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钟意悲哀的发现,被江哲麟这么一吓,自己的生理期居然提前了整整两周! 钟意对着内裤上那抹蚊子血欲哭无泪,最可恨的是她的包包还不在手边,她必 须从江宅这一头横穿到那一头,才能拿到最亲爱的“小翅膀”。 忧郁是一项贵族运动,天可怜见的,她连基本生活保障都没了,还悲春伤秋个 屁啊。钟意把两个臭男人踹到脑后,夹着两条不断发颤的腿儿,贴着墙壁晃晃悠悠 的向目标进发。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偷个卫生巾居然都能被公公抓住。 钟意正跟只螃蟹似的四仰八叉的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叫她:“小钟, 你过来。” 钟意只想装作没听见,她紧赶慢赶的挪了两步,又听见沉静的声音遥遥传来, 尾音加重:“钟、意,你过来。” 一生气就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这两父子都什么臭毛病这是。 江父坐在宽大的沙发里,老人有着锐利的眼神和英武的身材,皱眉沉思的模样 与江哲麟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想而知,当年必定糟蹋了万千少女的芳心。 江父难得没有冲她摆脸色,注视着她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慈爱,江父伸手示意钟意坐 下:“你是E 市人?” 钟意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当初我父亲被打倒的时候,江家举家都迁去了E 市。当时年轻,日子过得很 苦,内心却充满希望。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的杨梅酒。”江父笑了笑,眼角疏朗 的笑纹愉悦的展开,视线胶着在包装简陋的酒瓶上,“每年开春,清明过后那几周, 漫山遍野都是这种东西,挑最大最圆的几颗丢进去,闷在白酒罐里,到了数九寒冬, 偷偷叫上三五好友切一盘牛肉下酒,不知有多爽快。”江父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你这样有心。” 钟意扯着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早知道她就不该把这瓶酒带过来的,真是搬起 石头砸自己的脚,居然在关键时刻摆了自己一道。钟意偷偷瞟着不远处的牛皮手包, 居然开始幻想江哲麟能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惜江哲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更不会读心术,而且钟意认为,就算他听到了 她内心求救的呼号,江大boss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知陪着江父絮叨了多久,钟意只觉得有无数只苍蝇正在自己耳边嗡嗡飞舞, 屁股只敢虚虚的坐在沙发上,小腿坠坠的发胀,肚子里如同有只冰凉的铁球蹿动着, 尖锐的疼痛把她额角的虚汗逼出了一层又一层。 浑身发冷。 “爸!”钟意濒临崩溃的叫了一声,胡乱扯了个谎,“我的手机好像震了一下, 万一江哲麟有什么急事儿找我就不好了,我先去那个包啊。” 江父狐疑的点了点头。 钟意立刻如蒙大赦般冲去抓过自己的包包,刚站起来却见江父如影随形的跟到 了她身边,钟意真是要哭了,偏偏江父还风度翩翩的抬了抬下巴:“看见了吧,臭 小子怎么可能打你电话?再陪我聊会儿吧。”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老人灰色的眼珠里却蹿着一团希冀的小火焰,钟意心里突 的一酸,忽然觉得排场很大的江父,或许也很寂寞。 夜挺深的时候,江哲麟才回来。 那时钟意正窝在副卧里烦躁的拨弄遥控器,抬头就看见江哲麟冷峻的眉眼,她 不禁在心里感叹老天的不公,为什么有些人就能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连生闷气的 模样都这么帅。 江哲麟不说话,钟意是个需要激发的水准,此时此刻更翻不出什么花来。腹痛 如绞,钟意拄着枕头假装在看电视。江哲麟的指尖带着夜晚特有的寒意,在她发顶 轻轻一扫,立刻把钟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手里的遥控器慢悠悠的画了个弧,直直 的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响。 钟意没志气的打了个哆嗦。 江哲麟盘亘在她头顶的目光终于撤去,长腿一伸跨过遥控器,又按着原路折了 回去。 挺拔磊拓的背影在交错的光影中显得朦胧又模糊,雪白的衣角消失在拐弯处, 黄花梨影木做的门面在他身后轻轻掩上,卷起了一阵风,轻微的风徐徐吹开钟意额 前的刘海,长而软的头发时不时扎进眼睛里,刺得人眼角微微发酸。 钟意悲春伤秋的劲儿还没过,江哲麟再次推门进来,只是手上多了只纸袋。 钟意正埋在枕头里默默的蹭眼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起了头,直直对上了江 哲麟无比工整的一张扑克脸,丢脸的模样在江某人锐利的目光下无处遁形。江哲麟 眉宇微动,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居然还敢笑?! 钟意气得肝儿颤,刚把脑袋拱进被子里,哪知用来遮羞的道具却被江哲麟唰的 一下拉开,明亮亮的光线大喇喇的刺着她的眼角膜,某不明飞行物从江大boss手里 定点落到了自己面前,五颜六色的小鼓包慢吞吞的翻了出来,钟意定睛一看,居然 是她相思成狂的“小翅膀”! 钟意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护住臀部从床上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 势冲进盥洗室,砰的一声就把门甩在了江哲麟的脸上。 迫不及待的翻开袋子,除了她最爱的某品牌卫生巾,还有一条包装精美的黑色 平角生理裤,颜色低调好清洗,钟意忍不住老脸发烫,恨不得把脑袋浸进马桶里直 接冲走。 这么糗的事儿,不知要被江哲麟取笑多少年。 想到这里,钟意真是无比绝望,偏偏某人还嫌她不够尴尬,在门外不紧不慢的 叩了三下,声音低沉含笑:“怎么这么慢,不如我替你换?”江哲麟那口吻跟调戏 良家妇女的脑残恶少似的,哪还有半点cos 黑客帝国的酷劲儿。 脸皮比城墙还后,思想比**还黄! 哼! 钟意窝在盥洗室里企图毁尸灭迹,好不容易从橱底下找到一只木盆就被江哲麟 抓了现成:“你干什么?” 坦白从宽:“我想把这个洗了。” 管你抗拒不抗拒,一律从严。江哲麟两眼一眯:“不怕冷了?” 钟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怕不怕。不就是来了‘老朋友’么,我啥都能做。” “做* 爱呢?” 江哲麟的目光在她紧密包裹的小内上扫过,欺身上来,两只手撑在洗手池上边, 江哲麟飞快的舔了舔牙尖,非常认真的建议道:“不如试试?我听说这样最刺激。” 钟意的脸立刻从土豆变成了番茄,一脚踹过去居然被人顺势拎进怀里,江哲麟 长臂一圈把她囚禁在了胸口上,三两步就跨到床边搂着她倒在上面,不管钟意怎么 挣,江哲麟自岿然不动,某处却起了反应,鼓囊囊的抵在她的臀部,暧昧的在她股 沟间磨蹭着。 钟意吓得快炸毛,从小打小闹直接变成拳脚相向,她本来就大喇喇的穿着他的 T恤,这么一踹一瞪,衣服下摆直接翻到了脸上,柔软白嫩的腰肢一览无余,钟意好 不容易才从绵软的布料后挣出脑袋,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露出来,睫毛一忽闪一忽 闪,像把羽毛扇在心里软绵绵的挠过。 江哲麟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磨着牙根警告她:“你再动下试试!” 钟意立刻就窝囊废的萎了,哀哀凄凄的抱住膝盖,窝在江哲麟怀里大气也不敢 出,想着江哲麟要敢乱来,她就直接把他的小山包踩爆,让丫变成玛利亚海沟。 江哲麟身上有股清淡的酒气,甘冽的味道挺好闻的,不知刚从哪个欢场回来。 钟意知道江哲麟略有洁癖,便想催他去洗澡,又万分不舍得这只人型暖炉,思 想斗争了许久还是歪缠在江哲麟的身上不肯松手,大约是夜色太妩媚,以至于很多 话都分外容易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那个……‘好朋友’来了啊?” 江哲麟由着她在他胸口画圈:“你一不舒服就喜欢甩左手。” 她有吗?被人一眼看破的感觉非常糟糕,钟意为难江哲麟:“那我要是很舒服 呢?” 江哲麟一脸坏笑的咬她的耳朵:“唔,舒服了就只会叫。” 钟意的耳垂被江哲麟吹得直发软,白痴都知道他又在暗示什么,钟意的手指按 得啪啪响:“你一天到晚不能想点别的?” “想什么?”江哲麟义正词严的指责钟意,“钟女士,你怎么能唆使老公去想 别的女人?” “……”比厚脸皮她真比不过他。 两人都小心翼翼的回避之前的冲突。 自己的回避可以解释为心虚,毕竟她一点儿都不客气的拿着江哲麟当枪使,又 是仗着他妻子的身份踩低谢天一辈,又是在谢天面前和江哲麟肆无忌惮的秀恩爱。 她不明白,为什么江哲麟配合着她完成这一切后却突然爆发,爆发完后又跟没事儿 人似的继续宠着自己? 该不是自己痛经痛得过分面无人色,以至于他害怕继续释放冷气会把自己活活 冻死吧? 