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痛悔的事 肖楠,出生在一个五口之家。家中没有姐姐妹妹,他下面有两个弟弟。早在 儿时,肖楠就担起了带弟弟的重任,由于爸爸妈妈都工作,肖楠从小就学会了料 理家务。在兄弟三人中,母亲最疼爱的就是他。肖楠小时候,在吃饭的时如发现 妈妈饭做少了,他就会主动地离开饭桌说自己吃饱了。等两个弟弟吃完了之后, 如还有剩饭,他再一个人悄悄地到厨房里去吃。对此,妈妈常在别人面前夸奖他。 肖楠的母亲非常酷爱文学,母亲收藏了很多世界名著。听母亲说,她和父亲 结婚时,由于外婆家生活贫苦没有给她带什么象样的嫁妆。母亲只带了自己多年 收藏积攒的两大纸箱子书。肖楠记得,自己的家曾搬迁过许多次,但每次整理杂 物时,母亲都十分爱惜她收藏的那些书。不允许别人把它轻易扔掉。肖楠懂事时 起,记忆最深的就是母亲常常给他讲高尔基的故事,教他做人要像高尔基那样, 无论生活中遭遇什么样的坎坷,都要坚强地走下去。母亲在肖楠心目中的位置, 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得没有任何人可以取而代之。 肖楠受母亲的熏陶,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在他读高中的时候,他就曾在当地 报纸的文艺副刊上发表了他的一篇小短文。肖楠至今仍记得当时他收到了报社寄 给他的十元钱稿酬后,买了很多好吃的糖果分发给他同班里的同学们。那毕竟是 他的第一篇处女作呀。从此,他曾立志将来要当一名作家。 大学毕业后,肖楠一边工作,一边迷上了翻译日本推理小说。而且一发而不 可收。他曾经利用业余时间,先后在全国的报刊和杂志上发表过近二十多万字的 翻译小说。他不仅翻译短篇的日本推理小说,还翻译了几部长篇的推理小说。肖 楠就是在多年以后,仍忘不了母亲当时为他缮写翻译书稿时的情景。肖楠一共翻 译了三部长篇小说,一部是二十万字;一部是十五万字;一部是十万字。这三部 小说加起来的字数就是四十五万字。而这洋洋四十五万字的小说都是由他母亲一 个格一个字地用工整的字迹抄写的。肖楠的母亲是在政府的某直属机关里做文职 工作的,肖楠母亲的字写得很漂亮,肖楠从上小学时起就一直在模仿母亲的字体。 当时,电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进入了普通的家庭。肖楠常想,作为一个孩子 的母亲可以把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予自己的孩子。但像自己的母亲这样,能为 自己做这样的付出,不是天底下所有做母亲的人都能够做到的。肖楠对自己发过 誓,将来一定要让母亲的晚年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也许,他觉得他欠母亲的太 多了。他忘不了,有一年的夏天,那是许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持续高温天气。 在那种使人连呼吸都感到缺氧的高温天气里,肖楠的母亲在家休假一周时间。 可是,母亲的休假却变成了给肖楠缮写他所刚刚翻译润色完的长篇小说的手稿。 肖楠那时托熟人与省城的一家出版社取得了联系,出版社对肖楠翻译的书稿很感 兴趣。想竟快看到他翻译后的书稿。当时,日本的推理小说还是很受国内读者欢 迎的。一天,肖楠下班回到家中时,看到了他母亲正坐在床上伏在一张小饭桌上, 为他缮写翻译润色后的手稿。母亲把一张小饭桌放在了床上,她坐在小饭桌前, 双腿蜷曲在小饭桌的下面,脖子上放了一条湿毛巾。由于天气闷热的令人简直快 要到了窒息的程度,母亲不停地取下戴在鼻梁上的眼镜,擦拭着脸上流出的汗水。 看到这一幕,肖楠的心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母亲为自己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当肖楠拿着由母亲替他缮写后的翻译书稿,去出版社联系出书时,他却经历 了很多的变故。当时的稿酬很底,一部十万字的小说的一次性的稿酬大约在一千 元左右。由于当时的出版界崇尚的是资深的名家,因此作为无名小辈的肖楠,想 要把自己翻译的书稿出版发行,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初,急着想看他翻 译的书稿的那位编辑,因工作调动而延误了这件事情。