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张星和小毛约好,要在星期六的晚上好好教训教训欧阳光,为此小毛还在张星 的授意下花钱找了两个帮手。按他们的计划,先由帮手其中的一个上前和欧阳光找 茬,然后另一个帮手也上去和欧阳光打架,小毛则趁乱偷袭,而张星则无需出头。 这时张星已经又回到了酒店。因为前些天被抓了现行,酒店被狠罚了一笔,现在风 声已过,全店上下正铆足了劲头想把被罚的钱成倍地捞回来。 原来的小姐们又都被招集了回来,门前的车队又排起了长龙。 有了这众多的贵客光临,酒店里的皮肉生意自然空前地兴隆。 也许是酒店的生意好,也许是就要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总之张星的心情格外 的好,脸上也有了笑容,对欧阳光好像也转变了态度,变得和小嫦娥没出事儿以前 一样,一口一个小光地叫。二哥对张星的表现相当满意,自然是不吝惜好话,对张 星又是一通实实在在的鼓励和肯定。不过这时张星已经明白二哥说的都是假话。从 那天听到二哥和欧阳光的谈话以后,他就从心里往外地厌恶二哥,憎恨二哥。和二 哥一样,他也把自己真实的想法隐藏在心里, “哼! 你不是想拿我当挡箭牌替死 鬼吗? 想的美! ”每次看见二哥冲自己笑时张星想的都是这句话。 晚上十点多钟,欧阳光离开了酒店,回家去看他的父母。欧阳光是开着车回去 的,他不知道他一出酒店的大门就已经有几个人守在他父母家的附近了。 半夜十二点,二哥的母亲打来电话问小光怎么还没回去,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回 去的吗。 “他十点多钟就走了,你打他手机看看。”二哥说。 “我打了,他关机。”他母亲说。 “那你们先睡吧,他可能到别处去了。” 二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赶紧拨弟弟的手机,果然是关机。这小子又跑哪儿疯去了。 二哥嘟哝一句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 张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悄悄拨打了小毛的手机,接通后迫不及待地问; “怎 么样? 打得怎么样? ”小毛说: “搞定。”之后就没了下话,张星不甘心, “到底打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死。”张星也怕打出人命。“这你就放心吧,人家手 上有准,照你说的,死不了活受罪。” 挂断电话,张星心里这个解恨,欧阳光啊欧阳光我叫你狂叫你损,怎么样遭报 应了吧! 该! 该! 张星抑制不住兴奋,又给小嫦娥打了电话,告诉她他已经把糟蹋 她的那个混蛋给废了。还问她想不想知道那个混蛋是谁。小嫦娥说想,张星说: “他就是那天和咱们一起吃饭的那个欧阳光,我早就看他对你没安好心。” 小嫦娥对张星的话很吃惊却没有表现出和张星一样的兴奋,这让张星多少有些 失望。 凌晨两点钟左右,张星的门被敲响。张星本来没睡,正在得意地想着欧阳光被 打后的惨相,听见有人敲门,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等了十几秒钟,才装出刚刚惊 醒的口气不耐烦地问: “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 ”边说边坐起来,然后才慢吞 吞地下地、穿鞋、开门。 门一开,二哥一脸惊慌地闯进来,并随手将门关上。“怎么了二哥? ”张星明 知故问。 “小光……小光让人绑架了。”尽管二哥的声音不高,可在张星听来却 好似一声炸雷,把他的头都震麻了。 张星懵懵懂懂地愣了十几秒钟,才结结巴巴地问: “这……这是真的,你怎 么知道的? ” “绑匪来电话了,要一百万,不给就撕票。”二哥好像没有在意张 星的表情,或许是觉得张星这样的表情很正常,刚听到弟弟被绑架的消息时,他也 很吃惊,也是这样的一副表情。“那怎么办? 报警? ”张星下意识地问。他已经完 全清醒过来,已经完全清楚自己卷入的是怎样一桩复杂而又阴险的骗局。 .小 毛,你个该死的家伙! 张星在心里暗骂。抬眼看见对面二哥痛苦而又焦急的表情, 心中又是一阵暗喜。二哥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说: “报不报 警我现在还拿不准主意,所以才来找你说,我是这么想的,要是绑匪要个一二十万 咱就给他,只要小光没事就行,至于钱,用不了多久就能挣回来。要是报警,我怕 警察们一时查不出什么线索,一是对小光不利,再一个是对咱们以后的生意有影响, 办案的警察要是知道咱们是干这行的,还不三天两头来找麻烦,那咱以后的生意就 难做了。”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给他们钱? 张星的口气好像不太情愿,但心里却已经求神 告鬼希望二哥千万不要报警。接下来,二哥还和张星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比如绑 匪再来电话时一定要侃价,就说手头没有那么多的现钱,争取把赎金压到二十万以 内,越少越好。