钟意左一个想法,右一个想法,在不大的脑容量里胶着得分外激烈,她忽然眼 前一亮,看见支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借着廊灯的一点微光,可以看见被岁月磨旧的 浓丽色彩,照片里的小男孩小圆寸儿短短的,眼睛乌黑,桃花眼下是名副其实的卧 蚕,顾盼神飞。男孩穿着干净的卡其军装,身后居然背了一杆枪,嘴角笑弯弯的, 露出还没长齐的牙,表情非常神气。 小男孩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好像跟童心里的某个孩子长得挺像的。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是谁,就听江哲麟□话来:“我们家那会儿在东北,老爷 子天天带着我到处打猎。那么长的一杆枪,一跑起来就打在腿上,我算是彻底体会 到到底什么叫‘鞭策’了。” 被江哲麟这么一打断,钟意才发现,照片里哪儿是童心里的某个小孩子,分明 是江大boss本尊。 钟意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们父子俩感情真好!” 江哲麟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的纠正她:“曾经。” 钟意不由想到当初被她撞破的场面,两父子剑拔弩张,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心率不由加快,试探的问出了口:“那你们怎么……” 回答她的是更久的沉默,久到钟意以为江哲麟不会回答,她快要放弃希望的时 候,却听江哲麟轻描淡写的答道:“他当初要扶正他的情人,还把她带到我妈面前 耀武扬威。我妈当初已经病入膏肓,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气死了。” 江哲麟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陈述一件被他翻来覆去讲述过无数遍的事。 “那个人是沈青?” 江哲麟嘲讽的倾倾嘴角:“她还不配。” 又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钟意觉得喉咙像被人拽着一样,低声嗫嚅着:“我还以为,你是我见过的过得 最开心如意的人。” 江哲麟这次真笑了起来,抵住她的胸膛微微震动:“我确实过得很开心。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不用面对自己的老子,我没满十八岁的时候逢年过节他 的秘书就会打钱给我,家长会可以坐在一堆叔叔伯伯中间,别提有多神气。” 江哲麟的语气越是轻快,钟意就越觉得揪心,不由的在他眉间触了触,那里有 个小突,怎么也熨不平似的。 江哲麟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眷恋又小心的舔舐着,像一只生怕被 主人抛弃的大狗。 太阳的背后,并不总是光。 钟意别过脸,心里酸酸涨涨的,就像被泡了水的种子,有东西正在努力冲破樊 篱,发着芽。她清了清嗓子,生硬的换了个话题:“齐喧说你曾经是单身主义者。” “跟他比起来,我确实是。” 钟意疑惑的眨眨眼睛,江哲麟笑起来:“他那德性,对未婚女性穷追猛打,对 已婚女性从未放弃,对三十熟女悉心呵护,对二八少女努力培养。” 钟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居然敢背后讲大齐的坏话。我告诉他去!” 江哲麟一脸坦然:“我肯提起他,他深感荣幸都来不及。” “你可真臭屁!”钟意在被子下猛踢江哲麟,却被他修长的双腿夹住,看见某 人又换上一脸色迷迷的表情,她赶紧说:“你不是单身主义么,那你怎么跟我结婚?” 江哲麟闻言垂下眼睛,一双眸子又深又亮,如同璀璨无比的星云:“在遇到你 以前,我从没想过结婚的事。和你这两年,也没有后悔过。娶你当老婆,就不想再 娶别人。” 江哲麟的声音在黑夜里放大,带着特殊的魔力,层层渗进钟意的心底,无数道 电流一起蹿过,酥麻的痒。钟意在江哲麟快碰上他的嘴唇时,如梦初醒般的往边上 避了避:“肉麻,还抄袭钱钟书的话,你能跟他比?” 嘴唇擦过,江哲麟的表情像没吃到糖果的小孩儿,恶狠狠的在她耳廓的尖角上 咬了一口,疼得钟意嘶的一声:“那倒是。我比他帅多了,你比他老婆笨多了。” 钟意再次气得牙痒,跟江哲麟呆在一起简直是考验心脏的韧性。她哼哼唧唧的 有些想睡,又一时八卦心起,努力撑着眼皮纠缠着江哲麟问东问西:“那你为什么 还肯来看公公?” 江哲麟静默两秒,接着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不是你逼着我回来建设父子感情 么?我啊,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钟意闻言,突然发现她进江家两年,都没祭拜过江哲麟的母亲,心里不禁为自 己的粗心大意愧疚,连忙揪住江哲麟的袖口问:“清明节快到了,咱们什么时间去 拜婆婆?” “不行!”江哲麟极快的否定道,强硬的口吻让钟意有些受伤,还不等她追问, 江哲麟又开始调侃她:“我妈要是看见我娶了你这样的,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又嘲笑她?! 钟意怒了:“嫌我还娶我,你真是高尚!” 江哲麟继续跟她贫:“为人民服务。” “滚!” 两人兴致勃勃的斗着嘴,不知不觉夜就浸透了,宽阔的房间满目漆黑,单是色 彩就叫人觉得寒冷,所幸容身之所是温暖的,看得见,抓得住,就算在毫无防备的 睡梦中,还是能幸福的微笑起来。 最让人痛苦的事,并不是无法得到幸福,而是得到了,却知道它不能长久。 钟意睡在江哲麟的臂弯里,看着江哲麟舒展的眉眼,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声: “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撑到某人睡着,却发现对方居然是在装睡,江哲麟闻言眼 珠动了动,接着睁开,表情严肃得有些可怕:“不准说对不起。” “江哲麟我……”明明是利用你打击谢天。 江哲麟却独断的打断她:“真论起来,该我说对不起才对。”他迷迷糊糊的吻 着她的发心,一下一下的按着,很舒服,像把小梳子柔柔的划过她微鬃的头发: “你这么笨,我跟你计较什么?” 真是欠扁的一只沙文猪,大男子主义的口吻却让人无端温暖。钟意一时不知道 自己该怒还是该笑。 这个周末过得颇为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周一上班的时候钟意还没醒过神来, 乖乖被江大boss的suv 驮到了报社门口。 只见江哲麟一只胳膊懒洋洋的垂在车门外,另一只支在方向盘上托着左腮,眼 睛斜斜睨着她,隐约有一丝笑意。 仔细端详起来,可以发现江哲麟的面部轮廓非常欧化,眉毛浓黑,鼻梁挺直, 人中深邃,下巴处还蓄着亚洲人鲜有的浅窝,这么多年没被错认成混血,全拜那双 写意的桃花眼所赐,撩起眼皮轻轻一瞟,动作简单,效果却非常秒杀,有种说不出 的优雅韵味,立刻把粗糙的欧美人种甩出几条街。 钟意愈发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之前她明明正为他那顿无名火呕着气,怎么被 江哲麟三言两语就驯服成了乖顺的小猫,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坏了自己的原则,夫妻 双双把班上,真是诡异啊诡异。 江哲麟嘴角微微一翘,像是窥破了她那点小九九,眼里笑意愈盛,修长如玉的 手指勾了勾:“宝贝儿,来来来,在哥哥脸上盖个戳。” 不就是腻着他看了一周日的韩剧么,居然计较成这样! 钟意斜眼,假惺惺的凑过去,在快要触上某人的厚脸皮时,一双利爪唰的亮出 来,在江哲麟的脸上狠狠一捏:“盖什么戳,真把自己当绿色放心猪肉啊?” 丢完炸弹,钟意绝不恋战,转身就蹬着小高跟扬长而去,身姿摇曳,要多得意 有多得意。一想到江哲麟那张气绿的俊颜,钟意就笑得打跌,愈发坚信,对着这种 资本主义的阶级敌人,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绝对是胜利之要义,成功之法宝。 嘿、嘿、嘿。 成功打击了江哲麟一把,钟意连路都走得七扭八歪。 齐喧难得来晨间这种穷乡僻壤视察工作,一见钟意就笑得跟个狗尾巴花似的, 几步跑上来在衣袖上啪啪一拍,膝盖在地上虚虚一点:“奴才给老佛爷请安!” 钟意环顾左右确定没人之后,才起了捉弄的心思,手在虚空中一扶:“小齐子 平身哈。” “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也是御前侍卫吧,姐姐?”齐喧苦了一张脸, 转眼又是一脸刻薄相,“还平身,哟,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钟意扶额,实在不明白,江哲麟结交的都是哪些个狐朋狗友,一个比一个没正 型,不过说起来最没正型儿的还是自家那位。去年齐喧过完生日,看见她立刻晃着 尾巴扑上来,摇着她手臂使劲的抹小泪:“知道你家那位干了什么丧天良的事儿不? 昨天居然把我跟一男人锁一起,这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还让那个基佬跳钢管舞给 我看!” 江哲麟撇开唇角勾住钟意的腰,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不不不,最可恶的 是咱们齐少还起了反应。” “江哲麟,我□大爷!” “别介,我大爷可是有房有室的主,你可别拖着人家跟你一块蹚浑水啊。” 钟意可不像他们都是群富贵闲人,眼看着刷卡时间又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钟 意佯装踹了齐喧一脚:“滚滚滚,好狗不挡道。” 