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在何天亮喊话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松开手,回到自己的亲友中去。只有一 个手腕带伤,一只手臂缠绷带的小伙子抓住那个白净面皮的中年人不放。 董立功走上前:“你们俩怎么回事?何检察长的话你们难道没听见!” 小伙子固执地喊:“不能放,就是他带着几个警察把我们扣到派出所的,就是 他把我……我媳妇害的……”他的话没说完就咧着嘴号起来。 董立功听明白了,这位是新郎狄东旭,劝慰说:“我听懂了,你放开他,法不 容情,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狄东旭顺从地松开手,白净面皮的中年人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鼻孔 里喷出两道白气,理了理被抓皱的皮衣,转身就要走。 董立功大吼一声:“站住!你是那位副乡长?这两天我们到处找你,今天你自 己送上门来了!” 副乡长梗着脖子:“你想干什么?” “依法传讯!”董立功最看不惯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现在,你就到法纪科 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 “我要是不去呢?”副乡长用藐视的眼神瞟了一眼。 “拘传!”董立功脸色铁青,嗓音发颤,威严地说。 副乡长还想再说什么,213 上的法警已经跳下车,拉着他的胳膊拽进检察院楼 门。一路上,副乡长的嘴里还愤愤不平地嘟囔着什么。 董立功不会想到,何天亮和武存志也未曾想到,这个副乡长竟是个手眼通天的 人物,他的罪行直到以后好长时间,直到他的后台被挖出时,才得到严惩。 主心骨被抽出去了,张治的亲友们立刻像霜打了的叶子蔫了下去,你看我,我 瞧你,目光游移地东张西望。 何天亮瞅准机会,对着话筒用命令的口气说:“这具尸体怎么还没拉走?不是 已经告诉过你们,这种事检察院管不着,让你们该找谁找谁吗!快拉走,马路上停 尸,你们想干什么?” 那群人老实了,他们怕有人再被带进检察院,胖老太——张治的母亲擦把眼泪, 招招手,立刻过来几个汉子,连床带尸弄走了,撤走的人群中还有啼哭的声音,但 小得多了。 何天亮和颜悦色地请他们委派几个代表,下午两点到检察院法纪科来。他们痛 痛快快地答应了。 一场殴斗平息了,大家松了口气。董立功这才把武存志一行人领到幽燕宾馆用 餐。 大家进了餐厅,椅子还没坐热,李玉兰在门卫带领下匆匆跑进来。大冷的天, 她居然急出一脑门子汗,却顾不上擦,她频频点几下头算是和别人打了招呼,摘下 BP机递给武存志:“武检,你看,市里连着呼你,这一路上叫了二十多遍!” 武存志按按显示键,一溜子电话号码后边都附着“急回”“速回电”等字样, 有几个还带着朱志平的名字,翻到最后两行,武存志的心被提起来,电话号码后边 竟附着“毕克非”三字,这是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主任的名字。她急忙掏出 手机拨通电话,电话里立刻传来急切的声音:“是武存志同志吗?” “是,我是武存志!” “毕主任和你讲话!” 电话里立刻传来毕克非浑厚而响亮的声音:“小武呀?造纸厂的事态非常严重, 两千多名职工把二百余名法院执行干警层层包围在工厂里。法院已经出动了三辆警 车,拘留了二十二名带头抗法的工人。但车子开不出来,被工人扎了胎,放了气。 我就在造纸厂对面的海湾大厦顶层,市长和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还有朱志平同志也在 这里。大家用电话轮流向矛盾双方做工作,要求双方保持冷静,克制浮躁激动情绪。” “到底是什么原因?” “是为了执行已经生效的判决,执行的对象是二百五十万元的美废,就是美国 进口的废纸,还有五十万元的机器设备!” “造纸厂厂长是什么态度?” “你问丰山风同志的态度?他是坚决履行法院判决的,已经在执行裁定书上签 了字。” “工人是什么理由?”武存志话一出口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冒昧,“对不起, 我的口气是不是太硬了,请原谅!” “工人认为这是丰山风和厂外的不法分子相勾结,侵吞国有资产的严重腐败行 为!小武,我要求你放下一切工作,立即返回!” 接着另一个声音传来:“小武,你的返回路线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立刻驱车 向东到野狼沟铁矿,我已经和矿长打了招呼。你乘运送矿石的窄轨铁路专线返回, 有车将在铁路终点百花港钢铁公司选矿厂接你。” 武存志关掉手机说:“何叔、太平,你们留下处理这起法纪案。案件的性质是 滥用职权还是非法拘禁,等事实查清后再定。靳处长,李姐,咱们走!” 董立功堵住门说:“武检,你人是官的肚子不是官的,怎么也得吃完饭走!” 武存志说:“我不能违背毕主任指示呀!” 倒是靳朝辉来了机灵劲,对李玉兰说:“小李,‘切诺基’不是没油了吗?立 功,你派个司机替我们加满油。趁这工夫我们胡乱往嘴里填点东西就成了。” 他这个主意得到所有人的响应,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有羊肉卷、鱼香肉丝、小 鸡炖蘑菇……还有一样武存志没吃过的菜,用白白的柳条编的筐,盛着嫩嫩的散豆 腐。 董立功介绍说:“这是幽燕老豆腐,本县特色菜,香嫩可口不用嚼。武检,你 要着急,就吃这个,又热乎又省牙!” 武存志也就真听话,她用老豆腐拌了一碗米饭,几口就吃光了,筷子一撂说: “服务员同志,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