还不能忘了,一定要亲自和小光说上几句话,看他是否安全。要和 绑匪讲好不见小光不能给钱等等等等。最后二哥提议,要是交钱就由张星去交, “你沉着,遇事不慌,不像我,遇到事腿直打哆嗦。”这个时候二哥更不能忘了表 扬张星。然后,两人又一起研究了欧阳光遭绑架的原因以及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分 析来分析去二哥心里就免不了有了一些想法,张星心里也忍不住一阵阵发慌。对张 星女朋友被强奸一事二哥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儿,心里猜想可能是弟弟干的,这 样想着,二哥心里便害怕起来,害怕自己身边养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只狼。 张星很想给小毛打个电话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二哥和他一直不离左右, 没办法,张星只好忍着。 天刚亮的时候二哥终于再次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因为事先有所准备,这次二哥 不但从容不迫地砍了价,还要求和弟弟通了话,弟弟说:“哥,快拿钱救我,千万 别报警,我还没活够。”听弟弟的口气,除了惊吓以外好像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二哥的心这才放下来。 早上八点多钟,张星才找到机会给小毛打了一个电话,质问他怎么把人给绑了。 小毛说这不怪我,是那哥俩的主意,他们一听说欧阳光是开窑子的就起了贪心,说 要敲一笔,我劝不住,只好由了他们。我看这样也不错,反正他们家的钱也不是好 道来的,能敲点干吗不敲点。说起理由,小毛振振有词。张星知道事已至此多说也 没什么用,于是就警告小毛别和那两个绑匪提自己,反正他也没和那两个小子见过 面,他不想把自己卷进去。小毛说:“放心吧,我不傻,到什么时候也不能把大哥 供出去,你对我像亲哥一样,我心里有数。”之后小毛又问张星二哥是否报了警, 张星说暂时还没有。 在这之后的三个多小时里,绑匪一共来了三次电话,都是和二哥谈钱的事。和 前两次相比,绑匪的口气温和了一些,相比之下。 二哥的口气倒强硬了不少,竟说了我只能拿出这么多。多一个字也没有的话。 谈到最后竟有些像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张星在旁听着二哥忽软忽硬的口气,心里着 实捏着一把汗,他真怕二哥激怒了绑匪对欧阳光不利。张星尽管憎恨着欧阳光糟蹋 了自己的小嫦娥,却也不想他血淋淋地死在绑匪手里,更不想他的死与自己有关。 经过二哥的周旋,绑匪终于同意将赎金降到二哥所说的数额:十三万。双方还 在电话里约好了交钱放人的确切时间和地点。之后二哥就去准备现金,张星则留在 店里照看生意。 晚上八点多钟,正是酒店最热闹的时候。往常这个时候张星会呆在一楼招呼那 些常来的客人,而现在他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和二哥一起做着出发前的准备,张星 把二哥递过来的手机装进自己的手机套,二哥已经和绑匪说好就用这部手机互相联 络。二哥本想让张星把他自己的手机留在店里,说免得有人给你打电话时分神,张 星说不用,我不开机不就得了吗。说着把自己的手机也揣进衣兜。 打点完毕之后,二哥才将一个不大的黑皮包递过来,说这里是十三万,记住, 他们不把小光送到你手里千万不能交钱,免得他们不讲信用,拿了钱又不放人。张 星说这我知道,边说边拉开皮包,见里面一捆捆的百元大票齐刷刷地摞在一起。这 么多钱,平民百姓谁见了都会心惊肉跳,张星也一样,他只觉得头忽地就热了起来, 条件反射般地就想起了自己当初拎着二十二万元的现金兑二哥酒店的一幕,那钱比 这堆还大,可怎么样,几个月的功夫就赔得只剩下一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想 起这些,张星便恨得发疯,几乎要把谁撕碎才解恨。见他脸色不对,二哥忙帮他把 皮包的拉链拉上,说不早了,走吧! 小光的命可都在你手里攥着哪,你要是前半夜 不回来我可就报警了,我就不信绑匪留不下什么线索。二哥说得合情合理,同时又 一语双关,好像带一些威胁的成分在里面。 张星打出租直奔城北四十里地以外的一个废弃砖场,这里是二哥和绑匪约好的 见面地点。张星到砖场外时,才八点半多一点,离九点钟的见面时间还差二十几分 钟。站在空旷的阴飕飕的野地里,张星的心也一下下地收紧,他狠了狠心,干脆提 前走入废弃的砖厂。 两栋二层楼高的厂房,几座破烂不堪的砖窑,这就是张星看到的全部。星光之 下,眼前的这一切显得神秘而破败。大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将车灯远远地晃过来, 被照过的一面都呈现出土黄的颜色,而没被照过的地方则依然隐没在阴影里。也许 绑匪就隐藏在房子背面的某处阴影里,这样想着,张星的心便忍不住一阵阵战栗。 张星抬腕看看表,差五分九点,听听周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许绑匪不会这么 容易就赶过来,张星想,他在报纸上看过绑匪实施绑架的过程,知道那帮家伙精得 很,不会轻易就来取钱,他们会不断地变换交钱的地点,直到把人拖得精疲力竭为 止。