更令肖楠无法接受的事情 是,他放在那位编辑手里的一部二十万字的长篇小说的书稿,竟在他从出版社调 动到文化局工作的过程中给弄丢了。要知道一部洋洋二十万字的书稿里面,凝聚 了肖楠和他母亲的多少心血啊。肖楠记得母亲常常催促他去找那位曾经在出版社 工作过的编辑,拜托他帮忙去寻找那部被遗失的小说书稿的下落。 肖楠觉得自己和母亲所付出的心血都白费了。他更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为他 所做的一切。那件事情的发生给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使他从一味想出版大部头 小说的热情中退了出来。尽管如此,即使到了多年以后,他还是觉得最对不起的 是自己的母亲。就算那部二十万字的小说不能得以出版发行变成铅字,但要是能 够完整地放在家里保存着,也是对母亲与自己心理上的一种莫大的安慰。肖楠认 为自己是有负于母亲的重望的,自己虽然曾在全国的报刊和杂志上发表过很多作 品,但想出版一部单行本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个夙愿。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感 谢母亲在他身上所付出的心血。他不愿做对不起母亲的事情。 肖楠真的就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直到有一天他竟在无意之中做了一件最对不 起母亲的事情。他因此而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甚至在母亲离开人世的今天,肖 楠仍然是追悔莫及。那件事情起由他的那次日本之行。肖楠那次作为合资公司中 方懂事长与总经理出访日本的随行翻译,他在日本曾经逗留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 当他一踏上日本的国土的时候,他就在心里盘算起了回国时给公司里的同事与亲 朋好友带礼物的事情。为此,他真是煞费了苦心。当然,他也是要给自己的母亲 精心挑选一件礼物的。 肖楠在日本东京逗留期间,曾在日本公司的陪同下,去了东京秋叶原的免税 商店。应该说秋叶原的电器在当时的日本,是品种和样式都非常齐全的地方。肖 楠在免税商店里,对一个电动的按摩器产生了兴趣。他想母亲的后背总酸痛,这 个按摩器正好可以自己用来给自己按摩。但遗憾的是,这个按摩器只剩下这个样 品了。于是,肖楠就没有买。他心想,反正在日本逗留的时间还有很多,或许在 别处的商店里,能够买到同类的商品。肖楠在日本以后的逗留期间里,忙着给公 司里的同事和亲朋好友挑选准备礼物。不知不觉之间,他竟把要给母亲买礼物的 事情忘在了脑后。 当肖楠结束了在日本半个多月的访问,来到东京的成田国际机场准备回国的 时候,在机场的免税商店里转悠时,突然意识到了给自己母亲的礼物还没有买。 他现在痛恨自己的是,自己当时为什么就偏想着要给母亲买那个按摩器呢?如果 不只是想买那个东西,那么,给母亲买件礼物,绝对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到了 最后的关头,他竟想,反正日本公司里的人也送了不少的礼物给自己。自己可以 从中挑选一样东西给母亲做为礼物。肖楠就连给父亲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他给父 亲买了一个电动的剃须刀。 肖楠最大的错误就是回国后去母亲家时,竟忘记把想给母亲的礼物带去了。 他把给父亲的礼物带了去。肖楠记得母亲那天正在厨房里包饺子。当时的母亲看 到自己的大儿子从日本回来了,感到非常的高兴。包饺子,也许是他对儿子表达 感情的一种很直接的方式。可是,最残酷的事情,是当肖楠从背包中取出给父亲 礼物时的尴尬。他突然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从日本人送给自己的礼物中,挑选出来 准备给母亲的那件纯羊绒的披肩忘了带了。肖楠在母亲的面前是从来都不撒谎的, 因为母亲是最了解他的。哪怕他脸上出现的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母亲 的眼睛。他只好把想给母亲买电动按摩器,而最终没有买成的事情说了出来。 母亲听完了儿子的解释,没有说什么。一个人又去厨房里包饺子去了。可是, 肖楠却注意到了方才母亲表情上,所发生的微妙的变化。