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千万别想歪了,又来损我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憨哥逐渐搞清了事情的真相——可怜的小芳,是被一个 叫吴大能的人贩子贩到北京,然后转手卖给一个叫郑经易的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并 且,憨哥通过跟踪郑经易,最终找到了吴大能在北京丰台城乡结合部的秘密落脚处。 这儿,居住的人员很繁杂,有收破烂的,有倒卖旧家具的,有卖狗皮膏药的, 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有多少个院儿,就有多少个行当。 憨哥赶到时,发现吴大能已经与郑经易扭打在一起了,为了查明真相,他守在 门边,用心观察着屋里的一举一动。 郑经易挨了一拳,扯着嗓子喊:“她跑了,你得还我钱!” 三十上下的人贩子吴大能怒气冲冲,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手拎着郑经易的 领子,发疯似的吼道:“那我不管,谁让你不看好的!要是让她报了案,咱们都得 玩完!” 郑经易伸手挠起了吴大能的脸:“丫挺的,现在装孙子了?不还老子钱,一个 电话,就可以来十个八个哥们,先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再说。”俩人又一次扭打在 一起。 “哐当”一声,门被突然踹开,憨哥威风凛凛地冲进去,指着他俩吼道:“人 贩子!快说,你们是怎么样把小芳拐到城市来的?” 俩人惊恐万分,还想跟憨哥过招,早被一顿乱拳,劈里啪啦,打得屁滚尿流, 找不到北了。 郑经易跪在地上,哭着说道:“不赖我,是他是他……” 憨哥一手拎着一个,厉声吼道:“少废话,都放老实点!走,派出所去!”就 把这两个人押到了公安局里。 为了这个案子,民警李铁军和憨哥成了老熟人。在审讯时,特意给憨哥搬了一 把椅子,让他坐在旁边作证。 郑经易指着吴大能揭发道:“我不是人贩子,是咱北京的退休工人,有单位有 住址,你们可以调查去。那小芳,是他卖给我的……” 李铁军交代了一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要求郑经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原本本交代清楚。于是,郑经易说:“情况是这样的……” 半年之前,三十几岁的人贩子吴大能从火车上下来,一手抓着小芳,一手抓着 另一个姑娘小翠,生怕她们在广场上走丢了。 怯生生的小芳,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来到大都市,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 稀罕,边走边望,说道:“真的能找到工作?” 吴大能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我能骗你爸你妈?这么好几千里路,我把你们 带来,能不给找到好工作吗?放心跟我走吧,好工作等着你呢。” 两个姑娘战战兢兢,穿过人流,只好跟着吴大能走。 在路边那康师傅的大广告牌下,早已等候在这儿的郑经易连忙上前,将一个包 儿郑重地塞进吴大能的口袋,说道:“按你说的,全在这里了!” 吴大能将小芳交到他的手里,说道:“你带走吧!” 小芳不解地问:“让俺跟他上哪儿去?” 吴大能说:“工作去呀!你就跟他工作去吧,他门路广得很,开着好几家公司 呢,有的是钱。”转身拉着小翠走了。 俩姊妹这就分别,小芳伸手叫道:“小翠,小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干吗?” 吴大能瞅了瞅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并没有人注意这儿,就低声说道:“你嚷 什么?