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朵儿的迷狂(13) 在发廊的过道上正跳着碰碰舞的阿莲与阿绿同时停止了动作。姑娘们纷纷站 起身。阿青显出一派忙得很的样子,她也确实挺忙的,手里拿着一支自已平时用 的洗发水——一般情况下,阿青只有认为很重要的客人或者老朋友才有这种优待。 发廊的洗发水都是掺过水的劣质货色——她在叫这个叫那个,袖子卷到了手肘那 里,高跟鞋踩在瓷砖砌成的地板上时,发出老母鸡啄食时的" 笃,笃" 声。看见 朵儿没有像别的姑娘那样主动站起身来迎接客人,而且连妆也没有化,她便以一 副女主人的口气,训斥地说道: " 朵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把自已收拾好。姑娘们,在这儿扮淑女可不大合 适!" 朵儿到上平大街的华发发屋已经有了一个星期。发屋的姑娘由此增加到八个。 她的那个堂哥把她从广州火车站接到珠江,然后,赵宾二便两只手插在裤袋里, 用一种听起来像是征询意见,实际上却毫无选择的决定性语气对她说道:" 朵儿, 在这做个洗头妹怎么样?现在干任何一种活儿都得要证件,可你连个身份证也没 有,我说得没错吧?本来我想叫你母亲等你满十八岁,能够办到身份证再让你来 珠江的,那样会省事很多。可你那亲爱的妈妈非催着我快点给你在南方找一份活 儿干。我敢发誓,催了我不下十次,说是先让你到珠江再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去哪儿给你找活儿干。要知道,没有暂住证,在南方可是一件顶顶麻烦的事儿呢, 警察们会老是不停地来骚扰我们这些外省人的,看看我们有没有可以居留在这儿 的证件。我看你就先在发廊里呆着吧。起码这儿有地方吃住,不用担心警察找麻 烦。而且还能挣钱。"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便像条钻进淤泥的泥鳅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之后, 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她既没有来得及问宾二去了哪儿,也没有打听她的堂哥 到底在珠江做什么。和她的妈妈一样,朵儿对这位是她堂兄的亲戚深信不疑。只 要有一份工作,叫她干什么并没多大关系,要知道,在索马,她可是干过最苦最 累的活儿的。要是在这包吃包住,洗一个头(包括按摩)还能得到二块人民币的 工资,那么找个地方落脚也是不错的。倒是宾二哥哥说的警察的话引起她的不安。 她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证件,而离她真正具备领身份证的资格,也就是她 十八岁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好在华发发屋的老板——那个跛着一只脚,叫李洞 宾的男人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他拍着胸脯向朵儿保证她安全时的那股热情劲儿, 令朵儿相信,留在一个都是女孩子的地方工作,无疑对她这种初来乍到的人,是 一种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现在刚进来的这几个男人,把自已舒舒泰泰地放在椅子上,刚吃饱中午饭, 此刻酒精涌到脸上,一个个喝得满脸通红。阿青" 咔嚓" 一下,把震耳欲聋的摇 滚舞曲改成了歌曲" 何日君再来" 。阿芬俩表姐还有阿静在门外面坐着。五个姑 娘——加上刚来的朵儿,熟练地拿起浆洗得发硬的白毛巾,往客人的脖子上一围, 一字溜儿笔挺挺地站在客人的身后。接着,响起了一片问客人洗什么发水的声音。 用不着多久,全国就摒弃了那种让人硬摁着脑袋半个小时在水槽里的传统洗头方 式,开始用从南方沿海流行起来的这种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还可以打盹 儿的干洗方式了。 这活儿不难学,只是将适量的洗头水倒在客人的头上,加上少量的水,然后 用十只手指头在客人的头上均匀地抓就行了。刚开始,朵儿够手忙脚乱的,动作 笨拙。水不是倒得太多,顺着发梢一直流进客人的脖子里,就是泡沫像雪花一样 从客人头上掉下来,落到人家的衣领子或者眼睫毛上,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起来, 她好多了。然而作为一个生手,她还是太拘谨,太腼腆了些。 " 姑娘们,给老板洗好一点,我们的朋友给小费总是很痛快的!" 阿青号召姑娘们的口气就像在指挥一个小分队的将军。站在这支洗头队伍的 第一个。她的客人脸色红润,右手的无名指上气派地戴着一颗硕大的绿宝石戒指, 一个鼓囊囊的公文包放在前面自已的肚皮上,就像里面装满了人民币似的。她的 客人是五个男人当中最阔气的。当然喽,最肥的羊总得留给自己。男人们发红的 眼睛里带着欣赏和渴望,俨然她就是那个戴着王冠站在情欲顶端的王后,他们便 跟她开起鲍鱼的玩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