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淡黄的妻(2) “怎么了小叶,开个玩笑你不高兴了?” 叶槿强打起精神:“哪能呢。我是在担心下岗了怎么办呢!” “要说别人怕下岗我信,你说怕下岗我可真不信。你哪还用得着工作。再说 了,凭你们那口子在市里的人际关系,别说下不到你头上去,真要下了你,要想 找个地方打发日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陈主任说完,去喝第三杯水。叶槿不再说什么,她记起昨天晚上梦到的那个 哑巴。 下午快下班时,丁浩成打了个电话给叶槿,说是不回去吃饭了。她心里其实 想说几句别的话,张口却说了句:“随便。”剩下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像根鱼刺, 卡得难受却吐不出来。 Two 叶槿不想那么早就回家,她先去吃了晚餐,吃饱了后就随意地在街上走着, 接着就看到了“夜色”的招牌。所以她会去“夜色”完全是一种临时决定。 叶槿走进“夜色”时,阿森就看到她了。昏暗的灯光,让她的美更具诱惑力。 阿森盯着这个女人看,他欣赏她穿衣服的品位,随意里透出优雅。 阿森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女人。 她可以选择的位子不多,因为“夜色”的生意一向不错,很大的可能她会选 择他这张桌子。当然,就算她不选这张,他还是会想办法和她搭上话的,只是多 费些周折就是了。 叶槿看了看四周,果然选了阿森这张桌子。她坐下来时,阿森向她举了举手 中的杯子。叶槿冷着脸没有表示,顺手把LV的皮包、丝巾丢在旁边的椅子上,招 手叫服务生。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阿森觉得很有趣,她精致的五官、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叫 服务生时右手打了个响亮的榧子,她跑到酒吧来叫了杯咖啡,她抽七星香烟以及 她冷艳里透出的哀怨,这些让阿森判定她是二奶或是被包养的女人。 叶槿有些烦对面这个男人,从她进来后他的眼睛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她弹 了下烟灰,问:“我脸上有花?” 阿森正在估计她的年龄,听她这么问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呵呵,花倒是没有,不过比花美。” 叶槿不再理他,坐在那,一杯杯地喝咖啡,抽烟,透过烟雾看过去时,对面 的阿森好像隐形人,她直直地看着他,看到的却是她和丁浩成的恩恩怨怨。 认识丁浩成很偶然,局里主办一个行业会议,从下级单位抽了几个人协助接 待来宾,叶槿人长得漂亮,被选上了。会议期间,她和丁浩成有过几次接触,两 人都有些感觉,只是与会者来自全国各地,会议结束后从哪来的回哪去,没有浪 漫的必要。有天丁浩成问她,你是酒店的服务生还是卫生局抽来的,她也没想那 么多,说是局里的。 没想到丁浩成竟也在本市工作,他开始打电话约她。那时他工作没几年,比 起叶槿其他的追求者,条件算是差的了。缘分就这样奇怪,叶槿偏偏选择了他。 很多人大跌眼镜,直到后来丁浩成混得风生水起,那些人才恍然大悟,都夸她眼 光好。 如果她说她要的并不是这些,她宁可回到以前的穷日子,别人一定会用看怪 物的眼光看她。可那确实是她的心声。她怀念结婚时租的小房子,在那里,两个 人下班回家一起做饭一起吃,吃完饭可以散步,可以抢频道看电视,像蜜糖一样 黏在一些。那时走到哪里,他的手总是牵着她的手。 一年后,有了女儿。初为人母的叶槿,生活的重心一下子从丁浩成身上转移 到女儿身上。此时,丁浩成的工作亦渐有起色,他一天比一天忙,开始时是真的 忙于工作,以后就是忙应酬了。不知不觉中他变了,当叶槿的注意力从女儿身上 再回到丁浩成身上时,他已让她感觉陌生。 这些叶槿难以接受的改变,丁浩成自己并不觉得,变化的过程是缓慢的,一 步步潜移默化的。如果说开始出入那些场合他还不习惯,算是被迫,以后他就是 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在他的意识里,家是大后方,开辟新的领域当然也没有必要 丢弃后方。所以他在外面做的事,他认为没有必要让叶槿知道,因而瞒着叶槿。 丁浩成的转变和他所处城市的繁荣,是有密切联系的。改革开放后,深南市 大力引进外资,经济腾飞的同时,港台地区生活方式也开始流行。生活档次提高 后,人们追求物质享受的同时也开始追求感官刺激,酒楼鳞次栉比,人口并不多 的城市能吸纳如此多的酒店,原因不问自明。 叶槿是不管大环境的,她只想丁浩成能回到从前。从开始的好言相劝,到后 来的争吵,战争步步升级。丁浩成不想吵架,回家做了段时间的好丈夫,不久又 故态萌生。 叶槿失望之下看什么都不顺眼,只要丁浩成回家,隔三差五两人就会大吵一 场。这样过了两年,有一天,叶槿突然发现他们吵架时,五岁的女儿点点坐在客 厅的地板上哭,周围是自己砸碎的玻璃碎片。女儿惊恐的眼神让她心痛,可是她 控制不了自己,只好忍痛把点点送回去交给外婆带。 家里没个孩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这时的叶槿反而没有心力再和丁浩成 吵了,她想离婚。 没想到几乎每个人都反对他们离婚,当然各有各的想法,例如她的婆婆是不 想儿子因为个人问题影响仕途上的发展。叶槿的母亲当然是单纯为女儿着想,不 过她认为丁浩成除了花心,倒也没别的,有本事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呢?她对叶槿 说,男人嘛,你就忍着,总有他回头的一天。她要叶槿多为女儿想想,一句话让 叶槿也没了主见,离婚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当然离婚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丁浩成是没想过要离婚的。 阿森不知不觉中已喝下半打啤酒,除了偶尔在歌手唱完一首歌鼓掌喝一下彩 之外,其他时间他都在观察叶槿。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有趣,脸上的表情特别丰富, 欢喜、悲愁随着思绪变化,交替出现。他知趣地不去打扰她,跟着她的表情想象 故事情节。当然,因为他给叶槿的错误定位,他想象的情节和叶槿回忆的完全不 同。 他看到一滴眼泪从叶槿脸上滴落,掉进面前的咖啡里,溅起一些细小的咖啡 珠。 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伤心的女人,可是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叶槿就买 单离开了。 阿森目送她离开,倒不觉得可惜,有些女人适合上床,有些女人适合欣赏, 这是他的哲学。 而叶槿,显然被他归入后者。 叶槿回到家时,丁浩成已经在家了。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要打电话了。最近外面治安不好, 一个女人,别到处乱跑。”丁浩成不悦地说。 叶槿看他一眼,没有应声。 喝了太多咖啡,这晚叶槿翻来覆去睡不着。或者不是喝了咖啡,是早上开的 那个会,她知道丁浩成也没有睡着,几次想和他说说,张了几回嘴,到底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