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残局(27) 凤春儿小跑儿着从伙房取来筷子,赵爷用筷子撬开她紧咬的牙关,将另一根 垫在她的双齿之间。有人把红糖水送来了,覃氏接过来一匙一匙喂她,怎奈咽下 的少流出来的多。 白乌氏依旧昏然如死,乌常懋急得直搓手,四爷和黄氏夫人分坐桌子两边。 白四爷依旧是每临大事不动声色的持重神态,黄氏夫人微闭着双眼嘴角微动千遍 万遍默诵着阿弥陀佛。 赵爷古怪的举止愈发蹊跷。他忽然放开白乌氏的人中穴,将手插进她的胳肢 窝下,抓住一个鸡蛋大小的硬结儿,逼问道:“妖孽!说,你猫哪旮旯去啦?” 白乌氏带搭不理地说:“死瞎子,你用不着跟我云山雾罩的,姑奶奶可不吃你那 一套!”赵爷不急不恼地说:“好!我让你嘴硬。”白乌氏说:“你不用吓唬我, 我不怕你!”赵爷说:“我没让你怕我。七爷,你去给我找根儿缝麻袋针……我 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大章程。”乌氏恶狠狠地盯着关七爷说:“老不死的,你敢去!” 关七爷胆虚虚地找来缝针递给赵爷,赵爷接过筷子粗细的缝针,猛地刺穿了她腋 下的那个硬疙瘩。 白乌氏突然张大眼睛恐惧地盯着赵爷,赵爷威严地逼问道:“妖孽!我再问 你一遍,你到底猫在哪旮旯啦?你说不说?” 白乌氏哀告道:“求爷饶命,放我一马吧!” 赵爷逼问道:“快说,你究竟藏在哪旮旯啦?” 乌氏眼中流出泪来,两束闪亮的目光渐渐微弱:“马圈……马圈房檐下的那 个鸽子笼里……” 赵爷扭脸对关七爷说:“烦劳七爷去拿条麻袋,去把那个鸽笼子套上,摁猪 食锅里去烀了它!”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疑惑。过了一袋烟工夫关七爷方转回来,伏在赵爷耳边说 :“是只黑嘴巴黄皮子,已经熟了。” 赵爷“嗯”了一声,随即钢针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关七 爷正要弯腰去拾,忽见赵爷脸色铁青,豆大的汗珠儿顺着脸往下淌,一股殷红的 血水从紧闭的嘴角儿流出来,身体一摇晃,像一堵墙似的朝后倒去,关七爷和梅 先生忙张开双臂将不省人事的赵爷抱住…… 窗外传来了鸡叫之声,嘹亮的啼鸣将沉沉的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随着这声 鸡叫,乌氏的眉头蠕动了一下,犹如大梦初醒一般发出一声含糊不清又莫名其妙 的哀声,拉住乌常懋的手,虚弱地叫了声:“哥——”便嘤嘤地哭起来。乌常懋 伏下身去给她擦去眼泪,赵爷也长长地打了个咳声,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在 场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爷缓缓地站起身来,动情地对戴延年说:“看来,这孩子与兄弟是前世结 下的缘分,活该你命中得此螟蛉……烦请兄弟给犬子赐个官号吧!” 此举突然,众人稍一愕然马上又一阵欢喜。凤春儿腮边的泪还没干,闻听东 家这话,俯身将熟睡的婴儿抱在怀里,跪在戴延年脚下代为叩下三个头,戴延年 忙将她扶起来。 戴延年打量着凤春儿怀里熟睡的孩子,平静地说:“好吧,既然这孩子与我 有缘,我给他起个名号。就叫,白——凤——鸣——!” 28 出了正月,耿阮氏让玉崑来见白四爷,说是给玉霖相了一门亲。姑娘是下吴 家哨口赫舍里氏家的女儿,准备让他辞工回去过礼完婚。 白四爷闻讯乐得直拍大腿,对玉崑说:“好哇!好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赶紧的叫他跟你回去。赶早,赶早,别耽误了。”对梅先生说:“老疙瘩要说媳 妇了,我得给他凑个份子。从我账上支二十块大洋,就算是我的贺礼吧!”又对 玉崑说:“等定下了正日子别忘了给我个信儿,我好去喝玉霖几杯喜酒。”这是 白家一贯的为人。凡是给白家做过长短工都有一种感受,说定的身价工钱绝不拖 欠一升一文。农忙时,分不清谁是东家谁是雇工,都在一个盆里洗脸一张桌子吃 饭。梅先生听说玉霖要成亲,放下记账的毛笔,把算盘珠儿划出一声响,也拿出 四块大洋交给玉崑说:“我没东家腰粗,就这么点儿意思吧。到时候,我也得去 凑凑热闹。”玉霖用这些银元,把媳妇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