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不再是那山,那水,那个女孩(3) 其实不用她反复唠叨,方坚都会顺从的。瓜儿就没吱声。 瓜儿娘家的大嫂知道后,大是大非面前就维护起从前跟她有过牙齿印的小姑, 她说:" 你婆婆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你老公脑筋就不会拐弯吗?如果你小叔 不进去,哪会丢了红砖楼?啊,红砖楼换回来的吊脚楼,却成了他的功劳了?那 你们家的红砖楼问谁要去?你们孩子将来娶媳妇可是一根木头一片瓦都没有啊! " 但瓜儿迫于婆婆的强势,还有对老公的依赖,一句话不敢说。后来见到了放 出来的小叔,她那道虚弱的怨气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气冲得烟消云散。 方原坐牢坐傻了,对一切都很木然。 但阿泉没有木然。五年前埋下的恨,阿泉还没有放下。主要是他们家咸鱼翻 身,更加剧了阿泉一家对方原的恨。方原真的受不了阿泉摇晃的样子。虽然他能 躲过阿泉的眼睛,却躲不过他一瘸一瘸却依然昂着头的背影。方原强烈感受到, 在瘸子身后,那道歪倒一边的沉风里,仍夹杂着今生化不开的怨怼。 当年被大伟开枪几乎打死的那个人,好在是个外地雇工。阿泉的脑袋也被子 弹擦伤了,流了一地的血。所以走路失衡,不光是断了腿的缘故。 而横在方原心里的另一道板障,是曾让他成为男人的小芳。小芳在他坐牢以 后,像只一刻也离不开公猫的发情母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嫁人,结婚不到 半年就当了孩子的妈。这个曾经让他初尝女人滋味,最后间接为她坐牢的女人, 他一回来就见到了。 小芳一出现,就像往伤口喷了一支云南白药似的,消解了方原内心的创痛。 那一刻,他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主要是她的腰太粗了,粗得像豆腐坊里的水桶一样。从前白净的脸上落满了 太阳暴晒的雀斑,像躲不及天上的一群飞鸟,被它们纷纷往脸上拉粪似的。她的 臀部也因为两次生育和数次人流,像两个大得惊人的砧板。砧板失去了往日的弹 性,扭动起来像两只沙田柚子。女人怎么会臃肿到这种地步的呢?女人的五官也 因为发胖而变得模糊起来,她勉强冲他一笑时,抽多了水烟的牙齿黄森森的。 他几乎要质问自己:当时有没有搞错? 他不甘心,通过望江的窗户一连观察了她好几天。几乎每天早晨,她都趿着 一双很硬的塑料拖鞋,提着她老公和两个儿子的衣服到沱江边的跳岩浣洗。在监 狱习惯早起的他,只需撑起一格木窗就能窥见。 时间果然是只无牙老虎,可残食一切,比如青春。它可以把一枝初春才抽芽 的竹子,娇翠欲滴时瞬间吞噬,然后转头吐出一只挤牛奶才用的大木桶。生活为 什么摧残她而不是他呢? 可见有些人坐牢比有些人不坐牢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