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境之国 再遇到濑名未来的那个晚上,直树在梦中见到了好久不见的谦人。 菊地谦人。 那个被他悄悄埋藏在心中最私秘之处的苍白少年。 自己非常想念却很少人梦来的那个人。 直树在半夜里醒来,坐在床上想起谦人说过的话,便无法再度入眠。 「直树,其实你并不真的完全了解自己,对不对?」 谦人突然在难堪的静默后,对直树这样说。 「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对自己感到相当困惑。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直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觉得胸腔深处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痛楚。 谦人继续说着令直树感到困窘的话语。 「我常想,如果人连自己都搞不清楚,那么人跟人之间,其实很难互相了解 对方真正的心意。」 直树想起最初在自己印象中的谦人。 那时候两人同是一所知名高校的新生,而且刚好是同班同学。 谦人在学校,一直是众人无法理解的神秘人物。 虽然是备受注目的人物,但却显得异常地孤寂,而造成这种寂寥感的就是谦 人自己异于常人的孤僻,就像是静静沉在水面下的鱼,根本没人清楚他到底在想 什么。 其他同学之间任何引起热潮的话题,谦人从来不表现出任何一点热情的兴致。 有一层深海,隔开谦人和学校里的其他人,直树在与谦人同班的第一个星期, 便敏锐地这样觉得。 这引起直树的好奇心。 直树一直是人缘颇佳的那种类型。 功课好又合群,又有着非常适切的幽默感,所以即使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 常常收到情书跟礼物,却也难得地并不遭到男生们的排斥。 谦人则不同。 虽然很多女生暗恋他,但极少人有那个胆子向他示好。 光是想象谦人用淡漠的表情拒绝时的样子,便会让那些女生像泄了气的皮球, 勇气顿时所剩无几。 不知为何,谦人总是令同龄的学生敬畏,直树甚至隐约觉得,连老师们似乎 也对他相当尊重。 谦人在开学典礼新生代表致词时,就引起一阵骚动。 原因是谦人的长相,给人一种像玻璃般纯净的透明感,仿佛连他周围的空气, 都跟着沉静了下来,被漂白了一般。 五官给人一种既古典又现代的感觉,直树很难找出适切的形容词表现那种奇 异圣洁的美丽,只是模糊地感受到美丽也可以是一种力量,令人无声臣服的神奇 力量。 直树自己从青春期开始便是附近学校圈内女学生们仰慕的偶像。 可是直树的魅力就是那种非常明朗可见的帅气,直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 的吸引力是不是大过大众化了一点? 他还曾经想过谦人跟自己到底有哪些地方不同? 不过旋即又觉得自己大无聊了,才会想这种问题。 而且他觉得自己会那么在意,是不是被无谓的虚荣心所左右,而那是他一直 以来极力避免自己陷入的肤浅心态。 总之,谦人的确引发直树那连自己也不明究理的好奇心。 高中的第一个学期,直树因为校刊编辑部的学长交代,想要拍一些低年级生 的校园日常活动照片,于是端着镜头四处猎取目标。 谦人就突然吸收直树散漫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那天上体育课,正进行短跑考试。 直树跑完便到一旁休息了一下,并从同学手上拿回相机准备拍些照片。 直树对自己的体育成绩一向颇为自信,却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谦人却跑 得更快。 纤细的身躯像是御风而行一样,轻柔地发丝飘飘地在风中随兴地飞舞着。 跑完步的谦人,头上细细冒着微小的汗珠,轻微的喘息让他平日洁白如雪般 的肤色染上淡淡浅樱色,微张喘着气的嘴唇在脸上更显潮红。 于谦人侧身将焦距对准他的直树,忍不住按下快门。 大概是卡嚓的声响引起谦人的注意,他略为转头往直树这边看了一下。 紧抿着的嘴旁出现两个极浅的酒涡,但视线却没停留在任何人脸上,让人看 不出任何特别的情绪。 大概是已经习惯被学校女生偷拍了吧! 直树心里想着,并且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变得跟追星族女生一般可笑。 但直树却开始不能自己地注意起在教室里正好坐在自己右前方位置的谦人。 因为从自己的位子,可以清楚地看见谦人那弧线优雅的侧脸。 谦人还是左撇子,所以当谦人写字的时候,直树几乎还可以听见铅笔在纸上 沙沙作响的声音。 谦人有时会望向自己这边的窗外,这时直树便得赶紧低头假装正在记笔记。 但是直树实在想不出自已有任何借口跟谦人接近。 谦人身边好像围着一层冰冷空气般,令人难以亲近。 没有朋友难道不寂寞吗? 直树总会忍不住替谦人这样想。 