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快,那男人更快。 枪飞了,落在了地上。 那男人制住了光头,死死的勒紧了他脖子上那条价值八百元的领带。 光头终于断了气,留下的只有让人难忘的垂死挣扎,死不瞑目啊。 火车震的厉害,我的头都快炸了,手上的香烟燃尽了,烟蒂上还有一颗火种, 我用力拧熄了,手掌中辣辣的烫仍清醒不了我的脑袋。一个趔趄出去,那男人在窗 玻璃的反光中发现了我。一声枪响,几乎让我魂飞魄散。开枪了,他开枪了,一个 杀人犯是绝不允许有事件目击者的,我在等脑浆涂地或是鲜血长流。片刻,车依旧 轰隆隆的声音,我的头仍然胀的难受,没有脑浆涂地和鲜血长流。那地上躺着的女 人爬起来了,一身的血,手上却多了一把枪,是她开的枪,她瞄准的是那男人,可 惜血泪模糊的双眼让子弹打在了一边铁栏杆上。那男人同样吓了一跳。第二次枪响 了,是那男人发出的,她没有叹息,因为她根本没有叹息的时间和余地。她死了。 我拼命的跑,脑中不停的嗡嗡作响,跌跌撞撞中全是海浪和辣妹儿的影象,是 幻觉,他们的召唤,我的抗拒…… 最终,我跳了车。从窗户口跳的。 面对赶尽杀绝,也只有置之死地。 天朦朦亮。 我醒了,脑袋醒了,除去了混沌和晕乎。我还活着,可眼睛没力气睁开,身体 冻的僵硬,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横尸路边的悲哀。深吸了口气,清新的,悄无声息 的,真舒服。舒服的又睡着了,幻想着这样的死法也不错。 呜——呜——呜——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火车鸣叫声,咔嚓喀嚓的往这边开来。吵吵的,赶走了清新, 驱逐了舒服,我又醒了。声音越来越大,轰隆轰隆的压进,它太庞大了,它毫不畏 惧我挡它的路 它要压扁我了,我的灵魂在逃蹿,可恨一副僵硬的躯体死死困住,臭皮囊。一 声呼啸,它风驰电掣的过去了,渐行渐远,轰隆隆的声音逐渐模糊。我依然活着。 一线曙光温暖的洒在了我的右手上,它顺着手臂爬上了肩膀,又小心翼翼的覆 盖了我的右眼,红红的光亮开启了眼睛的大门。我看着天边的朝阳,感觉身体在漂 浮,在飞升,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朝向一个美丽的地方——是梦乡。 当我再次腥来的时候,是睡在一张床上。雪白色的被褥;雪白色的床单;雪白 的枕套,整洁明亮的房间,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只有女人身上才有的香味。这是女人 的床,女人的房间。我步下床来,对面出现一个人差点吓了我一跳,头上、肩、胸 口,到处缠满了绷带,白的的绷带。细一端详,却是我自己——是面镜子。 我撩了撩头顶上挂着的风铃,清清脆脆的声音,如小河流水,如苍蓝的天空中 风刮浮云,将我洗涤。我撞撞跌跌的去开了一扇窗,一股风灌了进来,我险些栽到, 风铃响个不停,美美的声音消退了我对自己如此脆弱的可恶。窗子外面是个阳台, 一个女的在晾衣服,我敲了敲窗棱,她忙跑了过来,急道:“你现在不能吹风的。” 便小心翼翼的从外面关上了窗户。风没了,风铃也渐渐走向静止,剩下的只有她甜 美的充满爱心的声音在我耳边缭绕,久久不息。 “你要不要再躺躺?”她进来了。 我摇了摇头。她倒了一杯热茶给我,问道:“你怎么会倒在铁路边上?全身是 伤。”我吸了口茶,往床沿上坐了,回道:“遭人打劫。”她笑笑,上前打开了床 边上的电脑,说:“你衣服全擦破了,又沾满了血,我给你仍了。”我听的猛站了 起来,想想又坐下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接着说:“在枕套底下,2500块,没 少吧?”我低下头,只觉脸烧的厉害,她只看着显示器,打开了QQ,问我:“有QQ 吗?”我躬身在她点开的QQ登陆服务器上按下了: 307495670。她笑了,我也笑了。 她的网名叫夕阳,我叫朝阳。 “冥冥之中,缘分使然。”她嘀咕着。 我说:“有这么一句话,‘缘,就像画圆;圆不圆,就看几多缘’。” 她挑了挑眉,笑问:“谁的话?” 我指了指屏幕上我的QQ,一本正经的说:“朝阳。” 她在回一个叫金鸡的讯息,似乎没听见。我用手指捅了捅她手肘,问:“这是 哪儿?你怎么发现我的?”她回道:“北京,我每天都坚持晨跑,路过那。”我本 想说句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指了指她那个叫金鸡的网友,说“大姐,谁呀?” 她‘哦’了一声,笑道:“我妹妹。”我追问一句:“做什么工作的啊?”她说: “公司白领,我早就要求她改网名,不听。”她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五分,我忙 欠了欠身子,说:“你是不是该上班了?”