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荒年(17) “你记住喽,明年的今儿个就是你的忌日!”张素贞柳眉竖立,眼里喷出骇 人的寒光,俨然是一个冷酷的杀手,万般屈辱全都凝聚在即将射出枪膛的这颗子 弹上。 张素贞像个老辣的枪手,熟练地用握枪的右手拇指扳开驳壳枪的“大鸡头”, 拨开保险,抓过一只枕头堵在枪口上。看到张素贞喷血的眼睛,老于太太知道, 眼前这女子已不再是那个十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鸡啄米似地不停磕响头, 可张素贞根本不吃她那一套,杀她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老于太太停止了磕头, 绝望地瘫在炕上…… 5 二龙见张素贞看似漫不经心却暗藏杀机,不由得喉头发紧,吃力地咽下一口 唾沫,随即一拍胸脯,说:“嫂子,您就放心吧,虽说我大哥不在了,可您还是 我大嫂。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往后,只要您发话,您指东我跟弟兄们不打西, 你指鼻子我们决不去打眼睛。”张素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把手枪往 炕里一扔,说:“那好吧,你去叫人上酒!”二龙不解,问道:“上酒……为啥 上酒哇?”“成亲!”见二龙发懵,张素贞说:“今晚就是你我的花烛之夜,你 也不用再叫我嫂子了。过了今晚,就叫夫人——就这么定了。你去跟弟兄们亮亮 底子吧!” 自从王福橖死后,张素贞变得喜怒无常,眼睛里时常透着让人琢磨不定的凶 光,更令人恐惧的是,她总是枪不离手,动不动就把子弹推上枪膛,让人感到后 脊梁飕飕直冒凉风。上炕睡觉之前,张素贞让二龙跪在王福橖的灵位前,尽管二 龙不太乐意,可没敢流露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陪她跪在王福橖灵前发誓:即使拼 掉性命也要帮她报这杀夫之仇! 二龙的精神防线和心理防线,彻底被张素贞摧毁了。张素贞顺利地当上了摩 天岭绺子的“大兰把”,在江湖上报号——双枪驼龙。 驼龙外表柔弱却心硬如铁,为扩充实力,她不择手段先后吞并了几股小绺子。 驼龙带领着手下疯狂绑票,为了胁迫财主大粮户尽快赎人,她采用了许多酷刑来 折磨这些“财神”,能说出名堂的手段就不下十几种,而且一个比一个令人发指 : 手段一谓之“咬屁儿”。土匪把“财神”拴成一串躺倒在地,令其首尾相接, 脸还不能随意转动,再去踩他们的肚子迫使他们排气,前边的人放屁让后面的去 嗅。 手段二谓之“敬财神”。本来敬财神是民间年节敬神的一种礼祀活动,而驼 龙敬财神却是一种要人命的刑法。对待那些死扛的肥羊,她叫喽啰们用膏药把眼 睛贴上,把双手绑在架子上,若还不答应给家里捎信,就将他们的脸朝下用成捆 的香去熏,直烤得鼻孔开裂,面色乌黑说不出话来,直到满足要求为止。 手段三谓之“蚂蚁上树”。这种自然现象被驼龙变成了一种酷刑。他们把 “财神”的双手反绑起来,扒去衣服,胸口以下埋在蚂蚁窝里,既呼吸困难,又 要忍受着蚂蚁的啃咬,令受刑者生不如死,还叫不出声儿来。 手段四谓之“拿枕头”。这个刑法是从民间对付小偷的方法演变而来的。当 年,关东有一种偷盗者,习惯在墙上打洞,因洞口狭窄,进去的时候只能仰面朝 天往里蹭。主人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料定是贼人光顾了就悄悄守在洞口,等偷盗 者半个身子钻进来了,上前将其按住,然后招呼家人:“快拿枕头来,给他枕上!” 这样,偷盗者就被卡住了。摩天岭的土匪也给“财神”拿枕头,却是用大石头、 木墩子一类的东西。他们在墙上掏几个洞,每个墙洞里塞一个人,这些被拿枕头 的人出不来也进不去,然后有人提着木桶,把脏水或者粪便一勺一勺地往他们脸 上浇。 手段五谓之“挂夜壶”。这种手段通常是用来对付祖孙二人同时被绑票儿的。 把一只尿桶用细铁丝做梁,挂在爷爷脖子上,让孙子往桶里倒尿或者撒尿,爷爷 被折磨得头昏脑胀,迫使孙子给家里写信赎人。 手段六谓之“熬鹰”。满族民谚说,“二八月,过黄鹰”。每年秋末,黄鹰 飞越鞑靼海峡来到关东越冬,满族人利用这个机会为皇宫捕鹰驯鹰。熬鹰是为了 磨掉黄鹰的野性,而土匪熬鹰是为了折磨“财神”,把他们排成一个圆形,传递 一个拨浪鼓,拨浪鼓在谁手里不响了,瞭水的喽啰就施以棍棒或拳脚——这招儿 也是为了防止“财神”逃跑。还有一种办法是让他们围着火堆不停地跑,几天几 夜不让睡觉,有的被烧死有的烧成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