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太潮心太软(5) 我正在《传奇》中浴血奋战,隔壁男孩儿丁咚的声音从阳台外传来。 “颜叔叔,快来呀,快来看。” 我走上阳台,丁咚正在他们家的阳台上举着小水枪,高兴得手舞足蹈。 “什么事?小淘气!” “叔叔,你看呀!”丁咚用手指着我阳台的角落。 我把目光落在阳台角上的那个花盆上,那棵已经枯死的石榴树,竟然从干枯的 主干旁,钻出一枝小小的新芽,油绿油绿的。 “它活了!活了!”丁咚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这个快活的孩子真让我羡 慕,人要是永远都不长大,该多幸福? 我蹲下身来,对着那枝新出的小芽发呆。 “颜叔叔,它很快就能长大了是不是?它今年能开花吗?” “一定!”我站起身,朝丁咚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个“胜利”的“V”形手 势。 晚饭后,我打开电视,美国已经正式向伊拉克开战两天了。美国发射了四十多 枚导弹“追杀”萨达姆。又有一名平民丧生,十余人受伤。 舅舅来了,许久不开口,坐在我旁边跟我一块儿看电视。 和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相比,现代战争已经不再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 要目的,不再有成千上万人的肉搏厮杀,也不再有尸成山、血成河的惨烈场面。但 战争永远是战争,战争永远是残酷的。 空荡荡的城市,轰炸后的废墟,医院里痛苦呻吟的伤员以及仓皇无助的妇女儿 童…… “我不想看了。”舅舅突然站起身,把电视关掉。 “这可是最热门的新闻!” “我讨厌战争!这些妇女和儿童……”舅舅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停地摇头。 “这个世纪的开头的确有点糟,洪水地震不断,然后又是“9·11”、伊拉 克。”我说。 “别忘了,还有非典。”舅舅说。 “你是说非典型肺炎?你把它也列入本世纪初的灾难之一?没那么严重吧?” “看来你对这件事关心得不够呀!” “也许吧,可这病毕竟不是天花霍乱,真的会造成很大范围的流行吗?” 舅舅说:“不错,它的危害的确远远赶不上天花、霍乱,甚至比不上流感,一 九一八年的世界流感总共死了四千万人。但从目前情况看,医护人员的感染率那么 高,全世界那么多地方都出现了疑似病例,病原不确定,又没有特效药,这样的状 态,真不容乐观哪。” 其实自春节开始,我也从报上、从网上、从大家议论中,获悉了不少有关非典 的情况,比如:关于非典是不是肺鼠疫、肺炭疽、钩端螺旋体病、流行性出血热、 禽流感或是军团症的讨论;广州春节后非典发病进入高峰期的情况;世界卫生组织 在日内瓦发出非典疫情蔓延的全球警告等等。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这病不是 烈性传染病,它离我们还很远。 我用烧得滚开的水给舅舅泡了一杯很浓的凤凰单枞,递给他说:“你上次来说 我这茶……” 话刚说了半句,就被舅舅打断,他说:“你一定听说过,广州呼吸病研究所有 位叫钟南山的老院士,他是我们北医的老学长。在这次非典疫情里,他把自己称作 扫雷兵,一直工作在抢救病人的第一线,最紧张的时候,他连续工作过三十八个小 时,可你知道吗?他今年已经六十六岁。” 舅舅说着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激动地打着手势。 “你激动什么,坐下,喝茶。我们还是说点轻松的话题吧,我不想老说疫情和 战争了。” 舅舅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我,摇头。 “你知道不知道广东已经倒下了多少医护人员?今天我又得知,广东省中医院 一位四十七岁的护士长以身殉职了。这些都与你很远,与你无关,是吗?”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从小到大,舅舅头一回用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度对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