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 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第五街警察局里却人声鼎沸,被一票突然涌进的花花绿 绿衣裳塞满了。 “哎哟,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还这么好生意啊!”值班警察目瞪口呆地苦 笑道。 “无聊的嬉皮,大多数录完口供就可以走了……这几个主犯除外。” “哦,什么事啊?” “吸毒,打架……这些无聊笨蛋还有别的什么事好做!” “好了,别吵了,当这里是舞厅啊!过来这边登记身份!” “喂,你要先去止一下血吗?小子。”一个警察对仍在流鼻血的黑衣少年道。 “别开玩笑了,警官,我可是主犯。”少年抬起夜色般的黑眸冷冷瞟了他一 眼。 “喂,臭条子——我的脑袋都被砸破了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几步之外 被两个警察隔开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满脸血迹地叫道。 “你他妈的精神这么好,再破几个脑袋也死不了吧!”警察冷笑着指了指长 椅,“坐下!” “亚历,我饶不了你的——”青年气愤地向黑衣少年大叫,“你和那个臭小 子做那些伤风败德见不得光的下流勾当,总有一天要被烧死的!” “安静,再吵告你防碍执法!”一个警察将青年压坐在长椅上。 青年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青年低声道,“算了啦,伯格少爷,别说了!” “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喂喂,那个小子就 是缪塞家族的继承人哦!那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小野种!”青年挥舞着手臂,更 加生气地嚷嚷道,“光天化日和男人打情骂俏的小荡妇!” “噢?!”这一下警局大厅里所有的警察都转过了头,瞧着坐在长椅上冷冷 垂着眸子沉默不语的黑衣少年。 “亚历……”坐在少年旁边背着吉他的银发男孩有点不安地拉紧了少年的手。 “别担心,阿贝,我们马上就回家。”亚历笑着拍了拍阿贝的手。 “你,你他妈的还这么嚣张啊!你这个让缪塞家族百年声誉蒙羞的死变态, 你和你的臭男人……” “住嘴!”拥有着冰雕般容颜的冷漠青年终于站起身,打断了他,“我和亚 历只是好朋友,请你不要再恶语伤人!” 亚历侧头怔怔望着脸色隐隐泛着暗青的维特,喃喃道,“老大……”。他完 全没想到,在变故发生的那一瞬间,在自己被热辣辣的重拳击倒在地的一瞬间, 那个一贯冷静温柔得仿佛雕像的维特老大,会如怒狮一般猛扑向那个袭击他的人! “好朋友?你、你他妈的骗鬼啊……”叫嚷的青年在维特王者般气度的震慑 之下稍稍畏缩了一下,但嘴巴里仍不甘示弱地愤愤道,“你和亚历那些下流照片 都上报纸头版了,还敢说!——而且你他妈的居然用话筒打我的头,我一定要告 你,你等着坐牢吧!” “照片?!”维特转头望着正低头抹鼻血的亚历。 “我们的结婚照啊。”亚历抬起了眸子,凝着他的脸微微笑道。 “不知悔改的臭小鬼!你的疯妈妈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没准会哭死的——” 那边对自己的话终于引起人侧目的青年还在得意洋洋地口沫横飞。 “伯格叔叔,你听着——”亚历终于凝住了那青年,一字字道,“现在我是 缪塞家族的当家人,你如果还想在纽约混下去,最好不要惹恼我!” “呃?!”青年被他深黑眼眸中如冰刀般的气势吓得噎了一下,半天才回过 神来向警察叫道,“你们都听见啦,他威胁我!” “我们只听见你一直在恶语中伤这位少爷。”他旁边的警察冷冷道,屋子里 的氛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点微妙。 “亚历少爷!”西装革履头发半秃的中年男人急冲冲走进了警察局,“不好 意思,我来晚了!我马上就去办保释手续……” “谢谢你,肖恩律师,”亚历起身笑道,“以前进警察局都有老大来保释我, 没想到今天老大也进来了……唔?!” 亚历停了口,看着正从门厅进来的一个表情严肃气度非凡的男人——“勒沃 ……舅舅!” 勒沃- 缪塞依然穿着服丧的黑衣,他冷冷看了亚历和维特一眼,向值班的警 察道,“你好,我是来保释伯格- 缪塞的。” 他向一旁的肖恩点了点头,“你好,肖恩律师。” “你好,缪塞先生。”肖恩有点尴尬地回了一礼。 小缪塞没有再多看亚历一眼,和肖恩一起跟着警察走进了办公室。 “亚历,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大厅已经安静下来,吵吵闹闹的涉 案者已经在作完笔录之后释放了,伯格和他的跟班在讯问室做笔录,长椅上只剩 下了亚历、维特和因担心两人而不愿离开的阿贝。 “葬礼时在墓园中被偷拍了,好大一个头版哦,全是我们的亲亲照……”亚 历弯起了唇角。 “你、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维特低叫了一声,“难怪小缪塞当我们是 空气一样!” “你希望看到他对你笑吗?”亚历斜瞥了维特一眼,揶揄道。 “我担心的是你,白痴!”