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酒醉后的这天夜晚,我心情极其失落,点上一根烟,遥想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虽并未故意虚度光阴,却终究一事无成。
从上大学时起,我好像就没闲过,做了三个月的小买卖,当货品全部卖出后,
手里的钱居然没有进货的时候多;后又与同学承包了一家校外饭馆,赔得我到了学
期末还没交上学费,差点就被希望工程救助,其实要不是给我上课的老师三天两头
去吃饭,我基本还能落个本儿平的;此后改邪归正,打入学生会内部,掺乎过学校
的各类活动,因没能和老师处好私人关系,两个月后头衔不了了之被摘掉;此外还
写了一些小资情调的伤感歌曲,美其名曰校园原创,现在听来都是无病呻吟,去过
一些学校和媒体演唱, 听到过不比潮水小太多的掌声,以为能就此被人关注继而
混口饭吃,后来才知道,吃这碗饭的人太多,多数难以糊口,于是在饿死之前,心
归正传,写写算算,拿了毕业证找工作是也,可找来找去,待业依旧。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别人都干得好好的,还有人合同签了5 年以上,我跟他
们有什么不一样,或者说我比他们更高明或更愚蠢在什么地方,都是吃五谷杂粮长
大的,在北京都是喝密云水库的水活着,难道就我有理想,就我偾世嫉俗,就我与
众不同,就我是鸿鹄,别人都是燕雀。我看是就我傻逼,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留
给了自己什么,除了一片狼籍、深浅不一的脚印,和付之一笑的回忆,还有什么更
值得炫耀并珍藏的呢。
那时候我还年轻,那时候我很傻逼。
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站人堆里不起眼,脱光衣
服和大家没啥两样,幸运女神从不青睐我,上学没上过重点,当过的最大官就是小
组长,每天早上负责收发作业,监督组员打扫卫生,如果检查不合格,责任我一人
承担;上班没进过五百强,即使在本企业里我的工资也是最低的那个。好在耳不聋
眼不瞎,手脚麻利,智商高于60,但也没高过爱因斯坦,典型的老百姓。
生活的道路上,我始终就非一帆风顺。
小学没赶上第一批入队,本来有我的份儿,可我课间去大便没能赶在打上课铃
前回到座位,因而被老师拒之教室外,同被关在门外的还有几个打架的学生,老师
认为我和他们是一丘之貉,而实际情况却是我只看了几眼他们打架,才耽误了拉屎。
我和他们踮起脚尖,扒着窗户望着教室内生动的入队仪式,少年先锋队歌嘹亮地传
出,“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
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突然,“嘭”地一声巨响,教室的后门玻璃被他们中的一
个砸得粉碎,其余几人拔腿就跑,而我站在原处,呆若木鸡,这时老师已冲到门外,
把我当作替罪羊,指着鼻子说我:你这样的学生少先队不需要,第二批也甭想,明
天找你家长来,叫他们赔玻璃。这件事情在我幼小的心灵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很
长一段时间,鲜艳的红领巾没有飘扬在我的胸前,每当周一升旗仪式,大喇叭广播
“少先队员敬队礼”的时候,我都夹在队伍中间,与众不同地行着注目礼,这时我
感觉,我的右臂是多余的。
中学同样如此,入团一波三折终未遂,直到大学才被团支书央求着入了团,因
为班里若有一个同学不是团员就没有资格评选优秀班集体。入团后我发现并无实际
意义,却要按时缴纳团费,于是在一次需要照片的时候,揭下团员证上的照片,将
其贴在月票上,就这样,照片被用在更需要它和更有意义的地方,从此我的团员证
再没有盖章注册过。后来大学毕业填写履历表的时候,我在“政治面目”一栏处犹
豫再三,不知道自己该算什么身份,最后只好给自己填了一个“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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