齐喧配合着做出倒在墙上的动作,笑骂道:“小兔崽子不想混了,居然敢踹你 的大老板?!”说完齐喧又呵呵的笑开:“意姐,看您这财大气粗的样儿,该不是 那位收了锐宇集团,巴巴的又到您这儿派钱了吧?” “财大气粗?”钟意剐了齐喧一眼,“我看你还膀大腰圆呢!” 钟意总觉得锐宇集团的名字有些耳熟,想半天才想起当初江哲麟对这个集团狠 辣的作风看不过眼,早放出话来要收拾对方。“唔,江哲麟夙愿得偿,锐宇的高层 又得大换血了吧?” “No,no,no。”齐喧一脸鄙视,“你老公哪能跟你似的缺根筋啊?收买人心这 种事儿,他那资历高得都快著书立传了。裁那群人出去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么?就 是要把那些人啊,攒在手心里,好言好语的哄着,好茶好酒的伺候着,让他们那什 么,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如履薄冰,如坠深渊,业绩上不去就有个鬼了。” “齐喧?” “怎么?” “你说谁缺根筋呢!” “……是我,是我还不成么?” 钟意隐隐觉得江哲麟对付锐宇的手法,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琢磨了一上午加一 下午捎带午休时间,她才咂摸出味儿来:他这套动作,怎么跟收买自己的那套路数 这么像呢? 他表现出出人意料的大度后,她就没什么理由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更别说深入 检讨她和谢天那些不得不说的破事儿了。 钟意原本打算跟江哲麟坦白,被他这么一堵,所有话都噎在了嗓子眼儿,与其 表错情被江哲麟嘲笑,她宁愿把头埋进热滚滚的沙子里当鸵鸟。 钟意正在无比痛苦的抽丝剥茧,只听铃声一响,果然有钱有闲的江大boss又想 起调戏她来着。 “宝贝儿,想我没?”江哲麟的声音从电话彼端懒洋洋的响起来,渗出了钟意 一身鸡皮疙瘩:“江哲麟,在你把舌头撸直之前,我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江哲麟笑了笑,声带微微震动:“那就是想咯?” “你去死!” “诶诶诶,文明点儿成不?”江哲麟漫不经心的告饶,接着又堵了钟意一句, “你不是发誓不说话来着么,宝贝儿?” 钟意抓狂,脸色骇人,连路过的林妙妙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干嘛啊你,间歇 性癫痫啊?一天到晚跟抽风机似的抽抽抽。” 江哲麟显然听到了,醇厚的声音响在耳边,毫不掩饰的愉悦笑意:“那就是林 妙妙吧?说话挺有趣的。” “是话有趣呢,还是人有趣呢,要不就是你对人小姑娘有兴趣?” 江哲麟愈发得瑟起来:“妒妇。” 这还有完没完?钟意怒了,声音也冷了下来:“江哲麟你别以为谁都跟一样低 觉悟。我还在上班呢,太子爷我求您赶紧退散成不?” “怎么求?”江哲麟笑笑,听到钟意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抽气声,才恢复了一本 正经的语气,“今天晚饭在和融山庄。我几点过来接你?” 顺着江哲麟的话,钟意认真思考起来,压根忘了计较江哲麟还没问她同不同意 去,她斟酌着问了一句:“除了咱俩,还都有谁啊?” 江哲麟的答案暗藏机锋:“怎么,居然还有你怕见着的人?哪个混蛋,来来来, 告诉为夫,为夫一定让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姜还是老的辣,她连刺探军情的机会都没有。她总不能坦白的说,我不想见你 的妹妹和她的男朋友吧? 钟意一想到那两个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就觉得头大。虽然她和谢天已经桥归桥, 路归路,但情感总是比理智反应更快,她明明还在那儿强颜欢笑,一股酸意却不知 不觉的在眼角眉梢弥漫开。 江哲麟这么锐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如果他真的有所察觉,反应就不至于这么温和大度了吧?还是她压根高 估了自己在江哲麟心里的分量? 或许江哲麟对她,对一只宠物无异,烦了就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高兴了就 宠着逗着,让自己满怀感恩之心,傻兮兮的彩衣娱夫? 钟意一颗心像是沾了雨水的羽毛,坠坠的,往下滴滴答答淌着水儿。 她忽然感到很疲倦,伏在桌子上,把笔墨纸砚都推到一边:“我还是不去了。” 江哲麟不急也不恼:“怎么了?” “报社加班。” “钟意,撒谎也有点诚意行么?你是生怕我和齐喧疏远,时不时出题目让我考 考他是吧?” 谎言被揭穿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钟意还真就跟江哲麟顶上了:“和融的东西 太难吃。” “你昨天还不惦记着他们家的雪梅娘?”江哲麟冷笑,“你以为一群人把地方 订在那儿是为了谁?” 钟意对着手机干瞪眼,他这么面面俱到,该死的为什么不去投资卫生巾?绝对 三百六十度无侧漏! 以防江哲麟把话题往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这种大方向上引,顺便再给她扣顶幼 稚加任性的帽子,钟意一咬牙一闭眼,她忍了还不行么:“去,去,去。我去还不 行么?” 江哲麟并不说话,直到钟意忍无可忍想挂断电话,江哲麟才叹了口气:“小乙, 既然嫁了我,有些事情,你必须学着去面对。” 通话中断的咔嚓声,轻轻一响。 真正的言有尽而意无穷。 钟意抽动嘴角,涩涩的笑了一下。 她很好奇,这次猜心游戏的底牌又是什么? 她还没纠结一会儿,林妙妙花蝴蝶似的扇着翅膀过来,一口标准的淘宝体: “亲,好寂寞啊亲,陪我浑水摸鱼再逛个街好么亲?” 钟意推开林妙妙缠在脖子上的胳膊:“没兴趣。” 林妙妙立刻变脸:“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你跟着我 们小江江才多久呢,就看不起我们无产阶级底层劳动人民的小情趣了啊?!” 钟意最怕林妙妙祭出这招,为了表明她还没有被资产阶级腐化,立刻点头如捣 蒜:“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 居然与回答江哲麟的话一模一样。难怪钟琴老是说她脸皮薄不会拒绝人。 林妙妙立刻眉开眼笑,凑在她脸上吧唧一口:“陪逛街不包邮啊亲!” 之前提过,晨间在高校区附近,逛街的地方还是蛮多的。没走几步,就有人拦 着他们开始推销美容美发的服务。 钟意本科就在离这里不过五百米的T 大,当然知道这种推销有多不靠谱。偏偏 林妙妙被对方哄得晕头转向,两眼晶亮的望着她:“咱们去试试吧?” 钟意那个“不”字还么出口,林妙妙已经拉长了一张脸:“由俭入奢易,由奢 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 钟意感到了自己脑袋膨胀得比发了的面粉还快,连忙跟着林妙妙拐进了理发店。 理完头发,钟意对着镜子照了照,居然觉得很满意。 林妙妙得意坏了:“我说什么来着,任何抱有阶级偏见的看法,都是耍流氓啊 亲!” 钟意被林妙妙逗得乐不可支,只见镜子里的自己也正噙着笑意与林妙妙打闹, 长发黑而软,乖顺的包裹着脸部,衬得一张脸尖尖的就像锥子,把之前的婴儿肥藏 得一丝不露,发丝拂动间带上了点儿成熟的风情。这样的钟意,让她觉得陌生,又 让她有种密不可宣的小小期待。 哪知她那点小期待被江哲麟兜头浇了盆冷水。 他面色不虞的打量着钟意的新发型,嘴里还不忘损她:“这发型太女气了。” 钟意拽着发尾被江哲麟打击得有些尴尬:“额……不好看么?” 江哲麟笑一笑,嘴角上又染上了顽劣的笑意:“不好看。衬得你整个人都不男 不女的。” 原来又在涮她!钟意也不是善茬,燥眉燥眼的冷笑道:“我这么爷们你都娶我, 难道江少性取向有问题?” 江哲麟“啊”了一声,捏捏她的脸,笑得俊美无俦,夺人心魄:“放心。无论 你变成怎样,我都爱你。” 一听就是在敷衍,钟意觉得自己都快跟江哲麟计较不过来了。 和融山庄说白了就是这堆人开发的另一处农家乐加赌场。窗外绿荫茂密,花木 扶疏;窗内帷幔轻摇,歌声缓缓,连砝码的碰撞声都是极轻的。虽说有蓝带厨师随 时候命,一时兴起也可以自己动手。反正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就算把屋顶掀 了,都不会有人管你。 不出钟意所料,除了江哲麟固定的那批狐朋狗友,江思妍正偎在谢天的怀里窃 窃私语,余光扫过两人,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立刻挽着谢天笑盈盈的摆过来,脸 上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嫂子好,哥哥好。” 江哲麟挑眉:“这么有礼貌?该不是今儿想从我身上搜刮红包钱吧?” 江思妍嘿嘿嘿的笑:“哥,他们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做人还是低调点儿 好。” 江哲麟顺着江思妍的话下了牌桌,回头捏捏钟意的手:“等会儿我输了你可不 许笑啊,我那可都是为了咱们的感情长治久安。” 谢天闻言静静的,嘴角牵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钟意急促的笑了一下,手指紧紧的抠着江哲麟的手背,却被江思妍会错了意: “啊,嫂子,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呢?来来来,一块儿玩吧!” 钟意连忙推辞:“我不太会。” “那就是有点会了?啊,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江思妍笑得贼贼的,抱着砝码 两眼蹦桃心,“你要是高手,这牌桌你连边都别想沾。” 