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怪人同车 乔恩跑在冷清清的破落街道上,迎面的冷风让他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不可能从贫民区跑到中央公园! 以现在的时间,公车早就收车了,而在贫民区本来就少见的出租车更不会在 这个阖家欢乐的节日夜晚出来载客。 阿贝也许就在中央公园!失踪了快一个月的阿贝也许就在半个城市之外的中 央公园!——怎么办?!乔恩甩了甩头,怎么办?!这样也许会眼睁睁错过找到 阿贝的时机! 乔恩拐进了一条陋巷,在几盏昏黄的路灯尽头,一扇歪歪斜斜的木门里传出 了嘈杂的吆喝声。 乔恩深吸了一口气,拍响了那扇门。 “咦,乔恩?!”伴随着冲天的酒气,从门里冒出来的脑袋直愣愣地瞪住了 他,伸手朝他脸上摸去,“哦哦,我是眼花了吗?半夜三更的——” 乔恩拂开他的手,望着那肥脑袋上的一双斗鸡眼,“可以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雷蒙先生!” “噢噢!”有力的肥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进了屋子,桀桀笑道,“当 然可以,天堂还是地狱啊?小乔恩……” 乱七八糟的小酒店里乱七八糟的酒客都哄然笑了起来。 这里是不会开门营业的无牌照黑店,为下层劳工、流浪汉,流氓混混们提供 最烈的劣酒,最廉价的性和最方便的赃物买卖……三年前,乔恩被霍特带到这里 出卖了他的第一次。 “我要去中央公园,拜托你,雷蒙先生!”乔恩没有理会酒客们的讪笑,在 这样的夜晚能送他到中央公园的也许只有黑店老板的小货车了! “噢,哈哈!”雷蒙摸摸他的头,摇晃着大脑袋打了一个酒嗝,嘻嘻笑道, “如果你能让我的手找到方向盘的话,我就送你去,呃,哈!” “这么晚了,你去中央公园干鸭子啊?乔恩,”有人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 “不如来干我好了,我保证让你满意,嘻嘻……” “求你了,老板,我有很要紧的事必须赶到那里,我可以为你打工……”乔 恩低声下气。 “小乖乖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今天我真的喝太多,除了做爱做不了别的 了,嘻嘻……” “我送你去吧!”一个戴着高帽子穿着燕尾风衣的中年男人突然放下了酒瓶 站起身,留着短髭的唇边带着微笑,“我的车就在外面,可比老板的破车强哦!” “唔?!”乔恩不认识这个人,而从酒客们的表情中也看出没有人认识这个 人!这个算得上怪异的装束在他主动起身之前竟能完全融在下层酒客们的破衣烂 衫中! “好吧,谢谢你!”乔恩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也不想再深究这个仿佛一 秒钟之前还不存在的人到底来自何处?! “咦!这家伙不是本区的人吧?”到两人出了门后,呆怔的众人才回过神议 论起来。 “吓!这个打扮得象小丑一样的家伙刚才就一直坐在我的身边吗?” “老板,他是谁啊?” “不知道……也许是别区的流氓吧,”黑店老板似乎也有点晕头转向,翻起 眼睛努力回忆,“对了,他好象说自己是异乡人……他还低价卖了一块金表给我!” “啊!”当乔恩被领到那巨大的破烂房车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第一是因为 这东西体型的庞大,第二是因为它模样的凄惨,单从外观上来说,这是一堆停在 任何废车场都不会显眼的废铁。 怪异中年人已经坐上了驾驶室,向他招手笑道,“上来呀,小朋友,你不是 急着赶路吗?” “唔……可是,这个……”乔恩苦笑着指了指那庞大的破烂,他实在不相信 这东西能从贫民区开到中央公园。 “你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到中央公园吗?”中年人趴在方向盘上,象神一样向 他嘻嘻笑。 唉!乔恩爬上了高高的副驾座,那就死马当作活马骑吧! “安全带。”中年人笑道。 虽然乔恩完全不认为这辆车能够开到需要系安全带的速度,但他还是乖乖把 那条油腻腻黑乎乎麻绳般的东西斜绑在了身上。 “哈!”中年人看戏般翘起了嘴巴,“你真可爱!——好了,我们出发啰!” “咦——”车子的发动速度倒是让乔恩又吃了一惊,巨大的黑色房车仿佛突 然弹跳起来的恶犬般,“轰”地一声开上了贫民区垃圾遍地的坎坷街道! “我的黑天使虽然外表不怎么样,飞起来可不输给白天鹅哟!”中年怪人对 满脸惊异的乔恩得意地笑道,“外表只是伪装,象你长成这样不是总会遭来很多 麻烦吗?我的黑天使就隐藏得很好,不管它停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有人对它多看 一眼的……” 我看除了废车场,停在哪里都很遭人眼目……乔恩虽然这样想,但没有说出 来。不过,以这样的速度前进的话,也许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赶到中央公园了吧! 