我还要给她找工作呢!” 郑经易牵小狗似的牵着小芳说:“走啊!咱快点离开这儿。” 小芳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在郑经易的简陋的小房里,小芳喊着“我是来工作的”,被郑经易按在床上强 暴了。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上了吴大能的当,被卖给了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这 以后的两个月内,每天晚上,郑经易都会光着膀子上床后,又吼又叫:“过来呀! 你以为你是谁?天天上床让我这么费劲儿……” 披头散发的小芳,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人也憔悴不堪,衣服不整,泪流满面, 常常苦苦哀求道:“大爷,求求你,放俺出去吧……” “谁是你大爷?”郑经易上前一把拉过小芳,吼道:“我还没死呢,你哭给谁 看?记住了,今后叫我老公……”一把将电灯拉熄。 小芳彻底绝望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她趁着郑经易熟睡之际,扒开窗户,小 心翼翼地逃出了被囚禁的小屋。人海茫茫,往哪去呢?她在外面东闯西撞了好几天, 觉得自己浑身难受,只好到医院去看病,恰巧遇到了憨哥…… 案情终于大白,自然,憨哥被派出所表扬了一番。 刘主任总惦记着憨哥婚事的进展,处理完其他两对征婚者的事情之后,赶紧给 韩大妈打电话:“大妹子呀,进行得怎么样了?”小赵凑到电话机边笑道:“我们 还等着吃喜糖呢……” 韩大妈关掉电视,在电话里问道:“喜糖?什么喜糖?”她想起那事儿后,笑 道:“我这里又有新情况了!”回身瞅了瞅正在干活儿的小芳,不无神秘地说: “甭管咋说,一定会给你们吃的!错不了,错不了……” 放下电话,小芳问道:“大妈,啥事儿这么高兴?” 韩大妈说:“你这么懂事儿,我能不高兴吗?你来之后,我啥烦心事都没有了, 整天都想笑呢!” 刘主任放下电话,琢磨着有空还得去看看憨哥,周大夫已经背着包儿进来了, 小赵兴高采烈地拉住她说这说那,比亲姐妹还亲热。 刘主任说:“周大夫呀,刚才你那老表姐还来电话呢,说你面涩,可能会来, 也可能不会来了。既然来了,就别不好意思啦,你的事,我们全知道啊……哈哈哈 哈……” 周大夫一进门就被搞得莫名其妙,紧张地说道:“知道什么?” “知道你快要结婚了呀!咋没把喜糖带来呀?”小赵就要翻她的包:“咱姐妹 谁跟谁呀,别打埋伏唷!” 刘主任也说:“知识分子嘴就是紧,都到这个阶段了,还藏着掖着,不想让人 知道啊!” 周大夫急了,嚷道:“你们玩笑开大了吧?结婚?我跟谁结婚?” 刘主任和小赵一看她真不高兴,立马面面相觑,不敢造次了,只能说着几个简 单的词儿:“憨哥……你和憨哥……” 此时的憨哥出了派出所之后,就来到文秀的摊上。 文秀扬着脖子嚷:“好些天了,你总是神出鬼没,根本见不到人,那可怜女孩 子究竟是怎么个来历?” 憨哥说:“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一起来了两个,如今还有一个没找到呢!我这 几天忙着配合公安找呢!你可千万别想歪了,又来损我。” 文秀摆摆手说:“不谈这事儿了——你说说看,我啥时候损过你?” “嘿嘿……没,没损……” “我每次说你,都是有根有据的。”文秀从里面拿出那对鸳鸯枕套,笑道: “瞅瞅,你妈又要拿回去,该不会是又征了一位什么小姐吧?” 憨哥见后,忙说:“没的事儿,没的事儿!” 文秀说:“这可是昨天,你妈亲自来办的事儿呀!” “这……文秀,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一来就给你说过吗?我在协助破案呢, 不信你问李民警,我真的……” “什么蒸的煮的,谁愿听你这些鬼事儿?本姑娘只操心自己的生意……”文秀 一转身,顺手扔给憨哥一条毛巾被,看也不看,说道:“最近,你家里添了那么多 的人,夏天热,又无法盖被子,拿去用吧,不用谢我,反正也是你妈在我这寄存的。” 