的手 扶拖拉机,他们从一条土路往东边驶去,中间经过一条细河,有一道漫水桥,然后 从那块凹地经过,驶过小河的沙滩,之后,他们跃上去四栏山山脚的路面铺了块石 的路,这条路好像跟他们几天前一起去考查石墓的方向是一致的。承天问那个男青 年。拖拉机轰鸣声很大,男青年听不清楚。承天就大声地嚷嚷,我们去哪吃早饭啊。 男青年大声地回话,到十泉街。 十泉街是比昭通镇要小许多的一条街,街虽小,有不少店铺,他们来到十泉街, 太阳还没完全出来,一路上都碰到了许多上街赶集的农民,他们挑着担子,有些人 是担着猪羊什么的,一派很热闹的景象。十泉街是一条直街,只在中间有一条横穿 过去的街,虽然昭通镇比较大,但昭通的乡政府却放在十泉街,他们的手扶拖拉机 就是从昭通乡政府门口开过去的。男青年把承天和孝梅带到了一个厂房大门口,厂 房有五间左右,前边箍着一个大院,后边有一截土埂,从外边能听到里边人高声的 笑着,男青年把他们带进去,高厂长正在和口袋里插着钢笔的不那么像农民的农民 们讲话,大概是在说生产的事,这是一个齿轮厂,从挂牌上已经看出来了,这家小 工厂是乡里的,现在高怀谨是厂长,他是承包经营人,看来还算不错。高厂长走过 来要把承天和孝梅介绍给那几个正低头看着脚的害羞的农民,他说这是两个来搞调 查的朋友,从城里来的。农民们跟承天握手,承天点点头。孝梅到厂房里转,那个 男青年陪着她,大车床还没启动,但车床上的刨刀闪着清冷的寒光,农民们陆续走 来了,他们有说有笑。承天到高厂长办公室去,高厂长说,这么早,就想带你们去 吃吃早点。承天想现在我们去吃早点,那之后呢,不是说我们必须离开这吗? 承天 瞧瞧窗外,那些农民站在院子中央,孝梅也从厂房向外走,她在那间仓库门口站了 会,因为她看见一个很俏丽的女孩子正在搬一箱齿轮,一个很朴实的男孩子,大概 十四五岁,跟在他后边,却空着手。承天跟高厂长说,我们就不吃早点了吧,你昨 晚不是说要带我们到墓地那转一转么。高厂长正好接一个电话,,他示意承天坐下 来,接完电话之后,他就和承天一起走出来,他跟那个像村干部一样的农民说,你 们再待会吧,我先带他们出去转一下。 承天没想到这些农民都是来陪他们吃早饭的,请吃早饭本来就相当怪异,还要 找这么多人作陪,那几乎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在卫河旁边,黄土反而比高地上的土更为坚硬,那个开手扶拖拉机的青年站在 拖拉机旁边,他跟那个大铁块一样,就没再跟过来了,这块地方跟昨天承天和孝梅 去量的那块他们确认的墓地遗址有些出入,因为照他们从铭文中所写的来理解,墓 地应该对准卫河的那段直角弯过后的直道,再从背后来讲,应该与四栏山向南的那 条土坎相对。但高怀谨跟他们说,你们看吧,就在这,他跺了跺地,仿佛下面真正 是一块墓地,好像脚一跺,下边的世界就会成立。这时承天毫不怀疑高怀谨是下过 墓地的,但这对他和孝梅好像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影响,男青年在远处显然有些 焦急,在那不安地走过来走过去,但这么一块空地,没有种东西,也没有修路,完 全空着,土质坚硬,没有裂缝缺口,也没有任何标志,凭什么他就是所谓的墓了。 但放眼望去这一大片卫河边的土地,其实它上边一无所获,没有植被,没有路,也 没有建筑,只是横在这山下河边,只能凭感觉,或者凭一份信任,考古真是不可思 议。 你们要挖下去? 高怀谨忽然看着孝梅问。孝梅向承天的旁边站了站,她扎了扎 头巾,望着承天,承天拍了拍抠过黄泥的手,皱着眉头,他跟高怀谨说,假如像你 这样守护在这,我宁愿钻进去。他这句话很不客气,让高厂长一下子蒙住了,他张 大嘴巴,看那样子像要唾他的样子,承天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有了火气,现在他还弄 不明白高厂长跟这些当地人的关系,但显然他本来就是当地人,他做得很恰当,很 隐蔽,他几乎不再动情,冷静地守在这儿,几乎把他们视为奇物的铭文当成了烂纸。 高厂长说,别再纠缠了,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到你们来的地方 去,忘了我。承天说,我不是想要缠住你,我们只是无聊,他望了望孝梅。孝梅也 说,没事的,我们没事。高厂长也被他们弄糊涂了,他们回到拖拉机那,回到十泉 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