江思妍左一口嫂子,右一口嫂子,钟意实在拗不过江思妍,只能坐进了牌桌。 她理所当然的被分配给了江哲麟,谢天和江思妍一组。 头顶的灯光又白又圆,犹如小型太阳,照得人连眼角都在流汗。 谢天的眼睛亮闪闪的,面容却显得很模糊,犹如潜伏在黑暗里的豹子,只能看 见那双雪亮的眼睛。 江哲麟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依旧是一副万事不伤心的模样,唇角若有似无的 勾着。 钟意被两道光线看得发慌,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这种情景了,她都能看见精神 病医院正在遥遥的对自己招手。钟意真的不怎么会打牌,把牌理得横七竖八的,一 只手都拿不过来,只能把多余的牌按在桌面上。两位男士十分有默契的等着她,唯 有江思妍很不耐的在旁边撇嘴,叩着桌边若有若无的笑两声,清凉的笑声把钟意逼 得愈发紧张,只觉得每张牌面都反射着令人炫目的白光,白花花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钟意一不留神,攥在手里的纸牌一一脱了手,悉数滑了出去。 江思妍谴责的目光立刻追杀过来:“哥,你当年还说要娶赌后双剑合璧,赌遍 天下无敌手呢,赌后就这……” 江思妍还没说话,江哲麟就毫不客气的扫了她一眼,点到为止,目光却颇有威 压。 江思妍的樱桃小口张了半天,才委委屈屈的把剩下的话憋了进去。 江哲麟起身走到钟意身边,淡淡的麝香味笼罩上来,如同带着温度的酒精贴在 肌肤上,微醺还暖的寒意。江哲麟从钟意身后圈住她,拇指和食指夹着牌面轻轻一 抿,散了的牌魔术般的立了起来,整齐光洁如同扇面,弧形光圈在牌边上急速滑过。 江哲麟的下颌顶着她的发心,醇厚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着,手把手的教她怎么 理牌,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江哲麟胸腔微微的震动传递过来,说不出的暧昧与性 感。 两个人的姿势非常抢眼,连隔壁桌的齐喧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接着齐喧不怀 好意的冲钟意眨眨眼,甚至还偷偷伸出大拇指向钟意比了比,被江哲麟一眼瞪回去。 目光加上灯光,更让钟意觉得应接不暇,细小的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上钻出来, 像狰狞的蚯蚓,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江哲麟的手指,却引来他的轻笑:“别怕。有 我呢。” 钟意抽动了一下嘴角,只觉得狂躁的心跳奇异的平缓下来。 钟意觉得自己的作用差不多就一自动发牌机,她无论递出什么牌,江哲麟那边 总能替她补上,顺带送给她一枚鼓励的笑容。 反观谢天和江思妍,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急于求成,江思妍的牌风狠辣得连钟 意都咂舌,像是铁了心要把人往死里砸似的。 几局下来,江思妍输了个晶晶亮、透心凉,按着江哲麟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诶,诶,诶,不成不成,这规矩得改改。” 江哲麟把牌往桌上一甩,不甚在意道:“怎么改?” “改成一个我怎么都会赢的规矩。” 江哲麟看见江思妍气得小脸通红,知道是把她逼急了:“你怎么说就怎么来。” “真的?不反悔?” 江哲麟看着自家妹妹的财迷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反悔。” 江思妍诡笑了一下:“这样啊。两位男士谁输了,谁就亲嫂子一下。” 钟意手里的牌猛烈的抖了抖,手指用力的绞着,像是要把牌面捏碎。 江哲麟面带不郁:“江思妍,你找死吧?” 自始至终沉默到底的谢天终于插* 进话来:“我没意见。” 江哲麟眼里光芒一盛,忽然就笑了,把牌悉数丢到一边:“好,我也没意见。” 钟意唰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声音尖利,像是一只受惊的动物在体内咆哮,钟意说完只觉得浑身都在微微颤 抖。旋即,一束束探究的目光扫了过来,像是让人无处遁形的探照灯,已经有人捏 着下巴玩味的笑出声来,像是紧箍咒,把钟意的头皮锢得直直发麻。 她很奇怪自己怎么能笑出来,而她确实微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 低血糖,介不介意我削个水果补充点糖分?” 钟意连珠炮似的说完,就迫不及待的离开牌桌,急冲冲的扑进厨房里,楞了一 下,才找了一只又大又圆的脐橙,她顺手从刀架里挑了把水果刀,捏着橙子蹲下来 对准放在矮几上的果盘,手指不自觉的在橙子丰厚的皮上掐出一个深深的指甲印, 刀切下去,她只觉得指尖一辣,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而橙子喷出淡淡的水雾,扑进 她眼睛里,一时酸涩难当。 江哲麟自有一套办法去摆平舆论。只是那天晚上回来后,他面沉如水,点着一 支烟站在阳台上,隔着袅袅的烟雾和弧形玻璃窗注视着她,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璀璨 的星子,照得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辽远又陌生。 何似在人间。 看着这副剪影,钟意埋在枕头里想,她是有一点点喜欢江哲麟的。 但这一点点喜欢不足以消化他的家庭,背景以及其它带给她沉重的压力。 眼前闪过报社里众人讥诮的眼神,江思妍柔和却暗含挑衅的眼神,江启之时不 时的冷眼相对,谢天在公共场合中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亲密……一时间所有情景 都杂糅在一起,像是可怕的怪物从黑暗中探出身,恶狠狠的向她扑过来。钟意闭了 闭眼睛,尖细的虎牙深深嵌入粉色的唇瓣里,脸埋进手里,疲惫不堪的眼泪渗出来, 即使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她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相处还算正常,只是江哲麟讲甜言蜜语的次数锐减,他偶尔 会抱抱她,搔搔她的发心,埋在她圆圆的肩窝处不说话。 钟意现在连鸵鸟的级别都已经通关,直接晋升为乌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一动 不动,生怕江哲麟又拖着她和江思妍两口子胜利会师。 工作方面却意外的顺利起来,她的一组照片甚至入围了业内颇具名气的摄影展, 烦躁不安的心因为新的忙碌又充实起来。 中午她从外边回来,刚好碰到小她两届的两个小学妹,黑葡萄似的眼睛充满崇 拜:“哇塞,师姐你好厉害。” 钟意笑笑:“哪有。你们也要加油啊。” 两个孩子点头如捣蒜,钟意觉得心里暖暖的。 工作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便端着保温杯去了茶水间,两个小女生的窃窃 私语从里间传了出来:“什么叫做‘你们也要加油啊’,不就是嫁了个好老公,不 然能轮得上她?真把她拽得。” “说起来咱们学姐真是不简单,她和咱们大老板,就是那个齐喧,也过从甚密 呢……” 钟意只觉得浑身发冷,头重脚轻的回到了自己的格子间,狭仄的空间像是要把 她拆骨入腹的兽。 浑浑噩噩的挨到午休,她突然格外眷恋两个人的小巢,心血来潮的打的回去, 开锁上了二楼,左手第二间便是书房,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满满的都是书,江哲 麟藏书极多,文史哲理化生涉猎很广,他总标榜自己作为风险投资者,博闻强识那 是必须的。 钟意第一次看到满满一排的佛经时,觉得好笑极了:“哟,您老还信佛?” 江哲麟敛眸:“没有底线的人才没有信仰。” 钟意好笑:“那你的底线是什么?” 江哲麟拥着她的肩膀笑一笑:“我的底线,就是你。” 钟意伸手去够波若蜜多经,不小心带翻了另一本书。 那是一本极厚的影集,砸在地板上砰的一声,书页飞速翻过,最后定格在一页 上,那张照片被放得极大,画面质量依旧完美得让人咂舌,钟意不可置信的张大眼 睛:这是四年前万圣节的照片,她赶去美国探望谢天,两人画着小丑的妆容正窝在 照片中央笑得开心。郑思然把下巴搁在钟意的肩膀上,穿着极暴露的黑丝网袜,警 服领口开得极低,夺人眼球的制服诱惑。而在最角落上,垂着头点烟的那个男人, 赫然就是江哲麟。 B 大东门口有家风评颇为不错的印度餐厅,异域风情的歌声低旋,四面都是金 色的墙壁,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帷幔上镌着盘根错节的印度文,一点熏香的味道 若有似无,空气中充斥着各种香料混合奶油的香气,单是闻闻,钟意就觉得饱得不 行。 无奈钟琴很喜欢这家餐馆,拼命撺掇着她点上招牌的咖喱拌饭。钟意对着面前 看不出颜色的米粒不由的叹了口气,先用勺子画了个十字,接着勾了个五角星,当 她兴致勃勃的想要雕个笑脸出来的时候,一直在胡吃海塞的钟琴从食物里抬起头来, 嘴角还腻着一点儿印度酸奶:“钟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减肥,皇帝不急你这个 太监急个P 啊!” 钟琴抬手摸了摸滚圆的小腹,钟意都减肥了,她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呜呜呜。 钟意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摇头:“我才懒得像某些人,一年能成功减肥几百次, 啧啧,几百次啊。” 