憨哥只好将它拿回家。 在一家歌舞厅,灯光极暗,音乐低回,憨哥领着小芳,急匆匆进来。他们身后, 跟着穿便服的李铁军等人。 大厅里,灯光闪闪烁烁,憨哥对此十分不适应。还没观察清楚环境,穿着十分 裸露的女老板,浪里浪气地迎向憨哥道:“先生!来玩玩嘛!嘻嘻……” 另一个妖艳女人上来就拉着憨哥的胳膊,笑道:“先生,我们这儿一条龙服务, 要啥有啥,来呀!” 憨哥正想发火,李铁军急忙制止住他,问道:“包间在哪儿?” 两个女子急忙上前笑道:“看得出,这位先生想……”然后,放低嗓门儿,神 秘地笑道:“包间在那边——小姐啥样儿的都有,丰满型,苗条型,甜的,辣的, 任你挑!嘻嘻……” 李铁军说:“少废话,领我去!” 女老板很有经验地拦住憨哥和小芳道:“你俩已经有伴儿了,点个果盘什么的, 就在大厅玩儿吧!嘻嘻,太刺激了,也可以到墙角的沙发上过瘾。嘻嘻……那儿灯 暗,没人打扰,你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憨哥拨开她道:“我们要去包间!”领着小芳,追李铁军而去。身后,女老板 惊恐地喊着:“咋这么不懂规矩呀!回来回来……” 李铁军、憨哥、小芳一起进入一个装修豪华的包间。这儿灯光极暗,沙发上坐 着十几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有的在抽烟,有的在化妆。她们一见进来这么多人, 都抬头张望起来。 忽然,小芳哭叫起来:“小翠……小翠呀……” 在那些女子中,小翠也看见了小芳,扑上前来,哭喊着:“小芳——要死呀, 你来这儿干什么?快走快走!” 小芳瞅瞅憨哥和李铁军,边擦泪边说:“妹,你别怕,俺们是来救你的!” 小翠不知是惊还是喜,痴痴地望着憨哥和李铁军,泪水止不住地顺脸流淌: “做梦似的,这是真的吗?” 那些年轻女子们骚动起来;尾随而来的女老板,吃惊地望着这一切,刚想溜, 就被憨哥一把抓住。 “都别乱……”李铁军一声大喝,掏出警员证宣布道:“都听着,我是公安局 的,这儿被查封了!” “俺终于出了苦海,俺……”小翠话没说完,就和小芳抱头痛哭起来。 街上华灯初上,五彩缤纷,把城市的夜晚打扮得绚丽斑斓。憨哥开着夏利车, 将小翠也一同拉回家去。在路上,他要求小翠道:“别人问什么都别说,一切由我 来解释处理。” 小芳也向她传授经验:“妹,你跟着俺学就行。” 刚进家门,韩大妈见儿子又拉来了一个小姑娘,就转头问道:“小芳姑娘,这 是怎么回事儿?” 小芳不知如何回答。憨哥急忙说道:“妈,这是我战友的女儿,叫小翠。她和 小芳一样,又勤快,心肠又好,也是来北京找工作的。” 韩大妈看看小翠,又瞅瞅小芳,问道:“女儿?她俩谁是你战友的侄女?谁是 你战友的女儿?” 憨哥说:“小芳是女儿,小翠是侄女。” 韩大妈糊涂了,说道:“你刚不是说小翠是女儿,小芳是侄女吗?怎么又没个 准头,说颠倒话呀?” 憨哥含含糊糊说:“反正都一样,一定要像待小芳一样待小翠……”话没说完, 就向外走去。 韩大妈问道:“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前一阵子就神神秘秘,说是破案,还 不让问,如今又要晚上出车?” 憨哥说:“不出车,我去找找胡喜。”望了望小芳和小翠,对母亲说:“咱家 也太挤了,我有事儿,跟胡喜商量。”说完便出了门儿。 韩大妈对着他的背影唠叨着:“整天总是这么忙……” 小芳招呼小翠坐下,给她端水喝。 韩大妈见小翠总是低头不语,就问道:“姑娘,哭什么呀?有啥不顺心的事儿, 给大妈说,大妈好有个数儿,准备起来也顺手……” 小翠不言不语,小芳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韩大妈又问:“姑娘,累了吧?你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 小翠说:“俺大哥说了,啥事都由他说。” 韩大妈问:“大哥?你大哥是谁?他在哪儿?把他也请来吧。” 