她点点头,取了墙上的包,叮嘱我几句 便要出门。我起身送她到门口,在她下楼梯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大姐,你叫 什么名字?” “程亚兰。”说着,便匆匆下楼了。 我回到房里,将金鸡加入到了我的QQ好友上。 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你是人吗?” “我是。”我忙回了过去,对这样的问题我断不敢含糊。 “你多少岁?” “单身,却不是贵族。”我反问,“你呢?” “你猜” “十八。”我又忙补了一句,“因为我想你一定美的像朵花。” 好一会过去了,她没有回讯息。我啜了口茶,早就凉了,冰冷的感觉到增加了 我的耐性,等着。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的头像在闪动,我忙点开来。 “我有个姐姐,她的网名叫夕阳。” 我对她刚才的沉默很不满,回了一段:“古人赞女性之美,常以花喻之,娇艳 欲滴,方倾国倾城。孰知,花之盛与否,决于肥料。肥料亦多以粪便取之。故,花 之美应粪便多。小姐你貌美如花,当……” “你骂我懒?” “小生岂敢!”我偷笑,复又觉骂她懒人屎尿多有些过分,又回了一句:“夕 阳无限美,朝阳更生百媚,只不知金鸡如何个好法?” “看你也似乎读过几年圣贤书,再猜。” “金鸡?顾名思义——京妓。” 她下线了。 一公司白领竟被糟蹋成这样,我不觉对自己的言语感到龌龊,有些后悔了,似 乎太对不起亚兰姐了——我的救命恩人啊。 一星期后。 北京的夜好美。漫步街头,当真心旷神怡。 我离开了亚兰家,是偷偷的离开,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偷偷的。我必须去找海 浪和辣妹儿,偷偷的走倒省去了解释的麻烦。她是个极富热心肠的人,这样的人与 罗嗦是紧密不分的,我怕罗嗦。还有她那个白领妹妹金鸡,一个不曾见过面的家伙, 说她家伙一点也不为过,她太过刁钻,太过古怪,生活又是日夜颠倒,每天晚上七 点之后在网上是找不到她的人影的,而白天她又会不停歇的泡在网上。所幸我是个 无业游民,倒可以奉陪。 “我哪会骗你,昨天我都瞧了,精彩!” “我都不怎么相信,大庭广众的会脱衣服?” “今天兄弟就是带你来开眼界的,进去。” “得多少钱呐?” …… 是两个民工在嚷嚷着,进了对面一间酒吧。我抬头看了看那门顶上耀眼的招牌 :找朋友。 找朋友?我笑笑,鬼使神差的也进去了。这里面是个不足一百五十平方米的空 间,除了一个吧台就是几组桌椅。淡淡的光线里漂浮着低音区皇后蔡琴的一首《恰 似你的温柔》,如此天籁之音却和空寂交集,倾听的人寥寥无几。那两民工进了一 条甬道,我忙跟了上去。出了甬道,里面又是一片天地。狂劲的摇滚乐下拥挤着嘈 杂的人群,猜拳行令、欢呼呐喊,好不热闹。看那T 型台上,妖艳的女人正随着音 乐而肆意扭摆着她们的肢体,一件件的褪去那薄如蝉翼的衣衫。台下的人群几近疯 狂,那些肥头厚面的阔佬们挥舞着他们熊一般的手掌,摇晃着酒瓶,随着那些女人 们无限煽情的身体也褪去了身上仅有的衬衫,显露出恶心的肚大腰圆。台上的女人 们开始发出低低的呻吟,消魂蚀骨的声音浸淫着整个空间,丧人心智。不知道谁的 声音,台上的女人们低低的呻吟逐而变大,狂野的嘶吼,嘶吼中褪去了仅有的纹胸 和内三角,彻底的赤裸裸。 一阵狂歌乱舞之后,台上赤裸裸的女人们便像一件件卖物依次接受着台下男人 们疯狂的报价和台边一个半老的女人的最终拍板。半小时过去了,火爆的现场静止 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没得到女人而发牢骚的男人在摔杯砸椅。那老女人便吩咐服务 生将大家分别请进了旁边的几间KTV 包厢。 “喂,大家都瞧瞧,这里面咋来了两位农民兄弟?”一个中年男人挺着个啤酒 肚子晃趔趔的走到那两民工面前,大着嗓门叫道:“你们两个老实交代,是不是农 民兄弟?” 右首的那个民工打哈哈点头,左首的那个听的心里不舒服,说:“你喝多了, 舌头都粗了,说话我都听不清楚了。”那男人拍拍胸脯,打了个酒嗝,舌头打拌道 :“你交代是不是农民兄弟,想喝花酒?叫小姐?”那左首的一掌拍在面前的矮几 上,怒道:“你他妈的口水喷了我一脸了,滚开!”那男人后面涌上去几个年轻的, 拿了酒瓶子却叫那男人推开了。 “你,会不会唱哥哥的沉默是金?”一个麦克风忽然伸到我面前来。 我低头吸了口烟,抬起脸瞧了瞧她。一个完全具备东方女性美的女子,柳叶弯 眉,明眸皓齿,粉面朱唇,‘轻施粉黛,淡扫娥眉’可谓是恰到适中的妆饰,美而 不妖,俊而不媚,这样的面容控制了我的眼球。她放肆的笑,我依然坐着,吸着烟 看着她,很坦然。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