这次的绑匪会耍什么花样? 张星不得而知。 张星再次看表时是九点过十分,这时绑匪依然没有出现,可张星的身上却已经 冒出了一身的冷汗,经风一吹,一直冷到心里。 和所有电影电视中的情节一样,狡猾的绑匪终究没有出现,而是打来电话说这 里不安全,要另外再换个地方,至于换到哪儿,让张星听他电话。对于绑匪的命令, 张星只能绝对服从。 张星从砖厂里走出来,经过一片空旷的野地,一直走上大路。 在绑匪的遥控指挥下,张星从城外又回到城里,从城里又转到城东,一直到城 外的森林公园,然后又顺原路返回到城东,再绕环城公路跑了一段之后才又回到城 北,然后一路北上。路上按绑匪的要求张星换乘了好几辆出租车。终于,在那个最 初约好的见面地点停了下来。 交接场面有惊无险,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家伙毫无声息地把欧阳光带到了张星 的面前,让张星感觉他们好像是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的幽灵。“钱呢? ”手里拿着 刀的绑匪说,同时向旁边看了一眼,张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还站着另外的两个蒙面人,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根闪着亮光的金属短棍。张 星心里慌得要命,可还要故作镇静,他一拍手里的皮包说: “钱在这儿,人不拉 到我手里,这钱我不能给你。” “那你也得打开让咱先看看啊! ”绑匪的口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凶恶。张星没言 语,却已经麻利地把皮包托在了手上,另一只手飞快地拉开了皮包的拉链。星光之 下,成捆的百元大票耀眼生辉,绑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并反射出一种光芒,仿 佛他已经吸取了钱的精华。见绑匪把拿刀的手收在胸前,并毫无防备地把另一只手 也伸了过来,没有顾及他旁边的欧阳光。张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迎合似的跨 前一步,一把抓过绑匪身边也被蒙了眼睛的欧阳光,然后才将皮包往绑匪怀里一塞, 转身就走。那个接钱的绑匪并没有追来,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迅速地和同伙 隐没在砖窑后面的暗影里。张星不敢有片刻的停留,他拖着吓得连步都不会迈的欧 阳光快步疾行,离开砖厂,走过那片空旷的野地。欧阳光显然是被吓坏了,任凭张 星像拖死狗一样地拖拽愣是一声不吭。 张星一直把欧阳光拖上了大路,这才想起应该先解开蒙在他眼睛上的布带,于 是停下来,伸手帮欧阳光解开。看见眼前的张星。 欧阳光竞像个孩子一样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张星没理他,更没安慰他,而是 迅速地掏出手机给二哥打了电话,只说了一句,我已经把人带出来了,就把手机塞 给欧阳光,让他自己和二哥说话。 在回来的出租车上,欧阳光始终抱着张星的胳膊不肯松手,并把身体也靠过来 伏在张星身上,那个亲密劲儿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是要好的哥们。欧阳光的表现让 张星不由得心生愧疚,他侧过脸来,仔细地看了欧阳光的伤势,发觉他除了脸青鼻 梁肿之外没有什么断胳膊折腿的硬伤这才放下心来。说不清为什么,张星好像突然 之间就心疼起欧阳光来,他甚至觉得欧阳光这人不坏,除了好色和猖狂之外几乎没 什么大的毛病,不像他二哥,嘴甜心狠,阴险毒辣。如果不是欧阳光碰了他的小嫦 娥,他和欧阳光之间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特别是他看清了二哥的真实 面目之后,就更欣赏起欧阳光的表里如一。欧阳光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像孩子 一样诚实也像孩子一样霸道,知道二哥利用张星的真实目的之后,他还悄悄提醒过 张星做事别太过了,说以后有不想当小姐的你就别再逼人家,那是犯法,想当小姐 的人有的是,也不差那一个半个。 欧阳光回来的第二天,小毛慌慌张张地给张星打来电话,说张星送去的钱只有 面上的几千元是真的,其余的都是和钱颜色相近的彩纸,并说那两个绑匪很生气, 已经给二哥打了电话,二哥告诉他们,他拿的钱百分之百够数,百分之百不假,要 是有假的话,也一定是送钱的人给调包了,并一再强调说他不能拿他弟弟的生命开 玩笑。小毛最后说,那俩人信了二哥,这回要找你的麻烦,你可要注意着点,二哥 可把你的情况都说了,还告诉他们说你和欧阳光有仇。 挂断电话,张星感到了问题的复杂,看来自己真的要卷入这场难以说清的是非 之中了,只是他搞不明白到底是谁在说假话,是谁往他身上栽赃,而他无论找谁去 对质又都是不可能的,都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