小翠说:“俺大哥是你儿子。” 韩大妈“唔”了一声,就问小芳:“我儿子怎么知道她饿不饿?她累不累?接 你们来,他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正在做饭的小芳无法回答,支支吾吾道:“大哥他……他让俺们该咋样就咋样。” “是啊,你们就把我家当你们家吧。”韩大妈忙不迭把小芳那大花巾取来,为 小翠包头,说道:“就按你们的风俗,该咋办就咋办。” 小翠被裹上大头巾,感到莫名其妙,刚想要取下来,小芳急忙制止,说道: “别动,你就裹着它……” 小翠更加莫名其妙地望望韩大妈,又望望小芳。 翌日下午,憨哥收车,胡喜坐在车里,一进胡同,见韩大妈买了一大包猪蹄、 鲫鱼、红糖、鸡蛋……正累得要死,俩人急忙将她安排进车。 憨哥说:“妈,你辛苦了!” 胡喜见韩大妈买这些东西,十分不解地说道:“这好像是给坐月子的人买的。 大妈,你这是……” 憨哥急忙把话叉开道:“尽瞎联想!”把车缓缓开到家门儿口停下。韩大妈和 胡喜拎着东西进屋时,小芳已经做好了晚饭,笑盈盈地迎接他们了。 韩大妈向胡喜介绍道:“你瞧,你瞧,多好呀……这位是他战友的女儿,那位 是他战友的侄女……” 小芳笑着纠正道:“大妈,错了,错了,俺是女儿,她是侄女。” 韩大妈笑着道:“你哥说了几回都不一样,我也稀里糊涂的,哈哈哈哈……反 正都一样,都是奔我儿子来的。” 小芳这就为胡喜端来碗筷,笑盈盈地请他吃饭。韩大妈却嚷起来:“撤掉,撤 掉,咱另做!小芳呀,你帮我来剖鱼……”这就动起手来。 小芳十分为难,但不得不听令,只好卷起袖子,干起活儿来;小翠很认生,仍 然一个人包着头巾,坐在那儿,低头不语。 胡喜看着稀罕,问道:“这大热天包头巾干啥?” 韩大妈说:“这是人家老家的风俗习惯,我也不清楚。你哥说,就得这么着呢! 胡喜,咱中国这么大,真有这风俗?” 胡喜想了想,一拍脑门儿道:“是有这种风俗呀,新疆的维族妇女,就是一年 四季包头的。没错没错……” 憨哥锁好车,也回到屋里,见小翠包个大花巾,愣了一下,捂嘴而笑,想让她 取掉,但见韩大妈和胡喜在场,就没有这么办,然后说道:“胡喜,你来,昨晚你 睡得早,我没有打搅,这会儿,我跟你说点事儿。”拉着胡喜出去了。 在胡喜家,憨哥直接伸手要钥匙,说道:“看在兄弟的分上,把钥匙给我—— 这房借我使几天。” 胡喜说:“是不是你在车上给我说的那事?是不是给这俩外地女孩住?” 憨哥说:“是的。” 胡喜看着自己准备的新婚被褥,很舍不得,说道:“天底下哪有还没结婚,喜 床就叫别的女人睡的?哥,你得让她俩先洗洗澡再上床。” “你放心吧!”憨哥要过钥匙,赶他道:“对不起,你现在就给我离开这儿, 再说你本事不是大得很嘛,那么多的高级饭店,随便住几宿好了。” 胡喜边出门边神秘兮兮附在憨哥耳边说了几句话,憨哥猛地发怒道:“你这王 八蛋,把我当畜生呀!” 胡喜吓得逃跑,临出院仍不忘叮咛:“我屋里的那些东西,件件都是宝贝呢, 你可得帮我看好啦,告诉大妈我不过去吃饭了,五星级饭店,不不,超五星级饭店 那些晚餐,我去吃从来都是免费的……” 憨哥从胡喜家回来,看见小芳和韩大妈正在剖鱼,就说道:“胡喜不来吃了, 这么晚了,做鱼干吗?” 韩大妈说:“这不是风俗习惯吗?你不是说,人家新来到一个地方,换了水土, 顿顿要吃鱼吃肉吗?” “这……”憨哥笑道:“妈呀,人家那风俗习惯,还得因人而异呢。” 韩大妈生气了,放下刀剪和鱼,说道:“尽瞎扯,根本没听过有这种风俗,你 肯定是在骗我!” 憨哥忙劝慰道:“是有的,是有的,不信,你改天去问胡喜呀。” 韩大妈只好停了做鱼,边洗手边唠叨:“这风俗习惯,我光是全部记下来,就 要把我整死不可!” 憨哥见小翠可怜巴巴,满头大汗,已将那花巾浸湿,就说道:“小翠,听大哥 的,快把它取下来呀!” 韩大妈又问道:“这不是你特意交代……” “妈呀,给你解释不清!”憨哥一把将头巾拉下来,继续说道:“饭都凉了, 小翠小芳早都饿了,快吃饭吧。” 饭后,小芳和小翠,被憨哥安排住在胡喜家里。他冲房门叮咛道:“你们早些 休息,不要害怕,一切由我处理……” 里面传来小芳和小翠的声音:“大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憨哥 应了一声,就回到家中。 