钟琴被戳到痛处,瞬间出气多进气少:“你、你、你……想当年姐也有骨瘦如 柴,不盈一握的时候!” 钟意兴趣缺缺的敷衍道:“请问您最轻多少磅?” 钟琴闻言那个得瑟啊,眉飞色舞的伸出两个手指头微微一晃:“六斤四两!” 钟意好不容易才忍住一口酸辣汁喷到钟琴脸上的冲动,连出生时候的体重都好 意思来显摆,这人脸皮厚得都能媲美江大boss了。 一想到江哲麟那张脸,钟意的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放下金光闪闪的勺 子搁在一边,支着下巴歪头看着钟琴:“姐,你觉得我美么?” 钟琴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划手为剑一刀劈在钟意的眉心:“食物中毒了吧你, 凤姐俯身了吧你,急急如律令,撤!” 钟意不为所动的继续追问:“那我有啥惊世骇俗的天赋没?比方说出口成章, 七步成诗那种?” 钟琴捏着下巴,忽然在手心重重一敲:“有了!如果喜欢给人当老妈子也算天 赋的话,地球上的确不盛产你这种变态。” 钟意默:“喂……我说正经的。”接着又垂死挣扎的看着钟琴:“照你这么说, 我脾气一定很好咯?” “啊呸。”钟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一根兰花指差点戳到钟意的脸上,“脾气 倔,一根筋,爱钻牛角尖——你这叫脾气好?” 想想也是。钟意抱着头万分苦恼:“那江哲麟到底看上我什么?” 钟琴这辈子最大的苦楚就是活了二十几年,居然还没有终结初恋,见自己的妹 妹用这种明媚忧伤的口气感叹自己的狗屎运,气不打哪处来,恶狠狠的说:“因为 他够瞎——我不管我不管,钟意你把我的玻璃心戳错了,今天休想我付一个子儿!” “你本来就没想付好吧?” “钟、意!” 跟钟琴插科打诨了一阵,胸口的憋闷感却丝毫没有减轻,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两个人携手在江滨大道上晃着。正巧路过一家鞋店,晶莹的玻璃后摆着琳琅满 目的夏季新款,顶上缀着剔透闪亮的水晶灯,清雅的光芒洒下来,把整个橱窗都照 得如同梦境一般。 钟意正有满腔的烦闷无处发泄,血拼欲望呈指数级增长,此刻直接决堤,二话 不说便拖着钟琴往店里走。 钟意试了一双浅嘴鱼口鞋,又挑了双运动款的单鞋,眼睛在两双鞋上瞟来瞟去, 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钟琴一向对她的品位意见很大,这次也不例外,钟琴掐着下巴一脸不赞同: “那双鱼口的多好啊,要款式有款式,要气质有气质,这颜色这剪裁还特别显脚小, 穿出去绝对大杀四方。” 钟意弯腰褪下鞋子:“这双鞋不合脚。后跟又太高,我们报社的那群男人身高 已经够悲催了,我穿上这鞋都快一米八了,他们还活不活?” 钟琴不以为然:“好看就行了呗,你管那么多?” 钟意叹了口气,指尖在鞋面泪珠般晶莹的碎钻上轻轻滑过,盈盈的水光在她眼 底一闪而过:“钟琴,其实这男人吧,分两种。有种男人,就像这双高跟鞋,看起 来很美,工艺复杂,价格昂贵。咱们要是觉得不合脚想把他踹了,就成了别人眼里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球。可惜,就算对方是水晶鞋,咱们要不是灰姑娘,就算削断 脚跟鲜血淋漓,一切都是白搭。另一种男人,跟这双单鞋似的,外观保险,内在温 暖,不用担心会磕掉这颗钻石那颗玛瑙,也不用时不时的送回店里保养,下雨天能 穿,爬山也能穿,绝对物超所值。” 钟琴看怪物似的打量着钟意:“发烧了吧你。就买双鞋的事儿,你居然给我上 起来政治课,欺负姐没男人是吧?你也别水晶鞋运动鞋的跟我绕。我跟你说,小江 不是你所说的水晶鞋,谢天更不可能是那双运动鞋。妹妹啊,你和小江结婚都两年 了,脑子怎么就拐不过弯儿来呢?你那牛脾气我还不知道,当初你要是一点儿都不 喜欢小江,又怎么可能嫁给他?怪不得一个个都说,女人最念念不忘的是伤她最深 的男人,快别犯* 贱了,看得我眼睛疼。” 可是,当初,想当初,她是不愿意的。 面对完全会错意的钟琴,钟意只觉得如梗在喉,一个字都吐不出,手指在柔软 的小牛皮上掐出了细碎的花纹,她抬起手把两双鞋递给店员,声音嗡嗡的响:“对 不起,这两双鞋我都不太满意,真是麻烦您了。” 和钟琴告别之后时辰尚早,那个所谓的“家”,钟意是不想回了,漫无目的在 附近转着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与B 大一街之隔的T 大,她的母校。 学校变化并不大,梧桐枝疏朗,绿叶茂盛,两树之间拉着一条横幅,上面漆着 一行大字“到西藏区,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横幅下是莘莘学子青春洋溢的脸 庞,相映成辉的画面,像把尖锐的锥子,直直刺进钟意的心脏。 她仰着头,盯着那条横幅看了许久,想当年,她曾经信誓旦旦的要做战地记者, 甚至很认真的和谢天讨论过这个问题。谢天表现得颇为宽容大度,态度比钟父还要 开明。钟意至今记得谢天温润的声音,他伸手捏捏她的脸,微笑:“有什么办法, 那是你的事业。” 而江哲麟,却总把她的工作当成儿戏。开水间的对话再次出现在脑海里,钟意 觉得像是有把锯条在脑仁里来来回回,钝钝的发疼。 再往里走,钟意看见中心广场上搭了个简易舞台,有学生正在上面表演,歌声 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还卖力的舞动着——原来是歌手大赛的海选。 记忆翻涌上来,谢天沉静的歌声,隔着雨水清淡的吻,无数手机屏汇成的光海, 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久、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钟意踮起脚,眯着眼睛看着树缝里漏下的辰光,忽然有些感慨。或许她对谢天 的爱意早就被两年的光阴冲刷殆尽,她所怀念的,不过是那段肆无忌惮的青春罢了。 钟意跟着节奏强劲的音乐摇摆起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扭头一看,那个人 居然是谢天?! 钟意有些难以置信,又非常懊恼出门的时候怎么不翻黄历,连逛个街都能别谢 天抓包,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钟意捏着机车包冰凉的扣子,只觉得凉气 如蛇,一丝丝的舔着埋在手背下青色的经脉。 谢天穿着一件滑稽的文化衫,上面印着歌手大赛四个大字,他指着一群偷笑的 学生尴尬的牵了牵唇角:“这群小兔崽子让我赞助他们来着。” 钟意僵硬的“哦”了一声,抬腿想走,却被谢天拦住,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 把她整个的笼罩在里面,逼得钟意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谢天的表情有些受伤,依样画葫芦的和钟意拉开距离,笑容微涩:“你为什么 会来?我还有机会是么?” 换做过去,只要谢天用这种口吻求她,钟意一定会立刻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可是过去的终究过去了。钟意垂下头,避开谢天灼热的视线,专心致志的研究着脚 尖:“谢天,你还不懂么?你已经和思妍在一块儿了,我和江哲麟结婚也两年多了, 他……对我很好。” “对你很好?”谢天嘲讽一笑,“他对你就是这样的好法?” 谢天忍不住笑起来,像是听了个极滑稽的笑话:“时不时拉着你和我们见面? 钟意,我不是不想忘记你,你认为现在这样,可能么?” 谢天把手□兜里,对着虚空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明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他 明知道。” “他……知道?”钟意的脸色不由的白了白。谢天的话把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也踩灭,灰白的烟雾一舔,心底满满的都是灰烬。 谢天眯了眯眼睛,眸色骤深:“你觉得呢?” 谢天伸手拨了拨钟意不小心含在嘴里的发丝,钟意避不过,只能僵着身子任由 谢天摆布。 谢天垂下眼帘笑了笑,嘴唇贴在钟意耳边一寸的距离,热气如同伸开爪子的小 蟹,轻轻挠着她的耳廓:“友情提示——思妍从两年前开始追我。而那时候,你们 恰好结婚。” 谢天慢慢松开钟意,湛然深秀的眼睛里蓄着一点宠溺:“小乙,如果是我,我 不会让你受哪怕一点点委屈。 “欢迎你随时回到我的怀抱里来。” 谢天的话如同魔咒般盘亘在钟意脑海里,舞台的灯光与炫目的阳光交织在一起, 钟意只觉得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好像坠入了时间的黑洞,听不见一丝一毫鲜亮的声 音。 钟意忘记自己是怎么跟谢天告别的,也不知道自己怎样行尸走肉般的回到公寓。 她只记得自己魔障般的走到水族箱前,荧光穿过水体一片幽蓝,映在她脸上,如同 狰狞的泪,静静的淌了一脸。 两条亲吻鱼绕着水草追逐嬉戏,摇头摆尾的动作显得格外亲密。 这两条鱼是江哲麟某位小侄女送的。小女孩儿年纪不大,却特别懂得讨人欢心, 非得把两条鱼取名叫小江江和小钟钟,江哲麟把小姑娘顶在肩膀上,拉开对方藕节 似的小嫩手,叔侄俩一挤眼,笑得尤其肉麻。 钟意被两人笑出一声鸡皮疙瘩,拼命的挤兑他们:“你看你看,小江江这嘴巴 吸的,跟抽马桶的皮搋子有的一拼。” 小姑娘摸摸自己油光水量的麻花辫,把眼睛那么一眨巴:“啊……那小钟钟就 是马桶咯?” 在江哲麟愉悦的笑声中,钟意被打击得身心俱裂,倒地不起。 