跟谦人有进一步的接触,是在几星期之后。 两人被选为学生会的班级代表,常常必须在课后在社团会议室还留下来处理 一些杂事。 谦人非常沉默,除了跟公事有关的发言,极少开口。 可能是因为有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其他班级代表也进进出出的,两人确实并 没大多单独交谈的机会。 直树很快地也发觉,谦人的沉默,并非是一般人想象中的高傲使然。 谦人是天生气质中就有着沉静因子的人,只是直树也感觉到,除了天生的气 质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原因,造成谦人的沉默。 「你上次是不是曾经拿着相机拍过我?」有次谦人突然开口问直树,手里仍 然整理着一迭会议用的资料。 他没有抬头看着直树,感觉似乎是非常不经意想起的问话一般。 「呃……那是帮编辑社拍的……因为刚好需要一年级新生的活动照片……所 以……」 直树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可以不用那张照片吗?顺便可不可以把那张照片的底片给我?毕竟你没有 征求过我的同意。」 谦人抬起头看着直树,冷静地如此要求。 直树听了之后只好点头。 算是终于领教到谦人「冰山美人」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他之前曾经不经意地亲耳听过几个学长谈到谦人,用的就是这个既像恭维又 像嘲讽的称号。 传闻刚入学不久时,曾经有几个足球社的学长好像对谦人「非常有兴趣」, 还曾经派学弟传话,但丝毫威胁不了谦人。 就像现在,谦人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也没有用严厉的语气说话,但是 却让人不得不同意他的要求。 不像责备也不是命令,可就是让直树无法反抗他。 「谢谢。」谦人看到直树点头后,只轻轻地礼貌性回了话,便又专心地做着 自己的事。 隔天直树便把剪下来的单张底片以及洗出来的照片还给谦人。 「嗯……原来你看见的我是这个样子啊……」 谦人接过照片之后看了一下,自言自语低声地这样说完便转身走了,完全没 注意到直树听了他的话后的脸红发窘。 因为照片里的谦人非常美丽,甚至有些性感。 自己的镜头会拍出这样的照片,实在让前一秒正站在被拍者面前的直树觉得 非常不好意思。 不知道谦人会不会觉得自己跟足球社的学长一样带着异色的眼光才按下快门? 之后直树跟谦人的关系还是一直没有进展,两人维持礼貌性的互动。 直到某天午休时间,直树有点心烦地偷偷跑到学校西楝旧体育馆的顶楼,原 以为绝对不会遇到任何人,却非常意外地遇见谦人。 当时谦人正沿着顶楼的栏杆安静地、慢慢地走着。 听见脚步声,谦人也没有回头看看到底是谁。 直树当时心里想着到底要不要出声,表明是自己,算是尊重谦人是先来者。 但是谦人却头也没回地,先说出直树的名字。 「是直树吧?」 直树吓了一跳,因为谦人并没有回头看他,而且直树当时是在谦人正后方。 「你怎么知道是我?」直树实在很想知道。 「我认得你的脚步声。因为直树走路时,有一种特别的韵律。就像歌曲一样, 听久了节拍自然会记得。」 谦人回过身,对着感到诧异而微微张着唇的直树,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下直树更加诧异了。 因为他好像从来没看过谦人在学校里对着特定的任何人微笑过。 谦人当然也不是板着一张脸,但是就是没有高中生那种喜怒哀乐形于色、起 伏很明显的情绪。 谦人一笑,周围仿佛突然开出了花朵一般,直树觉得简直就像施展魔法一样 神奇。 直树心里好想再更靠近更清楚地看见谦人的笑容,他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过去, 简直就如蜜蜂被花香牵引一般。 这下换谦人感到微微诧异。 因为自己一时无防备的笑容,直树突然快步走近。 直树一直跟自己保持着某种礼貌性的人际距离,不像之前某些对自己有意图 的学长,从来也没有特别热切想亲近自己的表现。 虽然谦人觉得单独跟直树在一起时,一直有一种舒适感,但他从未让直树知 道自己的感受。 直树有一种谦和的自信,而这种自信不会带给周围的人压迫感。 谦人突然感觉有点羞涩,于是低下头,垂下双眼,假装看着自己的鞋带,右 脚跟点着地面轻晃了一下。 直树第一次看到谦人有些失措的表情,受到谦人的影响,直树顿时也有些慌 张了起来。 他走到谦人靠着的栏杆旁,将上半身靠在栏杆上,双手垂放在栏杆外。 「今天突然很想到顶楼晃晃。」直树自顾自地说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不敢直视谦人的脸。 为什么直树会感到一种困窘的尴尬,他当时一点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过去即使有女生当面跟他告白,直树也从未如现在这般的心跳加速。 