一进屋,憨哥就被韩大妈抓住胳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弄她们俩来, 到底是……” “妈!”憨哥看了看外面,小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们是我战友的 女儿和侄女,来京找工作的。” “找工作?”韩大妈说:“那怎么天天窝在家里?” “这……”憨哥支吾起来:“我不是天天给忙着联系着吗?妈呀,你还看不出, 她们都是好人。” 韩大妈点点头说:“是好人,这倒一点没错!街坊邻居谁不夸小芳好?依我看, 就把小芳娶来,当你媳妇得了!赶明儿……” 没等母亲说完,憨哥就打断道:“不行,不行。妈,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朝这方 面想。前一阶段,我之所以好多事情不敢给你说,就怕你把事情想歪了。” 韩大妈吃惊地说:“我不想歪,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不行?” 憨哥说:“妈,人家小姑娘才十六七岁,我比人家大十多岁呢!” “这有什么关系?你爸不也比我大?” 憨哥想了想,终于找出一个适当的理由,坚定地说道:“不是的,人家不嫁外 地人。” 韩大妈问道:“这也是她那儿的风俗习惯?” 憨哥忙说:“对啊对啊,是风俗习惯。” “唉……”韩大妈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怎么有这鬼风俗习惯?我只知道,牛 街的回民,是从来不嫁汉人的。这下子,可让我怎么给街坊邻居交代呀!” “妈,你别没事瞎琢磨了——你儿子不会打光棍的!”憨哥想了想,突然大笑 起来:“哈哈哈哈……”声音似乎很空洞,又似乎很充实。 小翠姑娘的到来,给居委会的老街坊们对“韩家话题”那马拉松似的讨论会议, 又注入了新的内容,而且发言者,比先前更加踊跃。 王大爷说道:“这倒好,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成双。两个女的,谁是正房,谁 是偏房?哈哈哈哈……比旧社会的大户人家还难摆平呢!” 张主任从沙发上猛地弹起,指着墙上的宣传画嚷起来:“这都二十一世纪了, 那些大款们即便是包二奶,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呀!这……韩大妹子这不是违反《婚 姻法》了吗?” 陈大妈与几位大妈也争先恐后抢着发言,有的说“大红灯笼高高挂”,有的说 “东宫西宫”……忽然,所有人的话音都停止了。原来,韩大妈来到了居委会。 张主任痴痴地望着她,首先问道:“大妹子,你不来,我可能这就要过去呢。 你家里怎么又多了一个女孩儿?” 韩大妈说:“是啊!还是我儿子战友的女儿。不不,是侄女。” 王大爷凑上前来问道:“那么,哪个被你选为儿媳妇了?” 韩大妈抹泪相告:“老街坊们,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呀!你们都是好心,这我知 道,请别问了,哪个都不行啊!” 张主任、王大爷、陈大妈、李大妈等人不解地对视一番,大眼瞪小眼,小心问 道:“你不是张罗得挺红火吗?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唉……”韩大妈叹息道:“你们哪儿知道啊,人家那儿,有个风俗习惯,闺 女不外嫁!唉,多好的姑娘呀!” 回到家,韩大妈仍然唉声叹气,刚一抬头,却见俩姑娘将家里所有的被单全都 洗好晾起来,顿时又惊又喜,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芳迎着韩大妈,又为她递上毛巾,说道:“大妈,午饭已经做好,就等你回 来开饭了。今后呀,在这家里,你啥事情都不要干,就等着享清福吧!” 