钟意笑了笑,在两条鱼即将接吻的时候,抵住冰冷的玻璃板轻轻一叩,两尾鱼 立刻惊惶失措的分开,只一下就消失在五颜六色的水草里。 心里居然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快意。 江思妍追求谢天,而谢天对自己余情未了,江哲麟娶自己是为了成全自家妹妹 么?那他的牺牲未免太大了一些,也未免太高估自己的作用。真正的拦路虎是…… 郑思然吧? 只是,江家俩兄妹的感情真好到了这种地步?毕竟,江思妍的母亲沈青曾经逼 得少年的江哲麟不得不流落异乡,辗转去了美国。 难道,江哲麟是利用她打击江思妍?明知道江思妍苦恋谢天,却时不时带着谢 天的旧情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让谢天在新欢旧爱之间摇摆不定? 两种想法在钟意脑海里胶着着上升、交锋,其惨烈程度堪比世家大战。落地钟 在黑暗里发出悠长凄厉的鸣叫声,铛,铛,铛,一声叠着一声像是砸在心上,浑浊 的声音震得钟意头晕目眩。 她浑身无力的斜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响起轻微的开 关声音,满室光华倏然而至,刺目的灯光让钟意不由自主的挡了挡眼睛。 江哲麟讶异的挑挑眉:“你在?怎么不开灯?” 钟意慌忙把目光转向水族箱,固执的不肯回头:“不想开。” 江哲麟被她气笑了,换了拖鞋走过来,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在钟意心里揉捏 出一种酸软的情绪。江哲麟从背后圈住钟意,钟意挣了挣,江哲麟便愈加收紧怀抱, 大概是刚应酬完,江哲麟身上交织着淡淡的烟酒气味,好在他的声线还算清醒: “又在赌气?”视线下移,落在钟意□的双足上,江哲麟忍不住轻斥:“还嫌苦头 吃得不够多?” 说完江哲麟便折回去拎了拖鞋过来,很自然的半跪在地上握住钟意的脚想要套 进去。 钟意被江哲麟突如其来的动作窘了个大红脸,温腻柔软的脚底是江哲麟干燥宽 大的掌心,心里忽然蹿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心酸夹杂着甜蜜交织成一种尖锐的苦涩, 钟意连忙抱着腿往边上跳了两步,一脸戒备的看着江哲麟:“干什么呢你!” 江哲麟把鞋放在一边,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笑得很无奈:“还知道脸红,下次 还敢么?” 钟意语塞,埋头抢过拖鞋慌忙穿上。 江哲麟只当她是害羞,在钟意头顶微微笑着,声音动听极了,也刺耳极了。 在江哲麟眼里,钟意是不是笑料的代名词? 居然痴心妄想,江哲麟会爱上她? 她到底有多蠢。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哲麟这样实在让钟意挑不出错来,但要坦然面对江哲 麟温柔似水的目光对她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钟意干脆把那本肇事的般若密多经放在膝盖上,一页页胡乱翻着,厚实的纸张 捏在手指间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没翻几下,钟意就觉得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 像个心不在焉的小尼姑。 江哲麟正在看财经新闻,余光瞟到钟意那副困倦的模样,不着痕迹的靠过来一 些,把那颗乱动的脑袋固定在自己肩上。 这时候的钟意往往最温和无害,平时那张小嘴厉害得他只想一口堵上,以绝后 患。 江哲麟略一沉吟道:“思妍从美国转学回来,B 大的课程有些跟不上。你替我 多照顾她一点儿。” 钟意刚刚放松的神经猛的一紧,眼睛倏然打开:“怎么个照顾法?” 江哲麟感觉到钟意的紧张,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拂:“思妍读的也是新闻专业。 她对国内报业很好奇,想进晨间实习一段时间。她一个小孩子做起事情来难免没规 矩,我想着把她转到你手下。你就多担待着点儿。” “江哲麟。”钟意闷闷的叫了一声。 “嗯?”江哲麟侧过脸,修长的手指捏住钟意细弱的后颈,轻缓的按摩着,沉 静柔和的目光让钟意只感到铺天盖地的烦躁,她甩了甩手,把脸埋进江哲麟半透明 的稠质衬衫里,尾音极轻的颤动着:“没什么。我照顾就是了。” 钟意没想到江思妍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晨间。 江思妍长得美,又是江哲麟的妹妹,一群人巴结还来不及,就差没众星捧月般 把她捧在手心里。 江思妍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忙着招手:“嫂子嫂子,快来快来!” 招小狗似的语气让钟意略感不快。最让她无语的还是江思妍对她的称谓。虽然 她们确实是亲戚关系,可是在工作场合这么肆无忌惮的使用亲密称谓,别人又会怎 么想——真当晨间是江家开的么? 钟意映着头皮把江思妍从人群中引出来,低声对她说:“思妍,以后在晨间最 好叫我的名字。明白么?” 江思妍一眨眼:“不明白。” 钟意无奈:“这对一个实习生影响不好。就算你做得再好,别人都会认为是我 偏袒的缘故……” 江思妍一脸不在乎的腻在钟意身上:“嫂子你这么认真累不累啊?我本来就是 来玩玩儿的——啊,不对不对,我还是为了正事,正事!你和谢天不是同学吗?你 肯定比我了解他,求求你帮我追他好不好?” 钟意的脸色刹那只剩青白二色。 她凝睇着江思妍,手指不由的绞紧女士西装的下摆:善意提醒被认作多管闲事, 苦心经营的工作被当做玩票,曾经的恋人居然要她帮着倒追? 好,很好!简直是欺人太甚! 钟意努力控制着嘴角抖动的幅度,匆匆甩下一句对不起,几乎是夺路而逃。 不出所料,她刚对江思妍甩了脸子,片刻江哲麟的电话就追杀过来,还说什么 记得她喜欢吃刺身,特地约她在城中新开的日本料理店吃饭。 她是不是该庆幸,江哲麟还有这个心思敷衍她一个借口? 江哲麟的做法愈发印证了钟意第一种猜想。他们真是兄妹情深,而她又何德何 能?! 钟意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林妙妙。 林妙妙瞥了一眼钟意:“诶诶诶,无奖竞猜时间,钟意一脸煞气的样子像谁?” 钟意拧着牙关冷笑:“董存瑞。” 林妙妙莫名其妙的张大嘴巴:“啊?” 钟意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和苦涩:“因为我要去炸碉堡!” 钟意冲进去的时候,江哲麟眼皮微微一撩,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又欠扁:“谁 又惹你了?” 钟意怒极反笑:“你觉得跟咱俩都有交集,又恰好在今天能惹到我的人,会是 谁?” 江哲麟握着小陶瓶的手顿了顿,眉心微蹙:“思妍?” 钟意只觉得江哲麟装得真叫一个像模像样,咬着嘴唇冷笑。 江哲麟按下瓶子,抬眼看她,饱含歉意的说:“钟意,我不知道思妍又异想天 开的干了什么,不过,我愿意替她向你道歉——钟意,她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江哲麟此时此刻的做小伏低在她眼里就是心虚的最大佐证,钟意虚 弱的冷笑道,“那就是说,她做什么都是别人唆使的咯?” 钟意拉开包链,掏出照片直直的甩在矮几上。力气用的太猛,以至于包链直接 崩开,拉链头贴着皮肤极快的飞过,钟意感到脸上一辣,大约是出了血。 江哲麟眯起眼睛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失控的钟意,笑容和煦,声音却瞬间沉 冷:“所以呢?” “所以?”钟意干脆坐下来,把臀部结结实实的压在脚跟上,“所以我想请问 你,为什么明知道谢天是我前男友,却精心安排我们一次次的见面,而且……”钟 意顿了顿,手指用力的戳着桌子,“你让江思妍向我讨教怎么迎合谢天,是嫌我还 不够失态么?!” 江哲麟捏了捏鼻骨,缓声笑了起来:“钟意,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是孩子,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失态,是么?”江哲麟抿进双唇,终于不再微笑,而是 几近残酷的逼视着她。 钟意被江哲麟言语里的讽刺激怒了,声音骤尖:“江先生,我不想和你探讨有 关个人教养和礼仪的问题。我只问你,凭您这样优渥的条件,为什么会娶我?” 江哲麟不疾不徐:“我记得我已经重申了许多遍。” “你爱我?”钟意仓皇的笑了起来,“江先生难道不知道,谎言说上一百遍就 能变成真理么?怎么,你自己撒的谎,把你自己都给蒙了?” 江哲麟收紧拳头:“钟意,你没有良心。” “是,我没有良心。”钟意微微一笑,“那您能高尚到哪儿去?明明四年前你 就知道我和谢天是男女朋友,你为什么还是娶我?”钟意只觉得一把把尖刀从她嘴 里飞出来:“是不是因为令妹看上了谢天,所以江先生这位二十四孝老哥,为了妹 妹情路畅通无阻,所以才这么伟大的自我牺牲?!” 一口气说完,钟意觉得自己仿佛被剥皮拔筋的兽,连支持着自己站起来的力气 都欠奉。 她伏在桌子上恨恨的瞪着江哲麟,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来,眼泪却不争 气的从眼里涌了出来。 “我们两年前已经结婚。时间点恐怕不对吧,钟意?” “真的么?”钟意轻轻喘着气,“可是令妹不也是在两年前邂逅了谢天么?” 江哲麟眼中光芒一锐:“你怎么知道?” “谢天……”钟意脱口而出,才发现中了江哲麟的圈套。 江哲麟拳手握拳放在唇边,笑容舒缓的在唇边绽开,这种冷绝的笑意如同流过 花木的鸩酒,所过之处,片草不生。 “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还比不上谢天的一句话?” “让我猜猜,他都和你说了什么。”