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准父亲的剪刀(2) 可是,福婶仍然心疼,朵云不管变成什么样,还是她的女儿,如果可能,她宁 愿用自己的死来换取朵云的醒悟。女儿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这样的日子,哪 天才是个头呢? “不知道京老爷子怎么样了,那天我们只顾着要带女儿回家,也没顾得上去看 看京老爷子。”福伯说。 福婶不说话,她的心思现在全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 “京家在海城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在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呢?城里的 人都中了邪,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看这城里还不 如我们乡下。”福伯继续自言自语,“我想我明天还是得到城里去看看,那天京老 爷子从台上栽下来,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家朵云的 罪孽可就大了。” 听到提及朵云,福婶回过神来,她点头说:“去吧,是该去见见京老爷子了。 你就代表咱们家朵云,给京老爷子赔罪。如果京老爷子不肯原谅朵云,你就给老爷 子跪下,就说朵云这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事。” “嗯。京老爷子要打要罚,我全担下来。我现在真巴不得老爷子能打我一顿, 这样,我的心里也能好受点。” 第二天,福伯真的进城了。离家之前,他想到关押朵云的房里去看看朵云,再 跟朵云说几句话,但是站在屋外好半天,他还是悻悻地转身,黯然地离家而去。 到了海城,他站在京家老宅的外面,几乎已经认不出这里就是京家老宅了。满 墙的大字报,大门也被打烂丢在一边,从门洞里望进去,满目疮痍,院子里到处都 是被打烂的物品。 福伯进入京家,京家所有的门窗洞开,却没有一个人在。 那一天,福伯在海城的街道上奔走,他拉住每一个路人询问去哪里可以找到京 家的人。没有人能告诉他,但他却很快知道了京家人现在的处境。京老爷子一个月 前便已死去,据说是在批斗会现场,被一块石头砸中了太阳穴。京家的三个儿子现 在全被关了起来,就连最小的儿子京柏年也不例外。 傍晚的时候,福伯失神落魄地离开海城。天已经晚了,回家的路还很漫长,但 找不到京家的人,他一刻都不愿呆在这城里。城市让他觉得陌生,城里的人让他觉 得恐惧。 福伯走走歇歇,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远。反正有的是时间,再长的路也会走 到终点。京家的变故让福伯满心都是愧疚,好像京家的厄运都是他们家朵云的罪孽 一般。 一百多公里地,福伯整整走了一夜,天将破晓之际,他看见远方的村庄笼罩在 一层轻柔的薄雾之中。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福伯便去关押朵云的空房子里,他要把京家发生的事都告诉 女儿,企图以此唤醒她变得冷酷的心。 房门虚掩让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拉开门进去,看不到女儿,更是让他大惊 失色。自己才出门一天,莫非家里也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嘴里高叫着福婶的名字,急步冲回自己住的房子。撞开房门,他恰好看到朵 云一把推开福婶,正往门口冲来。看情形,是自己叫喊的声音惊动了朵云,她才飞 快地推开福婶想要逃走。 事情其实并不像福伯想的那样复杂,他走后,福婶独自去看朵云,告诉她福伯 去了海城的事。这一天朵云表现得异常安静,福婶走近她,替她梳洗她也不像以前 那样拼命挣扎。福婶只当是这些日子她心里有了悔意,心里顿时生出许多希望来。 后来朵云虚弱地说:“我想洗个澡了。”福婶几乎没有过多考虑,便替朵云打开了 锁链,去灶间烧了水,帮着女儿脱去衣服,细心地替她清洗。 洗完澡的朵云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她太虚弱了,她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