维特哭笑不得地叫道,“我的家族反正只剩我一 个了,怎样都好,你要面对的可是人丁兴旺的缪塞家族的上百号人!” “老大,你今天有点反常哦,”亚历瞧着他笑道,“领头打架,现在又为这 种无聊事生气……一点都不象你了!” “你是说我站在那里看你被人揍比较象我吗?”维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老 实说,他也为当时自己的出手之快而吃了一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那样愤怒的情 绪! “你们进来……”一个警察在办公室门口向他们招手。 “现在的协议是这样的,由这位伯格- 缪塞先生向亚历山大- 缪塞先生道歉 并支付医疗费用,相应地,维特- 梅拉尔先生也要向伯格先生支付医疗费用,双 方不用起诉,庭外和解。” 肖恩拿出了一份现拟的协议,征求三位当事人的意见,“如果没有问题的话, 就请三位在这里签上名字。” 维特首先签了名。 “我只揍了亚历一拳,这个混蛋用话筒砸了我好多下呢!”伯格不满地嚷了 起来,但在小缪塞冷冷一瞥之下,还是乖乖签了字。 “我有问题——”亚历突然凝着小缪塞的脸,慢慢道,“我要勒沃- 缪塞先 生也向我道歉。” “什么?”此言一出,不止伯格,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是你指使伯格叔叔来诗歌会捣乱的吧,勒沃先生?”亚历凌乱黑发间尚残 留红色血迹的脸上已经没有半丝笑容,在他冷漠目光的逼视下,小缪塞一时之间 竟说不出话来。 “这位不务正业的流氓大老粗叔叔,就算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对诗歌 感兴趣的……”亚历冷漠无情的脸让维特突然想起了初相识时的亚历,“——除 非他只是为了打架!” “呵!亚历……你真的,要开战吗?”小缪塞扯了扯嘴角,从牙缝中挤出了 几个字。 “我不开战,我只是要你为糟蹋了一场诗歌会而道歉!”亚历冷冷回视着他, 毫无退让之意。 “亚历,算了。”维特拉住了亚历冰冷的手。 “不,今天我不听到这两位先生的道歉我绝不会签字。” “你、你他妈的,亚历……”伯格终于无力地叫道,“我坐牢的话,你的情 夫先生也逃不脱!” “不,”亚历比冰还冷的目光刮过他的脸,慢慢道,“我向你保证,伯格叔 叔,只有你会坐牢!” “你,你——”伯格全身发抖。 “好吧,亚历,”小缪塞铁青的脸突然缓和下来,他扫了屋里紧张注视着他 们的众人一眼,将眼光落回亚历脸上,“对不起,亚历,这次是我的错,请你原 谅!” “哦……”屋子里的人终于舒了一口气,肖恩律师忙向亚历道,“好了,亚 历少爷,请在这里签字吧。” “你呢,伯格叔叔?”亚历转向了一脸死灰的伯格,淡淡笑道。 “我,我……” “快点!”小缪塞阴沉的脸上看不到表情。 “对、对不起,亚历,我错了!”伯格抓住了头发,垂下头。 “我原谅你们。”亚历扫过两人的脸,弯起了眼睛,阳光般笑容回到了他苍 白的脸上,他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了字。 “好了,我们走吧,老大,阿贝!”他一手拉起一个,悠悠然走出了房间。 维特瞥到了小缪塞泛着杀意的眼神,他的心里微微一凛。 深夜的风更加寒气袭人,三个人走在人迹稀少的繁华街头。 “尼克尔应该会把车停在路口等我们的。”维特瞧了瞧两个单薄的少年。 “亚历,你以后不要再见刚才那位先生了,好吗?”阿贝突然握紧了亚历的 手。 “哦?哪一位?伯格还是勒沃。”亚历微微怔了怔,笑道。 “勒沃。”阿贝垂下了眸子,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 “哦,眼睛看不见的阿贝都被勒沃舅舅那张脸吓到了吗?”亚历笑道。 “不……那位先生,他会杀了你的,亚历!”阿贝停下了脚步,仰起了晶莹 的小脸凝视着亚历,“我能感到——他很生气!就象斯科宾那样地生气!” “斯科宾是谁?”亚历抓了抓头发,一头雾水地笑道。 “斯科宾是住在垃圾场东边的铁匠!他会做斧头、长刀,很多年轻人用他做 的铁器互相砍杀……两年前,那天黄昏,他很生气,他也用勒沃先生那样的声音 对阿米苏说话,他说阿米苏是小奸细……”阿贝捂住了嘴巴,小脸上一片苍白, “就在那天晚上,他跑到阿米苏家里杀了她!他砍了她好多刀,把她的尸体从楼 上扔下来!……阿米苏只有十三岁,她总是会为我织手套织围巾……我很怕,亚 历……那位先生会杀了你的!” “我不是阿米苏,阿贝!”亚历摸了摸阿贝飞散在寒风中的银发,笑着拉阿 贝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我有力量保护自己!我还 要保护你和维特老大……保护圣玫瑰的所有人!” “不……你会死的,亚历!不要再见那位先生——求你了!”阿贝忧心忡忡 的小脸上是难得的坚决。 “好的,阿贝,我答应你。”亚历亲了亲阿贝寒风中的小脸,“我不会再主 动见勒沃舅舅。” 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的维特似乎也放下心来。 “啊,雪花!……今年的初雪似乎来得特别早啊!”亚历仰起脸望着暗蓝天 空上细细碎碎飘下的冬之精灵。日后会怎样呢?我会成为阿米苏吗? 《警察局》. 完 2006.12.17/23:08 POOL于成都窝 ---------- 初雪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