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前楼,后楼(2) 龙海拆迁区域及周边居民,最大的家庭财富就是一套房子。为了获得一处或 一间比较好的房子,付出的努力可以用“艰苦卓绝”来形容。太阳虽然可以慷慨 的普照,但空间就那么大。你为了有个睡觉的窝儿,我就要享受被挡光的阴冷待 遇。前楼与后楼居民,意愿和利益相左了。前楼为了夺回自己久已失去的蜗居, 强烈要求加盖六层楼;后楼为了原本简陋的寒舍冬季能够得到一缕阳光的温暖, 强烈反对加盖六层楼。两伙居民队伍对峙在回迁工地上。 从队伍双方的数量上看,大约是50VS10,用“大约”是因为零头不计在内, 前楼占了绝对优势;从斗志看,前楼是痛失蜗居的激头白脸,大有舍命一拼的士 气;后楼则手持“关于日照间距若干规定”的法规文件而理直气壮。可令人看不 懂的是,人多势众且斗志昂扬的前楼一方,却不向强烈反对为自己建房的后楼一 方气恼;人少且持法倚理的后楼一方,也不对要挡自己阳光的前楼一方怒气,对 垒阵地的双方就像事先密谋好了似的,互相不发一枪,却一齐对战争发起者开发 商林胖子发难。而林云龙此刻正被何玉升召唤到办公室谈事,急于盖楼赚钱的大 老梁首当其冲成了前楼与后楼双方冲击的替罪羊。 双方就似事先商量好了,人多势众的一方首先退让了一步,有意让人寡力单 的一方阻止大老梁暂时停工。在后楼老太太颤巍巍爬上预制板垛时,前楼的眼镜 老胡不仅没有让人阻止,还提醒对方一个小伙子说,搀扶好你奶奶,别崴了她老 人家的脚脖子。 待到林云龙在人高马大的大李子“护送”下,返回工地时,前楼与后楼两支 队伍立马汇成一处,像一群饥饿的游鱼遇见了蚯蚓,轰隆隆就把林云龙团团围在 了核心。整整一个下午,艰难的挡光补偿谈判,如割肉般疼痛与艰难,林云龙几 近崩溃,后背衬衫洇湿了个透,与胖脊背粘成了一体,擦脑门的手帕几乎拧出水 来。 走廊尽头的大座钟一连鸣响了六个“当”声后,心情颇佳的于海洋说,玉升, 我看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去了。 何玉升理解于海洋的意思,我估计这一下午的闹腾,双方都已成了强弩之末, 此刻出手,恰逢其时。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谈判现场——回迁工地小板房门口,守了一下午的大李 子迎出门外。屋内的争执声已不如下午谈判之初几乎揭起了小板房盖那样汹涌激 烈,此起彼落像是战斗间隙在互相打着冷枪。待看到拆迁办两位主任进屋,双方 争执又起,如对阵的炮战,各自述说着己方的理由。 于海洋、何玉升也不着急,耐心地倾听着双方的意见。一方讲完了,好像没 有听明白,不时提出问题,让对方再重复一遍,或补充一些新看法,弄得后楼居 民越发疲惫,林云龙越发狼狈并露出万分无奈的求救目光。 坐在两位主任身边的大李子认为,其实那些意思自己都能明白,可不明白于 主任为什么还要提问,还要浪费时间让再说一遍?这种婆婆妈妈的蘑菇劲儿,完 全与平时的军人作风判若两人。看看快晚上八点钟了,双方都流露出急于结束战 斗的意愿,于海洋示意何玉升,抛出了“和解意见”。 “和解意见”犹如一股风,吹进了即将熄灭的火,使本来渐渐平静的小板房, 立即鼎沸翻天的热闹起来,众人不满的声浪此起彼伏,独个不接受的声音嘶哑枯 竭。于海洋军人一般端坐着,还是一声儿不吭,万分耐心地倾听着双方的意见。 一方讲完了,还是提出问题,让再重复一遍,并要求补充新理由。 大李子肚子饿得咕咕响叫,响叫第三次的时候,他看了一下腕表,21时42分。 于海洋第三次又问,双方还有什么新意见?直到双方都说,就凭于主任一句话了。 于海洋还是没有直接说明对“和解意见”的修改意见,而是用了半个多小时左批 右劝,上添下抹的一通议论。最后,林云龙与后楼一、二层被挡光的居民,逐户 签了补偿协议。山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办公室作保人单位,许诺后楼居民在林云龙 门市房回款中负责监督扣除,一次兑现挡光补偿款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