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多情的黎明 这是魏家庄入冬以来的第一个无风的黎明。路灯的光亮越来越浅淡,寂静的街 道和鳞次栉比的屋顶被尚且微弱的晨曦涂上了一层灰白,显得有些神秘与庄严。魏 家庄在方圆百里早有传闻,经常酝酿出一些柳大仙显灵的玄乎事。所谓柳大仙是传 说中的一条蛇,村里多数老人至今供奉着它。说来也算奇巧,从村型上看魏家庄与 蛇竟也相像,南北绵长,东西狭窄,恰似一条匍匐在金钟河岸边正在蜕变的大蟒蛇。 黄天佑久久站立在楼上,透过落地窗注视着朦胧中的村景,脚边已丢下了一地烟头。 芦根的脾被打坏了,腿也折了。为此,黄天佑收回了灵子经营的酒店,一边积 极为芦根医治,一边抽空料理芦家的琐事。他把芦家喂的那两头猪卖了,请人在三 间屋子里安装了土暖气,并打发大蔓儿搬过去照顾俩孩子,还亲自出面办妥了老大 转学的手续,不是借读而是正经八百地转学……他想尽一切办法消除芦根心里的仇 恨,然而芦根对他的态度仍未从根本上有所改变;灵子的酒店被收回了,一直躲在 酒店不来见他,毫无疑问是和他反目了,说不定从此就结了怨;恩禄表面上没多大 变化,心里却和他越来越疏远。自己的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为了达 到目的可以卧薪尝胆,一旦抓住时机就会出其不意使出个绊子来,这是恩禄的性格。 平心而论,他欣赏侄子的性格和才干,但却不会把亲儿子撇一边,让侄子独吞他偌 大一笔家产,这是原则。他原本不打算把侄子推向自己的对立面,若不是侄子别有 用心地制造了一起车祸,也不至于削弱其在公司的权力,不会把会计请来查账。但 既然这么做了,就必须一竿子插到底,这也是他的性格。他更不想做缩头乌龟,不 害怕恩禄对自己暗中使绊子;还有那个死对头魏发财,得了绝症反而更猖狂,一张 臭嘴到处喷粪,说些败坏黄家的话,真想给派出所打招呼把个老棺材瓤子弄进去关 他十天半月的。可魏发财的二小子毕竟来过了,听他数落了一溜够硬是没吭气儿, 甭管心里头怎么想的,面儿是给足了。据说那个狼羔子跟眼子合伙在市内开买卖, 倘若再纠缠不休,玉刚那里怎么解释?事情传到区里影响就更坏了。唉,这次就放 过他吧,再逮着茬口决不手软;按说眼前这些事够让他乱心的了,不承想公司的业 务又出现了断档,林盈盈联系的那批活儿也搁浅了,谁知道是因拆迁遇到障碍工程 暂时停摆,还是恩禄串通林盈盈搞的鬼把戏?反正企业没活儿干了,只好让工人们 先回家歇着…… 这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声,大蔓儿回来了。他转过脸扫一眼放在茶几上的 那两沓钞票,又把视线移到了楼下。天还没大亮,朦胧中他看见大蔓儿蓬松着头发, 一只手掩着防寒服,用另一只手关好院门,然后迈着急促的碎步进来了,他心里不 由得泛起了一丝爱怜和歉意。芦根住院后,大蔓儿把芦家该拆洗的全都拆洗过了, 3间破烂狼藉的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每天她给俩孩子做吃的,同时兼顾着给黄天 佑这边烧锅炉、做饭、打扫卫生等。半个多月下来她累得瘦了一圈儿,眼窝也明显 地塌陷了。 自从和大蔓儿有了那种事,他不仅对往后的生活萌发了新的希望,也不觉得孤 单、寂寞了。他非常渴望有大蔓儿、林盈盈这样的女人呆在身边。林盈盈对于他, 只是一个深谙风情女人对一个老男人的吸引,这种吸引多半还是来自他对另一个女 人的怀念。而大蔓儿则不同,他们已经亲热在一处了。他从大蔓儿身上获得的是亲 人般的体贴与关怀,倘若一日见不到大蔓儿的身影,心里便空落落的,见到了就想 亲近,哪怕只限于一般的抚摸,也会从心里感到莫大的慰藉。他由有所戒备且放不 下架子的被动状态,不知不觉已经变得主动,变得有点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