自己总是能维持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然而此时直树却在心中暗暗骂着自己为何变得如此不自在跟紧绷。 直树对自己这种不自然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却也无可奈何。 「我喜欢这里的感觉「很安静」没人会来打扰。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别 人。」 直树第一次听到谦人说了关于自己的事。 谦人在旁边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在意地板是不是有灰尘。 又跟直树的想象相左。 因为谦人外表过份纯净的关系,直树以前总觉得他应该是个有洁癖的人。 直树看着谦人坐下,觉得自己一直站着不好交谈,于是也跟着坐下。 他从眼角余光看到谦人雕像般端整细致的侧脸,以及弯起来的修长双腿,还 有那环住双腿洁白修长的双手,交握在脚背上。 裤子因为双腿弯曲的关系而上缩,因此露出难得一见的一小截纤细脚踝。 直树没看过男生有那么洁白的脚踝。 谦人静静地坐着,一会儿将双腿伸直了,用双手支在身体两侧,下巴微扬地 吹着风。 直树也跟着以同样的姿势享受着这种微风拂面的髑感。 谦人的身上似乎飘散出一种淡淡的体香,一点也不像高中男生惯有的气味。 直树觉得谦人未免长得过度纤细。 虽然并没有娘娘腔的味道,但是总是不大像一般高中男生。 直树自己虽然也算瘦长身形,但是感觉很有活力;谦人则不一样。 他就像一抹苍白的影子,无声无息,在他身边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变慢了。 直树在一旁领受这种奇异的感觉。 直到注意到谦人支在地上的手指,实在很靠近自己的手指。 再差一公分就碰到了。 直树有点希望谦人等会儿会有那种不经意移动一下的动作,会让两人的手指 碰在一起,但是这愿望并没有实现。 而且直树也没有勇气跨越那一公分的距离。 时间静谧地流逝,一直到午休结束时,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吹着风。 谦人柔细的头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浏海有些乱地覆盖在弧度优雅的额头上。 直树后来在站起身来时不自觉地对仍坐着的谦人伸出手,谦人也自然地握住 直树的手借力站起。 谦人站起来之后,手便很快地轻轻从直树的手上离开。 但是直树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异样感觉,他很想留住那有着纤细骨节及冰凉肤 触的柔软手指。 「这里是个好地方吧。」走在前头准备回教室的谦人回头跟直树说。 「嗯!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直树急忙应和道。 之后的一个星期,直树总趁着午休溜到顶楼去,可是却没有再遇到谦人。 虽然是同班同学,可是如果谦人不在座位上,班上还真的没人知道他到底去 了哪。 那一个无声的午后,直树后来回想起来,就像一个朦胧梦境的开始。 直树接连着一个星期都没在顶楼再遇到谦人或在学代会会议室单独相处,谦 人似乎有点刻意地闪躲着。 直树不晓得这样的感觉,是不是自己的自我意识过剩,但是直树感到前所未 有的失望。 甚至于觉得自己连着一星期到顶楼碰运气的行为很蠢,简直就像崇拜偶像的 追星族在偶像出没地点「埋伏」的行为没啥两样。 可是自己就是很想单独地再遇到他。可以两人安静而不被打扰的相处。 直树对于自己的心情也感到惶恐。 他应该不要这么在意谦人的存在。 为什么他要这么在意谦人的存在呢? 自己实在大可笑了,直树在心中暗暗责备着自己。 直到两个星期后,有一天放学后,直树突然被谦人从后面叫住。 「你等下有事吗?」谦人间道。 「没有。」直树急急回答。 「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谦人问道。 直树心中有个声音正高声欢呼着:去哪儿都行! 可是他尽力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度亢奋。 两人骑着单车,穿越过市区,骑了很久才来到一个废弃堤岸。 直树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堤岸旁是一整片的草浪,风一吹就如海浪般翻腾。 谦人随手拔起一根鼠尾草,衔在自己嘴巴里。 直树从没想到谦人也会有如此俏皮的动作,而且觉得谦人脸上似乎有种不同 于平日的光彩。 「这地方也很不错吧?」谦人用手抓出衔在嘴上的草,摇了摇。 「你怎么净找一些没有人的地方?」直树觉得谦人真的有些奇怪。 一般人怎么独自来这种人烟罕至、偏僻至极的地方呢? 不过无所谓。因为谦人愿意与他分享。 