江哲麟用从所未有的冰冷眼神攫住钟意, 看得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她面前的江哲麟,除了那张英俊的面庞之外,浑身散发的气息都陌生得让人心 惊。或许这才是江哲麟真正的面目,冷静又冷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而他现在用对付对手的手段对付她。 钟意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虚弱苍白。 “他是不是说,怎么可能这么巧,思妍刚好缠上他,我便和你结了婚?”江哲 麟笑得很凉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圈阴影,“钟意,我请问你一句,怎么可能这 么巧,我暗示你可能会在和融碰见思妍和谢天,你就剪了新的发型盛装打扮?” 江哲麟微微侧过头,明明已经怒极,嘴角的笑容却丝毫没有融化的痕迹:“钟 女士,请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钟意被江哲麟看得胆战心惊,不由的舔了舔嘴唇:“林妙妙让我陪她去的,只 是巧合而已!”” “巧合?”江哲麟玩味的笑了笑,“你的答案还真是一贯的缺乏诚意。” 江哲麟收了懒散的姿态,挺直背脊看着钟意,满含自嘲的微笑起来:“钟意, 我说过我要把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便绝不是儿戏;既然如此,我当然要为我们的长 远考虑。” “我知道,我的身份会对你的工作带来影响,也明白我妹妹的任性会使你感到 困扰。我已经尽力把你会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只是一些事情,作为一个成年人, 你必须面对。即使是我,都无法保证你事事顺心。” “我最近频繁的出入晨间,确实是我刻意所为。至于我们四人之间的见面,我 也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思妍的安排——我只想让你更快适应这种身份的转换,至于 为什么没有跟你吐露,我承认我有私心。” 江哲麟垂下头,描摹着桌面上的木枝花纹,他微低着头,在橙黄的灯光下看起 来很落寞:“我不想让你觉得尴尬,我更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可怜——你让我怎么 跟你说,小乙,你现在的丈夫,是四年前被你彻底忘记的路人?” 江哲麟嘴角一撇,目光隔着冒着嘶嘶冷气的刺身拼盘,牢牢的锁住钟意的眼睛 :“现在看来,我一厢情愿的做法,你似乎并不领情?” 他在讽刺她不知好歹,无理取闹?钟意正在气头上,自然不甘心在他面前露怯, 一冲动便急急的顶上一句:“江哲麟,这都是你单方面的感觉罢了。你这些话的前 提完全不成立,继续这段婚姻?不不不,我不愿意,我要嫁的人是老公,而不是整 天管得我缩手缩脚的老爸!你要继续你尽管去,反正您的神通广大我也领教够了, 就算您告诉我您是草履虫能够自体繁殖,我也绝对不会惊讶!” 江哲麟闻言身形微微一晃,眼里的猝痛一闪而过。他再次笑了起来,嗜血般的 笑意,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只一眼就让钟意遍体生寒。 江哲麟撑着桌子站起来,黑色的影子犹如潮水般没过钟意的头顶,像是要把她 整个的溺毙其中,江哲麟右边的嘴角轻轻一动:“对,你说得都对,我tmd 就是犯 *贱!” 直到江哲麟摔门而出,钟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还自以为把她和谢天的历史隐瞒得很好,却没想到江哲麟对此洞若观火。 这种被人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的滋味非常屈辱,加上江思妍的火上加油,钟意便 如同沾了火星的炮仗,一点就爆。 只是不管不顾的发泄完毕之后,她只觉得漫天遍野的恐慌和后悔向她扑过来。 她不是不在意她和江哲麟的婚姻,甚至还幻想着自欺欺人的和江哲麟继续过下 去。 哪知话一出口,意思完全拧了,伤人伤己,她挑起最肥厚的三文鱼片塞进嘴里, 芥末味荼毒味蕾呛人的气味直冲进鼻管里,钟意极轻的“呵”了一声,下一刻眼泪 便汹涌而出。 像是有一滴水溅进了滚沸的油里,钟意只觉得胃部火烧火燎的疼,整个人如同 虾子般弓起身子,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犹如没有准确对焦的画面,奇形怪状 的事物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鲜亮的颜色渐渐褪去,只剩下死寂般的黑白。 这样的锐痛只持续了一会儿,钟意像被掐着脖子的人般缓缓缓过气来,她扶着 筷子去夹鲜嫩的象鼻蚌,手指抖动得厉害,好不容易接近面前的小磁碟,滑溜的切 片却从筷子间毫无征兆的直坠下去,“啪嗒”一声,在空气中产生嗡嗡的回响。 钟意对着满桌子的菜发了足足一刻钟的呆,才恍然醒悟过来这些都是她最喜欢 的几碟日本菜。眼泪再次冲击眼眶,钟意只觉得一颗心被绞成了抹布,猩红的血滴 滴答答的渗下来,泱泱的湿了一片。 钟意扶着门框出去结账,她先是掏出自己的工资卡,再拿出父母过年给的信用 卡,可是pos 机依旧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般不能满足,钟意的手指最后停在那 张冰冷的黑卡上,久久徘徊不去。 江哲麟永远能这样不着痕迹的打击她的自不量力。她就像是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到头来还是要仰人鼻息。 一旦主人不喜欢她,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多可悲。 这个想法让钟意不由的发了狠,在店员愕然的瞪视下,钟意猛的跪在地上,提 起手包一角尽数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纸巾手机镜子眉笔便签本噼里啪啦的掉了 一地,像是无数块巨石砸在了脑袋上,闷痛轰隆滚过如同惊雷,她趴在地上找了有 找,还是找不到另一张能救她于困境的信用卡,钟意的嘴角动了一下,最后颓然的 坐倒在地上,呼吸急促,白亮的灯光落在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只是轻轻抽动鼻子,钟意便觉得脑仁像是要从中间一劈为二般,疼得让人吐不 出一个字。钟意这么一折腾,动静闹得太大,直接惊动了店长。 长着一张圆脸的日本女人迈着小碎步扭过来,用发音奇怪的中文问她:“钟小 姐,您别急。这顿饭我们记在江先生的账上就可以了。” 钟意现在最听不得江哲麟的名字,闻言差点从地板上跳起来:“不行!” 日本女人被她吼得一震,一脸惊疑的睨着钟意。 钟意被她的目光压得狼狈不堪,嘴唇缓慢又急切的蠕动着:“我有办法的,有 办法的……” 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精巧的白色手机盖上,脑里灵光一现,钟意磕磕碰碰的 捏住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漫长的等待音后,钟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 传了过来,钟意只觉得鼻尖一酸,声音已经哽咽。 钟琴立刻就反应过来:“小意,怎么了?!你别急……好好好,我告诉江哲麟 干嘛呀,他又不是我妹……嗯嗯,你在哪儿,我现在马上过来!” 钟琴把钟意接回了自己的小巢,又颠颠的替钟意放了洗澡水。 钟意洗完澡后精神好了许多,穿着钟意的睡衣窝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红得媲美 玉兔。 钟意双手接过钟琴递过来的热水,眼睛被蒸腾的热气晕的睁不开,钟意噎了半 晌,才讷讷的垂下头描摹着胸口上绣着的一只小熊:“姐,你对我真好。” 钟琴赏了钟意一个白眼:“再好也比不上人小江。” 钟意被钟琴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连解释的兴致都没有,歪在沙发扶手上,如 瀑的长发泻了一地,精致小巧的脸微微仰着,眼泪顺着眼角落进宽大的领口,沁出 冰凉的寒意,过了很久,钟意才迟疑的开了口:“姐,你知道当年纪委为什么对妈 既往不咎么?” 钟琴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钟意:“难道是……” 钟意苦涩的笑了一下,点点头,又跪坐起身,攀住钟琴的肩膀:“姐,求你… …不要告诉爸妈。” 过往的记忆像是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带着点儿瘆人的尸腐味,却鲜活得连 每一条脉络都很清晰。 钟意记得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一直替她介绍对象的徐伯伯把她招进了常 去的茶馆。中年人缓慢的摩挲着紫砂茶杯细腻软糯的纹路,斟酌了良久才说:“小 钟,你妈那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钟意的眼睛唰的一亮,急切的样子像是饿了许久的小狼面对一块又大又肥的红 肉,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徐伯伯,真是太谢谢您了……我妈在哪里?我、我、 我要不要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见她?