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伏兵(7) 风如暴徒,蛮不讲理地席卷了你心头的枯枝败叶 悲伤是败军之将,像鸟群改道而行 命运在夏风的垛口落荒而逃了 风儿温柔了,细浪般的轻吻落在你脸上 方雪脸上不多的神采也黯淡下来了,轻说:" 谢谢。" 转身而去,平鹤松追 上去,说:" 别那么在意。" 方雪说:" 我不怪他。" 平鹤松说:" 可能这不是 他写的,只是默写出来的,也许……是他爱上你了,胡言乱语了。" " 你觉得会吗?" " 每个人都有可能爱上你。" 方雪望了片刻,说:" 是吗?" 此言一出,平鹤松便意识到自己失语了。然而,他还来不及后悔什么,只到 流浪者喊他:" 兄弟,去喝一杯吧。" 他手里扬着那张百元大钞:" 我请客,喝 几杯劣酒应该够了。" 方雪说:" 去吧,等会儿我给你电话。" 就这样,平鹤松认识了阿城。他小时志向远大,混帮派,梦想有朝一日包打 沄城,所以自称阿城,可抱负没能实现,称号却持续下来了。退了江湖从了良, 从寻呼机卖到手机,他的连锁店开遍了沄城,在那些全国连锁的通讯店冲击下, 他借着一次次低价促销竟占尽上风,于是有人戏称他是通讯界的海衲。可他的本 事不仅于此,黑白两道,三教九流,阿城识人无数,可街上十步便得跟人打招呼 也是麻烦,阿城恼了,便自学易容,当成他的生活乐趣。 平鹤松现在需要他的帮忙。他倒车回到广场,刚下台阶就见一个断腿的乞讨 者,面前的桶里钱零零散散,倒有一张百元大钞,颇为显眼。乞讨者边上是一张 超市放在长廊的休息桌,坐着几人,有男有女。 这也许是平鹤松今天所能遇到的最后一个乞丐,也就是他最后的希望所在。 阿城两腿完好,然而他仍看了又看。阿城的易容太逼真的,身份也总是变化 不断。记得以前,他轻而易举就能辨认出他的伪装,现在他自学成材,已成易容 高手,缺胳膊少腿那是家常便饭。过一分钟,乞丐也被他盯着不自在了,端起桶, 不知该不该向他张口。而平鹤松终于确定,这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抽了五十块钱, 缓缓放下,抽身就走。 背后却有人说:" 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 平鹤松回头,阿城坐在傍着乞丐的桌子边上。他很瘦,胳膊和腿像四根铁棍, 看起来也确实精炼得很。今天的他衣着整洁,一身名牌——这不是他装穷的日子, 阿城并没想躲避谁,是平鹤松蒙蔽了自己,他只注意了乞丐,却把乞丐边上阿城 给忽略了。一个人,并不是时刻都要扮演别人的。 从逞强好胜到与人无争,锐气也成了睿气。阿城一脸平和,说:" 别是找我 喝酒,虽说喝的都是白的,可你喝的是白水我喝的是白干,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 平鹤松说:" 可每次买单的都是我,而你比我有钱。" " 这多少让我在心理上找回些平衡。" " 阿城!" 平鹤松不想废话了," 我遇到麻烦了,不小。" " 知道。" " 该死的,我给你弄个手机吧。" " 我就是卖手机的。" 两人出了百货公司,穿过人民广场,经过喷泉边竖着的一座古德塑像,他短 衣打扮,摆着一个手指北京金山的方向的姿势。 古德入城后以德报怨," 文革" 时他被批斗时站着死在台上,推都推不倒。 塑像是平反后塑的,多年后,沄城县已成沄城市,县委大楼也搬了家,原址建起 了人民广场公交站,进了九十年代,在古德塑像所指的方向,也就是公交总站的 北面数里外,又建起了新的沄城火车站。后来有人惊奇地发现,塑像方向变了, 记得原来古德面向东边的海,多少年后,却指向了北京。在此之前,没有人察觉, 发现后也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灵异事件,那就是有人积年累月地在一点 点挪动塑像——可能,用了二十年整。 " 古德手指着公交总站与火车站,意思就是,赶紧从这里滚蛋,你没滚,所 以活该倒霉。" 阿城一直劝他,沄城的水很深。此时旧话重提,多少有点幸灾乐 祸的成分了。上了车,阿城借他手机打了个电话,打完了,说:" 去羊山射击俱 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