直树很高兴谦人把自己当作秘密基地的分享者。 直树获得邀请踏入谦人的领土,他为自己受到重视而感到开心不已。 「如果有人在这里被杀了,应该要很久之后才会有人发觉吧?」谦人开玩笑 地说着。 直树雏起了眉头。 他觉得谦人轻易地说着这种话的神情,却让他背脊闪过一阵哆嗦。 谦人注意到直树的表情。 「不过,既然这个地方被你知道了,我就不好下手了。」谦人故意装出一副 严厉阴暗的神色对着直树说。 直树这时才觉得自己刚刚怎么这样轻易地就被眼前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少年给 唬住了。 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又看到了不一样的谦人。 他真庆幸自己获得这样的机会。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谦人都会在放学后带直树到一些僻静得有些儿奇怪的 地方。 不过并没有特别做些什么,都是随处走走看看而已。 聊天则多半是随意地谈论一些读过的小说或看过的电影或者喜欢的音乐。 直树跟谦人单独在一起时,总是不自觉以眼神追逐谦人的一举一动,无论是 多细致的表情变化,直树总是被牵引着而无法自拔。 他也有种冲动想要跟谦人更亲近,想要更多更多的肢体碰触,想要更加地靠 近感觉谦人的吐息。 直树想要能触摸谦人。 他实在不知道这种奇异的欲望该如何获得释放。 但在学校里,谦人并没有因此跟直树变得特别亲热。 直树无法理解是什么造成这之间的落差,因为无法理解,而觉得有些恼怒。 谦人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为什么可以这样若即若离的? 直树有种被谦人利用的感觉。 而且感到不满足。 他想更了解谦人。 他想更了解谦人到底在想什么? 想了解自己对于谦人而言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谦人至少把自己当作朋友,仍在朋友之外呢? 直树想获得更进一步的独特身份。 是的。他想了解谦人那些不为人知的地方。 那种想要更理解谦人的渴望,让直树陷入莫名的焦虑。 直树感觉糟糕透顶了。 他前思后想理出来的头绪就是,这不是恋爱是什么? 直树想起跟其他女孩的短暂交往。 直树虽然不是花花公子型的男生,但因为个性与外表的关系,非常受女孩子 们的欢迎,甚至还有其他学校的女生慕名而来,请求自己跟她们交往。 直树跟其中几个女生约过会,但奇怪的是,不论她们的谈话或者是个性,一 点也挑不起直树的兴趣与热情,于是总是在约会过后,就因为直树的问题而无疾 而终。 那一阵子直树还怀疑自己是否不喜欢跟自己同年龄的女孩子。 因为他总觉得这些女孩子有些肤浅幼稚,在自己面前总爱装出一副大惊小怪 的模样,自己的确是有些受不了那种过度夸张扮演的羞涩可爱貌。 可是谦人就是非常吸引自己。 直树根本无法否认自己非常喜欢谦人,因为跟谦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 有种想要拥抱谦人身体的强烈欲望,只是他一直努力克制那种灼烧着的热浪。 因为爱上的是谦人,所以直树对自己爱上同性这事没有太大的悔恨与懊恼或 自惭。就算成为同性恋,他也认了。 就像那种不信上帝的人突然得到天启一样,直树清楚地感受到命运的召唤。 他无力抵抗,也无意抵抗。 受到谦人强烈吸引所产生的执迷,直树超越了对身份的挣扎以及恐惧。 他现在只想完全理解谦人、拥有谦人。 反而是谦人对自己的反应,让直树感到异常寂寞。 如果谦人一点都没有像自己万分之一的感觉,那么直树简直无法自持。 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那天恰好是学期结束最后一日,放学时,谦人又远远叫住直树。直树却故意 假装没听到,便要跨上单车。 谦人用跑的追上来,直树只好停住。 谦人敏感地察觉直树似乎有些不悦。 直树却抢先开了口。 「我不想再老到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直树冷淡地说」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僵。 「我家算不算莫名其妙?要不要来我家,我家没其他人在。而且刚好开始放 假了。」 谦人在两人间短暂的沉默后这样提议。 直树没想到谦人会邀自己到他家去。因为过于惊讶所以没有马上回话。 「你也可以在我家过夜,我家房间很多。盥洗用具也都有备用品。你可以到 我家后再打电话回家跟你妈报备。」 直树真的真的很后悔一开始口气太冲,这下真是进退两难。 但是谦人用轻松不以为意的态度,很快化解了直树的尴尬。 「走吧!」谦人轻轻拍着直树的背部,然后跨上单车慢慢骑着,甚至转过头 等着直树跟过来。 「迫不及待」,便是直树那时的心情。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