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章一0连环计(1) 章一0 连环计 仇恨,究竟是种什么东西,竟能让本该清澈纯真的孩子也变得如此可怕。 一夜辗转无眠,墨鸾早早梳洗齐整起来便去寻白弈,却得知白弈已上职去了。 哥哥今日为何偏走得这样早……她怔怔地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待到静姝来寻她 回去上课,才转过神来。 昨夜梦魇犹在眼前,她总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一阵阵发抖。 惶惶不安中,她听见静姝劝慰道:“小娘子,只是个梦而已,别太搁心里去。” 她抬头看见静姝安抚的微笑。静姝拉住她,扶着她肩道:“小娘子,曾有一 次,我去庙里求平安符时,一位法师对我说,‘若你担心一个人,便要先相信他。 相信他的能耐和本事。他会照料好自己,即便真遇上凶险也定能化险为夷。无论 何时何地,不安、焦虑都是毒药,只有信任与沉着,才能求来福祉。’ “这些话我记了许多年,从那时起我明白一个道理,我要先照料好自己,然 后才可能去帮助别人,而不是成为别人的拖累、后顾之忧。” 她说得柔软,眸中光泽坚韧,仿佛遥遥地望着什么,一个人,或是一种信念。 墨鸾不由得呆了,静了半晌,心中渐渐浮起一丝光来。是的,她应该相信他。 他无所不能,没有人能够伤害他。她默默合什,一个“信”字在心底念成千百转 的吟诵。 微风来,皖州军政府中的帘幕叮当作响。白弈不动声色,将那一纸飞鸽来书 捏成粉末。 那让蔺姜入山向殷孝挑战的女童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即便是他 白氏特训出的家将,也觅不出半丝踪迹。 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直觉要出事了。 蔺姜和殷孝,无论哪一个受损,都非他所乐见。尤其是蔺姜。抛开微妙的政 局不谈,他需要人才,更需要他们互相制衡。在他眼中,蔺姜是一只潜能无限的 雏鹰,若他能收服殷孝,则有一双黄金翼,若他不能,蔺姜便是他日后压制殷孝 的利器。二虎相争必有死伤,他决不能让最坏的局面过早出现。 他猛地站起来,便向外走,却在门前顿住了。 局中有个变数。那个无名女童究竟是谁?调唆蔺姜和殷孝相争对她有何好处? 握不住这个变数,贸然出手怕是更要出乱子。 蔺姜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其父蔺谦虽是兵部尚书,但素来不结朝党;而殷 孝则早已与朝政毫无关碍。让这样两个人互斗,什么人会得好处? 莫非是父亲在朝中的政敌宋党想要折损白氏羽翼?白弈不由得冷笑。不可能。 皖州凤阳在他的掌中,若能让宋乔党人这样混进来生事,他白弈也不用再做别的, 辞官挂印,找个山窝窝卖红薯去算了。莫说混入皖州做内奸,就是殷孝现下在皖 州潜山这件事,宋乔党也绝没可能知道。否则,只要参他凤阳白氏一个窝藏反贼 逃犯,便能要了白氏满门的人头。若真捏住了这么个大把柄,宋老贼早就捅出去 了,犯不着这么麻烦。 这个幕后之人,定是他平日没放在眼里,疏于防范的,甚至可能就在皖州境 内。 若说本就在皖州内……他心中陡然一亮,不禁笑起来。 为何早没有想到呢。七八岁的孩童本就是男女莫辨的年纪,稍粉嫩些的,扮 个女童有什么难?但这家的小郎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能耐,非但在他的眼皮底下 逃匿了踪迹,还能忍辱,反过头来算计他。这样一个有趣的孩子,他竟疏忽了。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且看看这孩子还有什么手段。 他如是想着,当下叫回了追查无果的艮癸,一路上了潜山。 山林间,正是午时骄阳,当的一声,银枪大刀一震,向两边荡开去。 蔺姜后跃一大步,按下长枪,免不了喘息。又是好一番缠斗,这山匪当真是 骁勇如神,别说赢不了,再斗下去他怕是要输了。蔺姜不禁沮丧,愈发不甘心起 来,他想起那托他前来的小姑娘,她多期待他能得胜呢,昨儿夜里一直等着他, 今日上午又一直送他到山下。若是他输了,岂非对不起她的殷殷之情?他也觉得 奇怪,这山匪的功夫气势都叫他打心里好生佩服,这样一个人竟是个打家劫舍的 山匪,实在叫他难以相信。但只一想起小姑娘哭着求他的模样,他就犯起迷糊来, 少年的热血总脱不开争强好胜和那一点点虚荣。 但那山匪却撤了刀,对他道:“回去歇吧,明日再来。”他将大刀往肩上一 扛,便又要走。 这人是诚心放手的。蔺姜心下一动。这样下去倒真好得很,总也分不出胜负, 说出去不伤他半分面子,可他自己却清楚明白,他着实是欠了一段火候。这样又 有什么意思?自欺欺人么。 “你……你等一下!”他一下子蹦起来想追上去。其实他也没闹明白自己到 底想怎样,即便是堂堂正正地输了,也比窝窝囊囊地僵下去好。 但他却见眼前忽然耀起一片赤红,耳畔轰隆一声巨响。他猛地给震蒙了,身 子一轻,好似给推了一把,便飞了出去。 猛然一声爆破轰鸣起,殷孝只觉地面震得一颤。下意识回身去看,迎面几片 锋利碎石飞来,犹如疾箭流矢。他扬手挥刀,将飞来的碎石尽数劈开,心却陡然 沉了。 石炸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