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夏至过后,江城的气温直线上升,日平均温度竟然到达了三十七度。暴 露在太阳下的万物失去了往日生龙活虎的劲头,有点儿蔫头蔫脑的;宽阔的水泥 马路倒因此减少了负担,除去上下班的高峰期外,很少再见到行人和车辆;放眼 望去,地面上总有一个白色大球在蒸腾而上,像一团隐形的火焰,无情地烘烤着 一切有感觉的生物。 经过五天的辛勤工作,上班族们终于迎来了休息日。秦如兰躲在装有空 调的卧室里,悠哉游哉地享受扑面而来的清凉,连门都懒得出。 科技的发达,使得一部分幸运儿过上了四季如春的生活。可毕竟有大多 数人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他们得在高温下挥汗如雨地工作,以换取养家糊口的那 一口饭食。每当秦如兰看到那些从农村来的民工,顶着烈日出卖劳动力,心里就 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她打心眼里怜悯他们,对他们的实际困难却又无能为力。 江松懒懒地坐在手提电脑前面,为兴兴公司的下一步计划绞尽脑汁。这 就是白领一族的悲哀,永远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一台小小的电脑,把 工作从办公室带回家里,像一把无形的锁,既锁住了他们行动上的自由,也锁住 了他们精神上的自由,满脑子想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秦如兰觉得有些无聊,她想和江松聊聊天,又不忍心去打断他的思路。 她无聊地摊开双手,细细打量昨天刚去美容店做的指甲美容,在长而尖 的指甲盖上,五颜六色地点缀着许多细碎的图案,像是春天的花全部开放在了她 的手指间。 挺美的!她自鸣得意地想。 在自我陶醉的同时,她忽然间想起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父母了, 也不知道他们的气有没有消。 秦如兰想:或许应该去家里看一看,如果碰上爸妈的心情好,撒个娇、 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把关系给缓和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再也躺不住了,立即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选了 件桔黄色的、开满向日葵花的吊带裙换上。 “怎么,你要出门吗?”江松听到一系列的动静后,把目光从电脑屏幕 上移开,看着秦如兰问,“你不是嫌天太热,连徐静约你去步行街买衣服都没答 应吗?” “逛街可以等以后再说,爸妈那可不能再等了,我想去看看他们。再怎 么说我都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哪能和我生一辈子气呢?我想只要我先认个错,哄 哄他们,他们的气也就消了。你说是不是?” 江松点点头:“是该去看看他们了,你从家里搬出来住,他们肯定会觉 得不习惯,年纪大的人都害怕屋子里太静。” 秦如兰扭过头看着江松笑:“你倒挺理解老人的心思,好像你有多老似 的。” 江松无言以对,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光标发愣。 虽说他的年纪比秦如兰的父母要小一些,可那种心情应该是相似的,他 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女儿青青了,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孩子在责怪他,说 他是个不称职的爸爸。 和任月琴离婚之前,江松就一天忙到晚,没什么闲情逸致去过问孩子的 学习情况,更别说是带孩子出去玩。时常听任月琴抱怨说一个人照顾不了孩子, 他听得不耐烦,就把青青送到私立学校去寄宿。这样一来,和孩子碰面的机会更 少,难得有个双休日,不是青青要去赶名目繁多的各种培训课程,就是他要加班、 要应酬客人、要和秦如兰幽会。 说实在的,对于青青,他有强烈的愧疚感,他的确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秦如兰对着梳妆台理了理头发,从散乱得一塌胡涂的抽屉里找出装钱的 信封,抽出两张一百元的票子。她背起挎包,走到江松身边,搂着他的腰,撒娇 地说:“老公,我走了啊!你在家里要想我哦!” “嗯!”江松显得有些萎靡不振,没有像往常那样给自己的妻子一个缠 绵的吻。 秦如兰有些失落。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曾经狂热的激情自然要被细水长流的琐事给 冲淡,最后就会变得像一杯晾凉了的白开水,可以解渴,但没有多少味道。这或 许就是婚姻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