母亲的表情由喜悦与兴 奋,一下子变成了黯淡与平静。确切一点说,表情里还包含有些许的失落。看到 这些,肖楠心理十分的难过。于是他急急忙忙地返回到自己的家中,取了那件纯 羊绒的披肩,当他把披肩递给母亲时,母亲却谢绝了他。肖楠做了一件多么愚蠢 的事情!肖楠当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自己母亲的事情。他想, 如果自己以后再有去日本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精心为母亲挑选几件礼物专门送给 母亲。 但肖楠不可能有那样的机会了。因为他的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 关于这件事情,肖楠后来从母亲生前写的那部自转体的书稿里看到了。母亲在书 稿里说:“得知了大儿子去日本访问的消息,真是高兴极了。我的大儿子真是我 这个做母亲的骄傲啊!可是,儿子回来了,却没有给我这个做妈妈的带任何的礼 物,妈妈不是想抱怨儿子为什么没有给妈妈带礼物。其实,妈妈想只要儿子能够 给妈妈从国外,哪怕带一个类似手绢之类的东西回来也行啊。毕竟让妈妈感觉到 儿子的心里装着妈妈呀……. ” 肖楠是能够理解当时母亲的心情的,是啊,世界上的母亲对自己的子女都是 无私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但有时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心中装着自己的。哪 怕是一枚小小的手绢也能让母亲感到莫大的欣慰与幸福。肖楠后来听亲属说,在 他去日本期间,他的母亲曾兴高采烈地告诉亲属与同事说,自己的大儿子出国去 日本考察去了这件事。肖楠想,母亲当时一定是在以自己的儿子为荣耀。 可是肖楠却深深地在心里,伤害了爱他的母亲。肖楠在母亲刚刚过世离开他 的那段日子里,会常常莫名其妙地问同事和朋友,问他们的母亲的身体是否健康。 有没有什么疾病。因为他知道有母亲的人是多么的幸福。为什么在母亲活着的时 候,自己总认为报答母亲养育之恩的时间还很漫长。母亲突然离开了他,走的时 候也没有留下一句话,肖楠多么想,只要母亲能活过来,就算瘫痪在病床上,让 他终生侍侯他也心甘情愿呀。母亲为他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可他为母亲都曾经做 过些什么呢?难道只有在母亲过世之后,自己对天所能发出的忏悔吗?! 肖楠在母亲过世的一年半以后,他也彻底地从那家频临倒闭的公司里离开了。 为了生存,他不能总停留在思念母亲与自我谴责的生活中,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看自己今后到底能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生活。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下了 要去日本寻找发展机遇的决心。他作为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是决不应该总沉溺 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的。那样,若是母亲在天有灵的话,也会感到不安的。他 在原合资公司日本那家公司社长的帮助下,总算可以去日本了。不过,由于日本 那家经营销售汽车的公司,因与同行业的竞争非常激烈,生产经营状况也很不景 气。肖楠要想在日本的那家公司公司里工作是不现实的。最后,肖楠决定了以上 语言学校的方式去日本。等自己在日本安顿了以后再重新考虑下一部的打算。 肖楠上日本语言学校的手续,在那家日本公司的鼎立协助下办理的很顺利。 说老实话,日本的那家公司的社长对肖楠还是很赏识的。要不然,也不会帮他这 个忙。对于肖楠而言,去日本上语言学校将面临着什么,他也不是一点也不清楚 的。因为想上日本的语言学校就必须交纳昂贵的学费。可是,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的他,已经没有可以让他来选择的余地了。他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站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