韩大妈流着泪抚摸她俩的脑袋,说道:“真是好孩子,好孩子……” 小芳和小翠忙着为韩大妈擦汗,欢乐得像两只小鸟儿;但她却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没福啊,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种风俗……” 这天晚上的月亮,格外明,给地下铺上一层如诗似梦的白纱。胡喜家的喜床上, 劫后余生刚刚团圆的小姊妹,头挨着头,手拉着手,呜呜地大哭一场,思念着远方 的爹娘,憧憬着今后的生活,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夜的知心话儿。 小芳仍然惊魂未定,擦去泪,说道:“虽然咱们遭了劫难,可咱真是遇上贵人 啦!” “姐,谁说不是?”小翠也停了哭泣,说道:“这大哥,这大妈,对咱姐俩太 好了!” “是啊!”小芳说:“这些日子过来,俺都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每天做饭打扫 屋子,心情特别好。” 静了一会儿,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俩人脸上,痒痒的,柔柔的。小翠忽然说: “姐,你不是说想嫁给大哥吗?” 小芳推了她一把:“小声点,这是俺心里最大的秘密,给大妈也没说有,千万 别让人听见了!” “嘻嘻……你要不抓紧行动,俺可要嫁他喽!” “俺要嫁他,你不能抢先……” “嘻嘻……姐呀……瞧你急得!” 姐妹俩清脆的笑声,在院里飘荡,不知不觉,月儿已经西沉。 翌日一大早,韩大妈起了床,收拾起屋子。这时,帘子后的憨哥,掀去身上那 条文秀送的花毛巾被,满头大汗,伸了个懒腰,向外走去。 韩大妈回身一望,惊呆了,抹布落在地上,叫道:“我的天,你怎么成这样啦?” 她看见,儿子满脸满身全是花花绿绿的,像个怪物。 憨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妈,你这又是怎么了?大早晨就一惊一乍 的!嚷什么,人家小芳她们还没醒呢。” 韩大妈推了儿子一把说:“我的小祖宗,快去照照镜子……” “俺起来了!”小芳小翠欢乐地跑进屋,只叫了一声“大妈”,就被憨哥的怪 样子吓住,叫道:“天呐……这是咋的啦……” 憨哥走向前,认真道:“干吗这样瞅我?”他一擦脸,脸上更花了。 韩大妈想了想,冲向帘子后面,拿来那毛巾被,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愤怒地 嚷叫起来:“你呀你呀,还当宝贝似的,夸文秀这好那好!怎么样?她用这掉色的 烂玩意儿捉弄你,你还……还……”将东西扔在地上猛踩:“这个死丫头——这个 死丫头……” 刘主任和魏大夫,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探明了韩大妈所谓的“好事将近”是什 么意思,带着周大夫,匆匆向憨哥家走来。 刘主任一进胡同就说:“不会吧——这孩子我见过,挺忠厚老实的,可没那么 坏……” 魏大夫说:“我也见过了,这孩子心眼挺善良的,待人也诚恳,怎么就在家养 了个农村小姑娘……” 周大夫:“人能看表面吗?画虎画皮难画骨——看了就知道了。” 刘主任催促她们道:“快走!是得眼见为实!”几人不由加快了步伐。 在院里,韩大妈正和小芳、小翠说着话,忽然,院门被推开,进来了刘主任、 魏大夫和周大夫。 韩大妈感到惊讶,迎上前说:“刘姐,你怎么来了?她们是谁呀?大热天的, 快请屋里坐吧。” 刘主任没有回话,周大夫却撇撇嘴,对魏大夫道:“看见了吧?这倒好,几天 功夫,又养了一个。” 院儿的一边,站着韩大妈、小芳、小翠;另一边站着周大夫、魏大夫、刘主任, 她们都在对视,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韩大妈打破静默:“刘姐,你们这是……” 刘主任这才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用手指着小芳和小翠道:“她们……她 们俩……” 小芳忙说:“周大夫,俺们是……” 周大夫原以为这院里住着另外的女孩,没想到却有刚刚堕胎的赵小芳,就厉声 说:“没问你,你别说话!” 