……啊,不不不,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您 要我怎么办?” 徐志功的眼里滑过一丝不忍,长着老茧的手轻轻拍抚着钟意的手背:“小钟, 伯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当初你那么点儿个,扎着个小小的羊角辫一甩,下巴就 这么翘着,别提有多神气……” 钟意敏感的直起背脊,困惑又犹疑的看着徐志功:“徐伯伯……” 徐志功松开手,尴尬的笑了笑,把眼睛撇向一边:“小钟啊,女人……总会比 男人多一种办法。” 雨下得越来越急,豆大的雨点像是能在皮肤上砸出个坑来。钟意深一脚浅一脚 的跟在徐志功身后,夜总会鲜艳的霓虹灯光如同长龙,在粼粼的水光里游走,湿漉 漉裤管紧紧贴在钟意的小腿上,冷得她直哆嗦。 徐志功把她送到夜总会门口,欲言又止的拍拍钟意的肩膀:“那人说,你见了 他就知道了。” 一溜衣着暴露的艳女斜斜擦着钟意的肩膀走过,浓烈的香水味熏得钟意忍不住 缩了缩肩膀。领头凉凉扫了钟意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鄙夷。 是啊。她和她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钟意嘴角抖了抖,最终还是在昏黄的灯光里扬起一个笑容:“徐伯伯,真是谢 谢你。” 说完,钟意深深的鞠了一躬,直到脚尖前积蓄起一个小小的水洼,满满的都是 她的眼泪。等她抬起头来,徐志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细密的雨中。 钟意至今还记得夜总会门把手的款式,厚重的青铜质地,阿拉伯细密画卷绕在 上面,像是吐着信子的蛇。钟意的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白,被暖融融的熏香笼罩着, 身上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脑子里盘旋着各式各样关于纪委的传说:“进去之 后,连上厕所都有人看着,别说是自由了,连自尊都没有。” “据说还有车轮战,连着审三天三夜,心理素质差的,没罪也给自己攒出罪名 安上了。小钟,你妈是有心脏病吧?作孽啊,这可怎么撑得住!” “据说最狠的,就是把人关在一个只能站、不能坐也不能躺的地方,人进去之 后,出来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 钟意的母亲以前是初中老师,后来接管了校办工厂。工厂转制之后,钟母顺理 成章的成了公司法人,在钟母的努力下,公司越来越红火,两夫妻的争吵却越来越 多。 钟父曾经忧心忡忡的警告钟母:“你干什么不好,非得做药厂老总?!王美凤, 我告诉你,你这相当于把自己一条腿送进了监狱!” 钟母只是沉默。 钟意后来知道,研发新药的成本极其昂贵,但长达十几年的努力,很有可能因 为药监局的一句否定,瞬间化为泡影。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药监局副局长被查处之后,钟母也被牵了出来。实际上,钟母行贿金额甚至都 够不上量刑,只是冥冥中似乎盘亘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把钟母一步步的推向深渊, 对钟母的监控一再升级,最后甚至把她划入了危险等级最高的那批人。 只是想一想,钟意眼前就会浮现出血淋淋的场面,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满 目绝望和憔悴的钟母,呆呆的倚在门框上,那样哀凉的看她。 钟意没有那么高尚,更做不到大义灭亲,她绝不会坐视宠她爱她的母亲被这样 对待! 她绝不会! 凭着一刹那的孤勇,钟意捏着门把手轻轻一转,咔嚓一声,门边的窄缝渐渐扩 大,陷在沙发里的人影渐渐出现在眼前。 那人在光影交错处抬起头来,雪亮的眼睛如同一头豹子,江哲麟在看见钟意的 那刻极快的眯了下眼睛,接着卷起唇角无声的微笑起来。笑容里有一丝残忍的味道。 钟意被震得三魂去了六魄:“怎么会是……你?!” 二十几年来,钟意一直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四平八稳,循规蹈矩。唯一一次叛逆, 便是和谢天分手后与江哲麟的一夜情。即使有酒精的催化作用,那一夜的记忆依旧 非常惨痛。钟意只记得那种尖锐的疼,毫不客气的钻进来把身体生劈成两半,接着 是热,强烈的撞击摩擦出让人心荡神迷的热意来,整个人像是被人摁进了泥沼里, 而身上精壮的男人身体是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 而这个男人,在她再次绝望的时刻,又一次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江哲麟懒散 的动了动唇角,笑意清浅的冲她招了招手:“嗨,又见面了。” 伪装的文质彬彬很快便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 江哲麟那天心情似乎非常恶劣,在钟意第二次下意识的推开他之后,江哲麟抿 着唇角笑了一下:“原来在酒吧找一夜情的人,也可以是贞洁烈女?” 江哲麟几乎是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甩进浴缸里。莲蓬头温热的水打在脸 上,像是有人在不停的掴着巴掌。江哲麟心情极差,钟意的心情更是惨淡,眼前滑 溜溜的镜子根本抓不住,她的胸部被江哲麟从后边扒开整个贴在冰冷的镜面上,冷 热交织的冲刷□体变得异常敏感,腰部以下不断的紧缩紧缩再紧缩,抵死绞紧身后 突兀的侵入物。 江哲麟忽然恨恨的咬住她的肩膀,在轰隆的水声中完全释放。钟意只觉得一阵 令人心悸的痉挛,像是一阵惊雷劈开了无边的黑暗,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钟意不 可置信的瞪视着平滑的镜面,上面映着两人不断抽缩的交* 媾处,淫靡不堪,令人 作呕,却隐隐有种堕落的快意。 钟意模模糊糊的想,这个人真是深谙如何折辱她,夜总会的vip 包间,时刻弥 漫着若有似无的女人香,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或许印着淡淡的唇印,她真该找把 梳子来观摩观摩,看看上面是否有女人又细又软又长的青丝。 哈,这样的一个房间。 江哲麟心满意足的享用完后,神情依旧阴翳。 钟意拖着倦到极点的身体死死的抱住江哲麟修长的腿:“可以了吧?我妈妈, 我妈妈……” 江哲麟的表情像隐忍似愤怒,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他凝视钟意良久才道:“一 晚上就想从这种案子里捞人?”江哲麟凉薄的笑了笑:“这里的头牌小姐也不值这 个价的万分之一。钟意,你凭什么?” 江哲麟的话像是一记闷锤,把钟意最后一点希望也砸得粉碎。 她是……被骗了么? 心里涌起一种极致的恨意,接着又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吞噬,最后变成一种麻木 的平静,钟意扒着浴缸的边缘,掩着脸克制不住的大笑出声。 没想到第三天,钟母的事情便出现了转机。相关办案人员纷纷松了口,之前对 钟家避之不及的人争先恐后的打来电话,神秘又暧昧的恭喜他们。 第四天,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一脸憔悴的钟母回到了钟家,抱住一双女儿 和丈夫,眼角滑下两道涩然的泪水。 一周之后,江哲麟约她见面,精致又稀少的法国菜,看着就让人肉痛。 从小衣食无忧的人,一旦尝试了贫穷的滋味,就会对金钱格外的诚惶诚恐。钟 意也不能免俗。 钟意木然的端坐在柔软的丝绒椅里,讷讷的看着银质餐具上静静流淌的光芒, 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但还是贪婪的看着,看着。 江哲麟却忽然起了讲笑话的心思,他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从前有一对白兔 子和黑兔子。一天,黑兔子失踪了。白兔子去找他,碰到一只紫兔子。” “白兔子问紫兔子,你知道黑兔子去哪里了么?紫兔子说,想知道么?请和我 上床吧。” “白兔子答应了。根据紫兔子的话,她再次上路,她又碰到了一只橙兔子。” “白兔子问橙兔子,你知道黑兔子去哪里了么?橙兔子说,想知道么?请和我 上床吧。” “白兔子答应了。根据橙兔子的话,她又上了路,她碰到了一只……” 钟意终于不耐的打断江哲麟:“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哲麟挑起唇角:“想知道么?请和……” 请和我上床吧?钟意脑海里反射性的跳出这句话,整个人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气得说不出流畅的句子:“你……!” 江哲麟却没有丝毫恼意,他在掌心变出宝蓝绒质盒子,手指轻叩,嗒的一声轻 响,一颗巨大璀璨的钻戒出现在钟意眼前,分割面幼细,华而不耀,美得令人目眩 神迷。 江哲麟单膝点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只是希望每天一睁开眼 睛,便能看见你。” 钟意从那刻就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反复无常,居心叵测。 他可以宠你如公主,也可以弃你如敝履。 甚至,一句话就可以让你连街边的流莺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