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睡去该有多好。 回到宿舍,我蹑手蹑脚的打开门,然后便轻轻的上床睡觉。但脑袋却昏沉沉的 如同塞进了一团乱麻,根本理不出头绪来。不能够睡去,即便是朦朦胧胧的迷糊过 去,也会突然惊醒过来,实在奇怪得很。心里面一直在回味着夏芷筱刚才所说的话, 或者是说我在期待着她,不知自己如何是好。没有可以求救的人,找不到解救自己 的方法,如同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身躯。 我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对她存有幻想,至少我是一直想见到她的,哪怕只是见 面,不去聊些什么话题。如果可能,那听她讲话是更其好的。就是这样的想法,再 无其他,苦思冥想不出这是为什么的。 所以,她的样子浮现在漆黑的房间里面,她如同一弯清泉般甜蜜的笑,然后在 我的心头激荡出汩汩的涟漪,似乎是我的不小心用手指触碰到一样。还有她痴痴看 着远方发呆的眼神,如在向往着什么,但又给人有种觉得生活艰辛困惑的感觉。那 种向往与迷茫困惑的参杂成分交织在一起,是那样的寸步难行,如同一株生长在沙 漠里面的骆驼刺。多么的渴望生命的继续,但脚下却是干枯的荒漠。 我就这样一直的想着她。而在这其间,偶尔会有催生与翫金同学在翻身时发出 的嗯呢声来,并伴随着床架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宿舍唯一的窗子处有光线渐渐明亮起来,我从书桌上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七 点钟了。而催生与翫金依旧睡得不省人事。心想,再在床上躺一会儿,即便是睡不 着觉,也可以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又沉沉的睡去。然后,自己莫名其妙的步入了一个 深渊,四周是黑重重的高山悬崖,高得可怕。悬崖上有一条条长达数十米的裂缝, 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相当的阴森恐怖,似乎会有什么东西在探头探 脑的张望着我。如同在说: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这可是我的地盘嘛! 我站在这个四周是悬崖中的凹地中,凹地里面是大片的碎石和不知名的荆棘。 这些荆棘长满了针刺,它早已经把我的脚裸扎得鲜血淋漓,所以脚在突突突的疼痛。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寻找不到出口,这是个根本无出路的地方。我如同陷入了 绝境,只得无奈的站在原地,对着白惨惨的高大悬崖和洞穴里面动物的窥视。 我大声的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大声的呼喊,歇斯底里。山谷里面有空旷 的回声,好像是有人在回答我,但不知道是男是女,连是男是女我都不晓得,只有 辽远的回答从远方传来,声音很远很远,如同是翻山越岭而来的,显得那样疲惫不 堪。环顾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影,心里面便十分慌张。然而,我们就这样互相呼喊 着对方,但我却走不出去。 突然有人从我的后面使劲的敲了我的肩膀,敲得很疼痛。 我醒了,疼得醒了过来。 嗳我说苏章藤同学,该吃饭的了,怎么还再睡。催生半蹲身子看着我说道。 嗯! 是要去? 嗯!不去了。 呃!我还以为你会去呐!所以呼了你。催生边说边向门口走去。 那翫金同学去那里了?我仰头看翫金床上已空无一人,便随便问。 他啊!大概是去和女孩子约会了。 有这事。 那是嘛!像是昨天认识的。 哦! 催生咧嘴笑了笑。然后开门。 催生同学,谢谢你叫醒我,真的。我说。 嗯!