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任月琴像座没有生命的雕像,静止不动地坐在床中央,下巴抵在膝盖上, 两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脚趾发愣。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该做些什么?只是 不断地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不要我了,永远都不会回这个家了!” 离婚之初,她还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能让江松回到她身边来。可没 想到江松会对她这么的绝情,一点儿的希望都不肯留给她。任月琴很茫然,一时 间不知何去何从。这十多年,江松一直是她的生活重心,她是为江松和这个家而 活的。现在江松离她而去,家已支离破碎,支撑着她的重心突然间倒塌了,任月 琴也感到了无生趣。 爱情或许只是男人生活中的点缀品,是他们茶余饭后用来消遣的东西; 对女人而言却是生命的全部,是她们付出毕生的精力去追逐的水月镜花;男人可 以为了自己的前途和事业放弃爱情,女人会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前途和事业。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任月琴想到了死,她不愿意以一个失败者的形象生存在人世间,强颜欢 笑地面对亲朋好友适得其反的关心。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失去了江松的爱, 她的生命似乎完全丧失了价值,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女人能依靠的其实只有她自己。男人不是女人的救世主,不是女人的避风港,不 是女人的摇钱树,不是女人的空气、水和面包。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他和女人 的结合是一种相互需要的关系,有时候他也要从女人那里获取奋斗的力量。 但任月琴没办法理解这些,她只知道她的天塌了,她没办法活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和青青孩子气的嗓音同时响起,任月琴好半天才缓 过神来,慢腾腾地下了地,连鞋也不穿,光着脚去给青青开了门。门外只站着青 青一个人。 任月琴有气无力地问:“你爸呢?” “爸爸说他要送一个阿姨回家,然后还要去加班,他把我送到楼下就走 了。” “阿姨,哪个阿姨?” “我从来没见过的一位阿姨,长得可漂亮了。我和爸爸在动物园里碰到 她,她说她是爸爸的朋友,我们就一起去看动物表演,还坐了旋转木马。” “青青,你告诉妈妈,你知道那个阿姨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她只告诉我她姓秦,还说要和我做好朋友,让我以后到她家 去玩。妈妈,阿姨对我可好了,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我都吃不完,爸爸说让 我带回来慢慢吃。妈妈,你也来尝一尝好不好?这是阿姨给我买的汉堡包,可好 吃了!”青青从塑料袋里拿出汉堡包,递到任月琴面前。 “什么烂东西,我才不吃呢?”任月琴突然失控了,猛地一下抢过塑料 袋,往窗外丢去。 青青又急又怕,眼泪汪汪地看着任月琴,委屈地说:“你干嘛要扔掉? 那是阿姨买给我吃的……” “吃、吃、吃,哪天你的骨头被狐狸精给啃个精光,你才知道好坏!以 后再也不许去见你爸爸和那个狐狸精。” “阿姨对我很好,她不是狐狸精!”青青辩解说。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青青的脸上,粉嫩的小脸顿时肿起五道鲜 红的指印。青青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一团无法形容的怒火以势不可挡的架式直冲脑门,任月琴觉得自己的脑 袋“嗡嗡”作响,好像要炸开一样。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 如兰那个婊子,在抢走她的丈夫后,又来抢她的女儿。她一定会让秦如兰死得很 难看…… 仇恨像一针强心剂,在瞬间注入了任月琴的心灵深处,给予她一种神奇 的力量和智慧。她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我再也不会寻死觅活的了,该死的不是我, 而是江松和秦如兰,我要让他们两个永远都得不到安宁。 李万军来得比平常要晚一些,经过秦如兰身边时,眼光在她身上停 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又什么都没说。他加快脚步进了自己单独办 公的小屋子,把昨天收到的那封信从抽屉里取出来,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尽管早 就知道了信的内容,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那封信上涉及的内容还是很让他 吃惊:李总编:您好! 在这里,我要向你反映一个问题,你们亲婴杂志社的编辑秦如兰,是个 不道德的第三者,她勾引了别人的丈夫,拆散了一个原本很幸福的家庭。我想你 可能还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出于一个善良人的正义感,我要揭开她的假面具,让 你看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秦如兰的丈夫江松,是兴兴公司的总经理,他靠前妻任月琴的帮助,才 有了今天的地位。没想到会在秦如兰的唆使下,做出让人不耻的抛妻弃子行径。 你想,秦如兰才二十多岁,江松已经四十出头了,他们年龄相差这么大,哪会有 什么爱情可言,我认为秦如兰只不过是想通过江松谋取一些利益。这样的女人, 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是不少见的。 但是,作为一家以培养儿童、引导儿童为己任的杂志社,继续留任秦如 兰这种人,恐怕是不合适的吧?希望你能三思。 一个具有正义感的人秦如兰结婚的事李万军当然是知道的,可 她嫁给了谁,她的丈夫长得什么样,在哪儿工作,李万军一点也不了解,他也没 必要去打听这个。秦如兰的婚姻真的会像信里说的那样,只是一块谋取利益的跳 板吗?秦如兰不像是这样的人,虽然她到亲婴杂志社工作还不满一年,给他的印 象却是良好的,那是一个善于体谅别人,性情含蓄、为人内敛的女孩子。 李万军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套,信上的秦如兰和他所知道的秦如 兰成了矛盾的两个个体,相互争斗地旋转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弄不清哪个才是真 实可信的。他不停地劝慰自己,不应该为这件事烦恼,作为总编,他所要关心的 只是秦如兰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她的个人问题,更不能因为这封莫明其妙的信就 去重新考虑她的去留。但没有任何作用。在心乱如麻的纠缠中,李万军猛地发现, 原来秦如兰在自己心里不仅仅是下属、不仅仅是同事,秦如兰的身上寄寓着他的 一个梦想,也许很飘渺、很模糊,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