他偷偷瞥了中年怪人一眼,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似乎有一张很丑陋的脸,但 又并不让人讨厌,他的外貌打扮本应该让人印象深刻,但是人一转眼便会对他记 忆模糊! 难道这也是一个隐藏起来的人? “你好象有很多话想问?”中年怪人沉沉笑了笑,“问吧。” “唔?”乔恩被他识破疑虑,脸上有点发红,“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天使司机或天使屠夫,”怪人露出了一排白牙,嘻嘻笑道, “不过我的职业是演员。” “演员?”乔恩皱了皱眉头,这个职业在他的心尖微刺了一下,在很多时候, 这个名词让他联想得起来的事物只有一个——爸爸! 他的父亲是舞台剧演员,母亲也曾在剧团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父亲去 世。 “你一定在想我这么丑的人是怎么当上演员的吧?”怪人笑着凑近了脸打量 着他,“演员最重要的不是面孔,而是演技!象你就当不了一个好演员哦,呵呵 ……我离开纽约十年,一直四处磨练自己的演技,现在我对自己的演员身份已经 很有信心了!” “哦……你演过什么电影或是电视剧吗?”乔恩把脸退开一点,苦笑道。 “我不演那些东西……”怪人向他眨了眨绿幽幽的怪眼,桀桀低笑道,“我 演生活!” “唔!”乔恩吸了一口气。 “哈哈——果然吓坏了!”怪人收回脑袋哈哈笑道,“看来我的变态也演得 不错了!” 哦?!乔恩斜了他一眼,真的只是演戏吗? “演员先生你为什么会在雷蒙老板的黑店喝酒?”照理说一个外乡人是绝对 找不到那个地方的。 “为了训练演技——演一个流氓!”怪人快乐地拍着方向盘,大声笑道, “演出很成功,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流氓小偷,在感恩之夜无家可 归的流浪汉!” “这种演出有人付费给你吗?”乔恩苦笑,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可乐的。 “当然有……”怪人的声音变得低沉又邪恶,“你不就是吗?” “什么?”乔恩身上的寒毛竖起了几根。 “你没听新闻报道吗?乔恩。”怪人呼唤了他的名字,嘻嘻笑道,“关于那 个吃人魔的报道!” “唔!”乔恩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该说你是胆大呢还是傻瓜呢?乔恩……”怪人转脸瞧着他,又露出了森森 白牙,“敢在这样的夜晚上一个陌生人的车!” “你——”乔恩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车门开关上。 “不过很可惜——我不是吃人魔!”怪男人看着他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 “你、你他妈的,有什么可惜的!”乔恩对自己的怯懦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 怪话。 “如果我是吃人魔的话,今晚一定可以享用最美味的一餐了!”怪人笑道, 才刚阴惨惨的脸孔上一瞬间又充满了和煦的笑容。 乔恩有点无力,碰到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怪物,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倒 霉。 “哎呀,走错路了——”怪人突然拍着脑袋叫了一声,“两个路口前就该转 弯的……都怪你,乔恩,让人家想到激动的事了!” “什么?”乔恩的嘴巴有点抽筋。 “陪我演一场戏当作今晚的车费吧。”怪人微微抬了抬唇角。他们已经进入 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不过他这样怪异破烂的大型房车居然没有引起路人的侧目, 倒确实让人有点意外。 “不是所有人都能坐上我的黑天使,我们可是有缘分才相遇的哦,你不想留 下一个永生难忘的美好回忆吗?乔恩。”怪人的脸和窗外的霓虹灯一样变幻莫测, 不过他不再用那种邪恶的怪腔怪调说话,让乔恩松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乔恩道。 “咦?!”怪人对他不加考虑的回答似乎吃了一惊。 “我不会平白受人恩惠的。”乔恩抿起了嘴角,他美丽的脸上透出一抹庄重。 “你实在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孩子!”怪人喃喃笑着叹了口气。 “你说你离开纽约十年了?”乔恩问道。 “是的。” “那你为何会对道路这么熟悉?” “这个嘛……也许我们走的是十年前的老路呢。”怪人直视着前方,沉沉笑 道,“也许有些事物经过十年,不,经过百年也不会改变。” 乔恩没有再问下去,这个人的话如同他的人一样总是模棱两可,和这辆名叫 黑天使的房车一样是一团难以揭开的谜,而自己已经身处这重重迷雾中,已经没 有再去破解的必要。 《与怪人同车》. 完 2006.12.13/18:01 POOL于成都窝 ---------- 初雪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