打搅了你的,我觉得愧疚嘛! 不,我应该谢谢你的,谢谢你叫醒我。 哦!真怪的你。 催生说完,然后关上门离开宿舍。 其实我真的感谢他的,要不然,我是怎么都出不了那个困恼住我的山谷和悬崖 的,说不定,我还得继续徘徊而找不到方向,那样无助的痛苦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所以,特别的得感谢他叫醒了自己。之后又想:这是个奇怪而又痛苦的梦境,真的 不愿再这样下去,要是自己真正的有那样悲惨的遭遇,还真不知该怎样才好,就这 样想了一通。然后平静下去。 我并没有吃饭的欲望,便继续睡去。心里不再存任何的杂念,就这样心里面空 无一物的睡去,如同死去一般。 在最近的三四天,我一直就是这样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的。除了偶尔的起床来吃 饭,连吃饭也只是偶尔的事情。因为自己实在不想起床,索性不吃饭,睡去后便忘 记了一切,忘记饥肠辘辘的痛苦,听不到饿瘪肚子的咕咕直叫。基本上一天吃一顿 饭,而这顿饭得拼命的吃,吃得很撑很涨。 有时,拿了钱让催生或者是翫金同学帮我带快餐饭盒,而有些时候则是自己打 了电话叫来外买。饭菜来到时,依旧躺在床上吃完,然后把饭盒扔到垃圾桶里面, 继续睡觉。 这样的生活,总让我感觉到人生的起伏颠簸,既坦然又不安宁。 我甚至还会这样认为:人每天的吃饭都是一种责任。如果是自己对自己负责的 话,那得吃好每一天的每一顿饭。即便不是山珍海味,鱼翅熊掌,那也得吃得饱才 行。 而我,就是一个连自己都对自己负责不了的人。会把吃饭忘记掉,会把饥饿的 痛苦忽略掉。真的不可思议。在有些时候,我必须得勉强自己,包括吃饭,睡觉。 或许会这样认为的只有我一人了。 我想去与夏芷筱见面聊天。但始终找不出理由让自己去,上次借来的《局外人 》还剩下大半没有看完,又舍不得马上还掉,不然这倒是个机会。所以有些悔恨自 己起来,怎么不看得快些嘛!要是看完了就可以见她的了。心里面随即涌出瞬间的 懊恼来。然后用拳头使劲的敲着自己脑袋,拼命的敲,这样便很好,被敲的脑袋不 一会倒清醒了许多。 起床,把饮水机烧开水的开关打开,又从抽屉里面找出长久未使用的高脚玻璃 瓶,拿到水龙头处随便涮了一下。然后到外面不远的一家小超市里面买了十元钱的 一包橘子果珍。随即回来。 撕开果珍袋,往玻璃杯里面倒了过分多的橘子果珍,然后接了满满的开水。 杯子刹那变得橙黄。 轻轻的吮上一口,很烫很烫,但酸甜的感觉却十分的好。只是这样的瞬间,已 经感觉到了足够的享受。 就这样,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把整杯的果珍汁喝完。然后在兑一杯,再喝 完,再兑…… 不断的上厕所,不断的喝。 晚饭,自己打电话叫了外卖,大概等了十几分钟。 有轻微的叩门声,我去开门,是个女孩子。白皙清秀的脸庞,明亮圆圆的眼睛, 微微上扬的嘴角。右侧的脸蛋上有一颗细小的黑痣。但这并没有影响了她给人的总 体感觉,反倒觉得那颗细小的黑痣是特别为她而生的。黑痣配合着她娇美矜持的脸 庞是那样的恰到好处,毫无瑕疵。让我心里为之赞叹不已。 她穿了黄色的工作服,头上扎了同样黄色的布锦,一绺发髻从布锦后面的缝隙 里面冒出来。 我在开门的仅仅四五秒钟之间,已经把她的印象印刻在心里面,这样简单。 她手里面提了白色的袋子,袋子里面装了快餐饭盒。 是你要的外卖吗?她怯生生的问我,并且有些羞涩,声音很柔。 是的,是我要的。我回答她。 她轻轻的把袋子递过来。并没有在说什么。 是五元吗? 嗯!是。 哦!我掏出准备好的零钱,然后递给她。 谢谢! 呃!我应了她。 她瞥了我一眼,然后眼神迅速的转移开去。脸蛋微微泛红。随即便跺着碎步踩 着楼道阶梯的节奏离开。 我关门,便坐到床上吃着饭。心想,怎么送来外卖的不是那个凶悍的中年男人 呢!同是一家快餐店的嘛!这是不妥当的事情,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人来做这样的 事情,况且是漂亮的女孩子。