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负伤返居里 少华一阵点射,打得正带劲儿。武部长一手拉着他,一手指挥大家,趁敌人还 在烟雾中,跑进一个破烂不堪、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就在这一瞬间,敌人的一颗炮 弹炸开,刹那间,少华扑上去把二愣子扑在身子下面保护起来,自己却倒在血泊里。 大家一看,他的一条腿血肉模糊,棉裤都炸烂了。紧急中,也顾不上太多,武部长 叫两个通信员扶着少华,跟着那个老百姓七绕八绕,穿过院墙,来到一间木头搭的 柿子棚里。老乡用手扒开一堆柿子,又拉开一块木板,原来这儿有一条地道。 几个人钻进地道。武部长最后一个钻进去,刚要向这位老乡说声谢谢。那老乡 忽然对他说:“别忙,知道俺是谁不?”武部长等人一愣。老乡又说:“记住,俺 是辛店村的,叫杜德旺。俺哥名字叫杜春旺,在八路队伍上当连副,好些年没信儿 啦,回去帮俺打听打听。别忘啦,俺哥名叫杜春旺,是二纵八团的!” 武部长的心里热乎乎的,便拉着老乡的手说:“一定一定!老乡你也请记住, 俺姓武,今后到边区政府找姓武的,没人不知道!”那老乡用又油又脏的袖子边抹 眼泪边说:“赶紧走吧!从这里能一直到村子西头,小心啊!”说着“啪”的一声 把木板拉上。 地道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像瞎子一样摸着,连走带爬老半天,才发现 一线亮光。他们推开头顶上的一堆柴草,爬了出来,原来是座荒废已久的关帝庙。 几个人走出门外,发现他们正在一片刚刚播种了的庄稼地里,回头望去,那八里店 村已在三五里之外了。 他们轮换背着少华,走了几十里路,又进到老解放区。一直走到河北境内张庄 的时候,恰好碰见当地民政科的同志,就请他们帮忙找了头小毛驴,驮上少华,经 过三道梁子、两条河,路途遥远,这才来到威县。 一行人风尘仆仆,从武安开始经过十余个县镇,走了几百里路,经历了危险, 终于抵达七级镇。这里离南宫县城只有十五里路,晋冀鲁豫军区二纵(原冀南军区) 部队频繁调动,战马嘶吼、车轮滚动、骑兵接着步兵,一片备战景象。 武部长和他爱人付丛被分区派来迎接的部队接走,临分手,他做出了决定,少 华就在当地治疗,还留下通信员二愣子照顾少华。武部长和付丛两口子都放心不下, 再三嘱咐姊妹俩,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少华的伤,而且要保住他的腿,还说等他回来, 要和少华一块儿回阳邑。临走,两口子都掉了泪。 傍晚,姊妹两人牵着毛驴,带着少华和通信员二愣子进了村子。一群孩子蹦蹦 跳跳,拍着巴掌跟在他们身后,二愣子左右斜挎着少华的两把大盒子枪,有胆大的 男孩子不住地拉扯那枪把子上的红缨子,笑嘻嘻的,鼻子上面还挂着长长的鼻涕。 六婶子老远就喊上了:“俺闺女回到家哩!”顿时,“公司里”喧闹起来。六 婶子带头,四婶、五婶、六婶、八婶、九婶都踮着小脚跑到胡同里,宗云、宗雨家 的、秀稳、秀萍等一大家子人都出来了。她们拉着姊妹俩的胳膊问这问那,亲热得 不行。六婶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含着泪对她们说:“看看俺闺女可瘦了不少哩!” 李琼抢先扑到六婶子的怀里“呜呜”哭个不停,六婶子用她那又胖又粗糙的手, 帮姑娘抹眼泪。她一面劝姑娘:“这不到家啦!别哭,孩子别哭……”一边说着, 一边也是哭。 老八家养的那只小黄狗也认出了姊妹俩,一会儿围着这个转转,一会儿围着那 个转转,“嗷嗷”不停地叫。 几位男的长辈看见跟姊妹俩一起来的还有队伍上的同志,而且有一个还挂了彩, 就赶快招呼着把几个人迎进胡同里。八叔把小毛驴牵到东院去,老四就叫宗云把少 华背到南院一间刚腾出来的屋子里,这是间最宽敞明亮的屋子,是四叔准备给儿子 娶媳妇用的。八叔拴好毛驴,也进了屋,宗雨听到信儿,也从地里赶了回来,刚进 屋,四叔就叫他赶紧到路西的七级堡村去请当地著名中医王不留。 一堆闺女陪着姊妹俩回到了自家院里。 尚氏含着笑迎了上来,嘴里说着:“到家哩,到家哩!”眼睛里充满歉意和期 盼。 李琼含混地说了声:“娘!” 尚氏又说:“你爹想你俩哩!”说着就抹眼泪。一个很干净利索的人,这才多 长时间不见,竟变得有些苍老,不知怎么,李琼觉得她也够可怜。 云肩一句话也不说,瞧都没瞧她一眼,就拉着二姐走进自家屋里。 李凌云仍然是那么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身板笔直,胡须微微朝前翘着,眼睛 里透着倔强和孤独。“扑通”一声,两姊妹齐刷刷地给老人跪下。“爹,爹呀!”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喊得李凌云心惊肉颤,满脸泪痕,他也弯下身,伸开长臂把 姊妹两人搂到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