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风采妙?凝冰玉(4) 易三眼见她不动,便又道:“你这会住在幺叔幺婶家,身无分文,等于白吃 白喝,所以摘点桂花回去泡杯茶给他们喝,以略略回报他们的恩情。”说到这, 他眸光一转,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有手有脚的人都该凭己之力换取衣食才是, 焉有不劳而获之理。” 闻言,风独影愣住,呆呆地看着易三。“凭己之力换取衣食”不久前她才说 过,倒想不到今日换成了别人来说她。 “过来帮我摘桂花吧。”易三微笑依旧。 默立了片刻,风独影终是不情不愿地移步过去,尽管她从来都不曾欣赏过那 些摘花闻香、簪花添容的女子。 “把这些黄色的花摘下,不要摘叶子,也不要折了枝干。”易三一边摘一边 教她。 本将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都不知道。风将军肚子里又是冷哼了一声。 尽管这是凤影将军第一次摘桂花,但她摘桂花的动作却是相当好看。只见她 目光一扫,指尖随即划过,便有一撮桂花夹在指间,左掌一伸便接在掌心,再指 尖划过,又一撮桂花在手……如此反复,随着左掌上的桂花从小撮慢慢变成小堆, 本来不甘的心情也散了,觉得这摘桂花也不错,还可以练习“拂尘指”,而且置 身于这沁人心脾的袅袅桂香里,让人心神安宁又轻快。是以到最后反是比易三摘 得更快更多,因为无论是步伐移动还是手指的敏捷,易三都比不上她,而且那些 长在高处的花她只需轻轻一跃便掬于掌心。 等到易三喊“够了”时,她瞅瞅自己衣襟里兜着的一大堆桂花,再看看易三 布袋还不满三分之一,风将军下巴一扬,道:“回头泡了茶,你只一杯,余者皆 是我与大叔大婶的。” 易三看着她那模样不由得发笑,道:“这些桂花若泡了茶足够喝上一月了, 所以用不着这么多,你摘的那堆回头叫幺婶做桂花糕吃。” 风将军看看兜着的桂花,想做成桂花糕也不错,只是再一想,泡茶既然不需 要很多,那干吗要她来摘?难道她被耍了? 她这么想着时,易三已将她兜着的桂花全装进布袋里,然后顺手从桂树上摘 下一枝插在风独影乌黑的发髻上,“这就当是你帮忙摘桂花的谢礼。”那一枝碧 叶相对,中间夹着三朵桂花,素淡无华,倒衬风独影此刻朴实的装扮。 风独影怔愣着,而易三不等她回神,牵起她的衣袖便走,“走了,我们去镇 上。” 被牵着走在大路上时,风独影才回神,抬手碰了碰髻上的桂花,犹疑了片刻, 终是未有取下。 于是,凤影将军也做了一回摘花、簪花的女子,闻着幽幽清香,竟是怎么也 找不着一点讨厌的感觉。 六村镇不大,其实说白了就是海家村、穆家村、胡家村、王家村、张家村、 甄家村这六姓六村组成的小镇。镇上自然是有些店铺的,街道上也摆了些小摊, 也有些村人过往,看着还算热闹,但自然不能与帝都的繁华相比,所以风独影走 在这镇上也没啥新奇的感觉。 “你怎么又走这么快了。”不知不觉中风独影又是昂首阔步前行了,易三干 脆牵住她的衣袖不放,“你跟着我走。” 于是乎,这一路易三便没放开过袖子,风独影只得放缓了脚步跟着,两人本 就形容出众,这一走在街上还不招得满街的人注目。可易三落落大方,完全不在 意,风独影更是无视那些目光,偶尔凤目扫过,那些与之目光相撞的只觉寒光沁 肌,无由得生出惧意,赶忙低头再也不敢多看。 而一个上午,风独影被易三拉着做了许多她从没做过、本来也绝不会做的事。 路过臭豆腐摊时,易三要了两串,一串递给风独影,然后就牵着她在大街上 边走边吃;路过首饰摊时,他一个大男人却在那里左挑右拣,还选了几样在她头 上比划,最后挑了支雕着凤凰的桃木簪插在她头上;看到了有说书的,他拉着她 蹲在路边听了两个章回,人家说书人说时他就在她耳边悄悄说另一版;看到了绸 铺店,他又拉着她进去说她也该做件衣裳了,不能老穿幺婶的,一定要她选了颜 色才肯走;碰到一群小孩在玩陀螺,他竟然也拉着她要加入,这一回倍感丢脸的 风将军强行拉着易公子走了…… 直等到饿了,易三又拉她在路边的一个小面馆里吃午饭,一人一大碗面条, 吃得风独影差一点撑着。吃完了面条,两人又喝了一碗面馆提供的粗茶,歇息片 刻,结了账,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得一阵哭喊声传来。 “哎呀!你这寿夭的李麻子!烫坏了我的绣屏!后天甄家就要成亲了!这可 怎么办啊!”女子的哭喊声引得街上许多人围观。 “走,去看看。” 风独影本往另一条街抬去的脚步被易三一扯衣袖,便只能收回。风将军默默 叹口气,反正一上午被他拉着做的事多着去了,不差这一宗凑热闹了。 “我绣了整整一月啊,眼睛都要瞎了才绣出这绣屏!李麻子你炉子这一倒, 便全毁了!老天爷啊,我可怜的春妞儿啊,这可怎么办啊!老天爷,你太欺我们 孤儿寡母了!老天爷啊……”人群中一名妇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大喊着。 “胡顺嫂,我真不是故意的!”旁边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年轻小伙想上前扶 她,却被她甩手打开。 “你不是故意的,可我的绣屏怎么办啊?你毁了我的绣屏,我的春妞儿就得 赔给甄家了!你这天杀的!我可怎么办啊?老天爷啊!我的春妞儿才六岁啊!我 可要怎么活啊!”妇人捶地大哭,脸上涕泪纵横,十分可怜。 围观人群多是叹息,还有的上前劝说,可妇人坐在地上不肯起身,只是悲号 着。 两人看着都不明前因,于是易三问旁边一位中年妇人:“大婶,这是怎么回 事?” 那大婶回头一看,见一双男女并肩而立,仿若瑶台璧玉,顿时眼前一亮,忙 向两人细道详情。 原来地上嚎哭的妇人村人都称胡顺嫂,是个苦命人,自小父母双亡,养在叔 家,受尽婶娘打骂,好不容易长到十四岁,被婶娘以十银叶卖给了胡顺做媳妇。 好在胡顺是个老实人,在镇东头的大户甄家做花匠,挣着的工钱虽不多可也能养 家糊口,而后又生了个女儿春妞儿,一家和和乐乐的。可这舒心的日子也没过多 久,三年前胡顺得了痨病,一家重担便落在胡顺嫂一个妇人身上,起早摸黑地劳 作。可本就是清贫之家,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一家吃喝,又哪来余钱治病吃药的, 只好上甄家借,看在胡顺曾做过工的分上,甄家肯了,前前后后借了三十银叶, 可最后还是没能把人留住,半年前死了。 胡顺嫂掏空了家底买了棺材葬了男人,可欠着甄家的钱还没还,于是求甄家 宽限,甄家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宽限了半年。只是三十银叶于小康人家来说都是 数年的收入,更何况胡顺嫂一个女人,她又上哪挣这三十银叶去,自然是依旧还 不上,甄家便要拉她的春妞儿抵债,胡顺死后胡顺嫂就留这么一根苗,要了去就 等于要她的命。邻里给她出主意,去求甄家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