随即又想,这和自己有任何关系嘛! 然后,边吃饭边喝着兑好的果珍。 晚上,催生与翫金都没有回来。我本想与他们交谈些什么的。但却迟迟不见他 们进宿舍。 或者可以这样说,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做,所以难免有些疏远的感觉。这个 世界也许也就这样的,每天都匆匆忙忙的发生着变奏,我们得为各自的生活奔波劳 累,谁也很少在乎谁多少。只有自己能够在生活得好的情况下,才会抽出时间去在 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一直想,这是个抽象复杂的世界,我们何其荣幸的能够生长在这个世界。是 快乐,是悲哀。是快乐和悲哀。 夏洛蒂·勃朗特在小说《简·爱》当中说:人是不可能一辈子的享受幸福的。 那么,现在在享受幸福的人有哪些?现在在承受痛苦的人又有那些呢? 我,是在幸福还是在痛苦……我不得而知。 关掉宿舍的灯,打开门,楼道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寂寞微凉的风从耳边浮过。 我小心翼翼的走下楼道,无人的楼道里面有阴森恐怖的感觉,我瞬间想到了一座古 老的四合院,很久很久没有人居住。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狼籍。说不定是因为院 子主人家死了人,所以离开。院子的正中有一口很深很黑的石砌井。真的很深,只 是有看不到边际的黑。 楼道里面有唯一的声响控制灯。我使劲的咳嗽,但灯却不亮起来。心想,莫不 是烂了。便不再管它。 迅速的下楼,只是听到自己孤单的脚步声,并回荡在身体四周。 走到楼房大门处,然后向左拐。到了马路边的一家商铺处买了一包烟,然后要 了两瓶威士忌。 威士忌要冰的吗?老板问我。 有? 嗯!有的。他边说边打开门口处的冰箱,然后捞出两瓶冰过的威士忌。 其实威士忌不应该以瓶装的方式来冰的。 嗯!这是的嘛!不过有人喜欢这样的。 嗯!应该在喝时加冰块会更好。 那是。小店嘛!不是酒吧!所以有人要,我就冰好了。 嗯! 我付了钱,然后拿了烟酒离开。 不坐坐吗? 不了,谢谢! 呃! 我转头笑了笑,离开。 回到宿舍,开了门。窗子处有从大街上射来的灯光,有些昏暗,照在惨白的天 花板上,然后整个房间都微微的清晰。但不是很亮。这样十分好,可以把自己的许 多地方隐藏起来。 走进房间,把门关上,不去开灯。蹲坐在墙角的地板上,然后拿出烟点燃,把 烟使劲的吸进去,然后再使劲的呼出来。 随即找来了螺旋栓,拔出软木塞。然后便大口的喝着几乎到零度的威士忌。心 口在激励的疼痛,大概是因为威士忌的冰冷所致。天花板上的吊灯在随着吹进来的 风左右摇晃,然后咯吱咯吱的响起来。如同有人在房间里面荡秋千一样,吊灯的影 子在对面的墙壁上左右飘忽着。这样独自一人在漆黑的房间里面饮酒,我蓦然想到 了那天在图书馆时,夏芷筱对我说的那些话:哦!你这人,真的真的真的很难看透, 就好像你一直躲在一所封闭的小木屋里面,很少出来。即使是出来,也是别人生拉 活扯把你拽出来的,要是一放开,你又逃进去。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为自己关了一道木门,真的不知道,只是愿意凭自己的喜好 做事情。即便是孤独,有时候也觉得是自得其乐的好事情。有些时候,自己也很想 找人聊天,但得有中正的人才行,而不是随意。如同自己在对待朋友这方面,什么 是朋友,与自己有怎样交情的人才算是朋友。我不知道,也不会下一个定义。这些 是我不得而知的。即便是我刨根问底的询问自己,但我还是回答不了的。 我只是在这个熙来攘往灯红酒绿瞬息万变的世界上生存着,会不时的一边听爵 士乐乐,一边喝着易拉罐啤酒和零度威士忌,有些无奈与老大的不情愿。 只是一瓶威士忌,我已经疲惫不堪了,脑袋昏沉沉的如同即将死去。从墙根处 起来,脚步趔趄踉跄。 这一夜,宿舍只是有我一人。直到天亮,催生与翫金同学都没有回来。 