韩大妈见他们面含怒容,急忙解释道:“她俩,是我儿子战友的女儿和侄女, 来北京找工作,暂时住在我这儿……” 周大夫冷笑一声道:“哼!编书呐!谁来北京找工作?”对小芳道:“现在轮 到你说话了,你告诉大家,是怎么回事!” 小芳立马紧张万分,直往后躲,说道:“俺……俺们……”一副十分可怜的样 子。 韩大妈有些气愤了,说:“做好事真难呀!当年闹‘文革’我救人,背个大黑 锅。现如今,我儿子收留这俩女孩,也成了罪人,走到哪儿,都被人指脊梁!”将 小芳和小翠拉向前面道:“告诉她们,全都告诉她们。” 小芳与小翠可怜巴巴对视一番,小芳怯怯地说:“这……俺大哥——俺大哥, 他不让俺说……” 刘主任问道:“你不是外地人吗?北京哪有你大哥?” “就是我儿子!”韩大妈转过头来,又对小芳说:“甭怕,别藏着掖着,说呀!” 小芳小翠直摇脑袋,泪水涟涟,忐忐忑忑,无言以对。 这时,憨哥开车回来,他兴冲冲地下车,拎着些食品和水果,没进门就喊道: “妈,小芳……”见如此情景,一下愣住了。 刘主任等人见憨哥回来,都僵在那儿,魏大夫贴着周大夫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你看他这样子,真的挺本分的。” “男人,哼!”周大夫冷笑一声,说道:“都是花花肠子,有几个老实的?” 憨哥见大家尴尬,上前招呼道:“嘿嘿……都来了。妈,快请客人们坐呀,嘿 嘿……都请吧,请……” 刘主任上前,严肃地说:“小韩子,你可是我接生的孩子,你实话告诉阿姨, 这俩女孩是干什么的?” 憨哥忙说:“是来北京找工作的,她们都是我当兵时战友的孩子。” 周大夫冷笑一声,问道:“韩革先生,真是这样的吗?” 憨哥看见她和魏大夫的表情,立马不知说什么好了,赔笑说道:“嘿嘿……都 快请进屋吧,有话慢慢说嘛!嘿嘿……” 韩大妈怒从胆边生,上来就拧住儿子的耳朵吼:“都说你憨,你就真的憨呀? 快告诉他们实情,免得人家说三道四!呆子,你说话呀!” 憨哥努力了半天,摆脱大妈的撕扯,无奈地说道:“妈,你别逼我。”望着小 芳和小翠说:“人家都是受了苦的好姑娘,人家今后还要在社会上活人呢!我不说, 打死我也不说了!”像头犟牛一样,别过脑袋去。 魏大夫瞅着憨哥,又望着韩大妈,自语道:“他——不像她……” 刘主任见状,对韩大妈道:“他不愿说就算了——我还是相信你们不至于干荒 唐事的!”转身介绍魏大夫道:“韩大妹子,这位,就是当年为你接生的魏大夫呀。” 韩大妈与魏大夫对视良久,谁也没有首先开口。憨哥乘机偷偷示意,让正在抹 泪的小芳、小翠先去胡喜家歇着;俩姊妹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会儿,韩大妈才对刘主任说:“是吗?当时那么乱,又隔了这三十年,我真 的不认识她了——她胖了,模样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大妹子,我对你,还有些印象!”魏大夫想也没有想,就脱口而出:“你生 的孩子,被那一位产妇抱错了……” 听得这话,韩大妈眼睛瞪得老大,嚅嚅道:“你……你说什么?” 刘主任见魏大夫已经把事情说破,想着既然当事人都凑在了一起,就没必要再 隐瞒下去了,就说道:“韩大妹子,当年,你和文秀妈抱错了孩子呀!” “你们……”韩大妈激动地指着儿子说:“你们是说,我的憨哥,是她生的?” 刘主任肯定地说:“是的——文秀才是你生的……” 憨哥听到这一切,惊愕不已:“这……这怎么可能……这……” 突然,韩大妈眼睛一闭,气喘吁吁,叫了声“我的——天呐……”当场昏了过 去。 憨哥和魏大夫、刘主任、周大夫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将她抬进屋去;小芳和小 翠,也哭喊着从胡喜家奔向憨哥家。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