起床洗漱后,我拿了一张银行卡,然后到不远的邮政局的取款机处取了钱,然 后转身,顺便在路摊上的吃了碗面。便回了宿舍。 一个下午,把《局外人》全部看完。然后拿了去图书馆,心情无比激动。 夏芷筱依旧坐在门口处的玻璃桌后面。低着脑袋不知在做什么。我走过去时, 她没有发现。 在做什么嘛!我问。 啊…我…在看书了。她仰起脑袋来。 嗯!很忙? 哪里,人很少嘛!都快放假了,许多学生都在准备期末考试,所以借书的人很 少。她说道。 哦!你是在复习? 当然嘛!得准备一下的。你呢?她歪斜着脑袋问我。 没,根本没意思的。 怎么这样说? 你不知道,教师把期末考试的题目全部告诉了学生,然后要那群蠢材去生背诵 死背诵。到成绩出来时谁都得了高分,那样的方式我受不了。况且我根本没有好记 性嘛!也懒得背。 哦!怎么最近不来借书看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上次借的《局外人》还没看完嘛! 以前很快的喽! 嗯!最近没有兴致。 哦!那还要借? 得找找。 如果不介意,我倒向你推荐一本了。 在好不过了,谢谢! 嗯! 她从脚下的一个纸箱里面拿出一本书来,然后递了过来。 是拉美作家埃内斯托·萨瓦托的小说《英雄与坟墓》,不错的啊!我已经看完 了。真的很好的,你得有很大的忍耐力。你知道嘛!外国小说都是那样罗嗦得很的。 长篇阔论的,到最后才把事情说清楚嘛!但你得想想,世界名著的名号不是随便给 的,总有它独特的、值得人学习的地方了。 嗯!那是。 不过你一直是喜欢看那样的东西的嘛! 也不一定了。是讲什么来着? 这,你自己看嘛!我讲了你就会看不下去的了。 这倒是。 我接过书本。 恐怕得瞧很长时间的。我说着,便靠在门口的墙壁上。 但我已经看完了,你尽可放心的慢慢看。也不必登记的,算是我的书嘛!什么 时候看完了什么时候还我就行。 嗯! 人真的很少的。我说。 是,所以无聊得很。嗳!苏章藤同学,放假了你要回家吗? 这个,可能回家的嘛! 嗯!是得回家的。她说完,低下了头,脸上是抑郁的表情。 我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来。一个想回家,但却无 家可归的人。满怀着强烈的期望。而我,她可以把我作为她唯一的知己,但我却不 能够为她做些什么,我很愧疚。 其实不必提这些事情嘛!嗳!苏章藤同学。我可发现一件事情。她转移了话题, 并强颜欢笑道。 什么啊! 你常穿黑白两色的衣服呐! 这并不怪嘛! 是,对我来说是怪的了。 那是喜欢,不爱大红大紫的东西,喜欢单调嘛! 嗯!不过这样给人感觉很好,没有累赘。你知道吗?有些人看上去就是感觉多 了些什么嘛! 我有多余的东西吗? 没有,说了嘛!你很好。 谢谢! 你常常会说谢谢,有时候不需要道谢什么的。 嗯!其实有些人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呃! 他们只要一看到别人的生活与自己的有所不同,他们就会觉得那是别人的罪孽, 那是不该的。可笑吧! 常有的事嘛!这个时代的很多人都会这样认为的。所以我特别喜欢卓别林在《 摩登时代》里面的一句话。他说:我们正可悲地成为机器流水线上的一部分。我们 被迫越来越现实,一点点地放弃尊严。 这可没有什么关系嘛!我想不透她怎么可以把这两句话联系起来。只得这样说 道。 是没有,但我只是说说而已。 嗯! 哦!那你还不是常穿黑白两色的衣服嘛!我说道。 嗯!黑白分明,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也不会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她笑 了笑道。 这真的很好呐!我说。 当然。 …… 其实今天很愉快的。夏芷筱笑了笑说道。 是很愉快,我也一样的。不过天已经黑了。 嗯!在放假前还会来一次吗? 会的吧! 呃! …… 我离开图书馆时,已经快九点钟。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