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到冯蕾家时,田书芳的座车刚好出院门。 “田行长,早!”我大声地喊道,生怕他听不见。 汽车在我身边停下了。田书芳放下车窗玻璃,笑着问我:“不叫我冯行长了?” “对不起,田行长。”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也就跟你开个玩笑。” 他刚把车窗升上去,又放下来,转头对我说:“回去带个话给你们常总,说 我要调换工作了,以后让他找齐行长。” “唉。”我答应道。 “快进去找蕾蕾吧,再见。”他话音刚落,车子就从我身旁驶了过去。 进院后,我敲了半天的门,冯蕾才出来开门。 “这么早,你怎没先来个电话?”冯蕾问我。 “我没你电话号码。” “哦,对了,昨儿你走得急,忘留给你了。” “我想问方总,可又怕他多心,就直接来了。” “你做得对,千万别问方抠门。” “没搅你觉吧?” “正吃饭呢。你吃了吗?” “早吃了。” “那进来吧。” “我就在外面等你吧。” “也行,我马上就出来。” 等了好久,冯蕾才出来。她打开车门后,我把驾校发的两块“实习”牌子粘 到后窗上了。 “寒碜点儿。今儿我只能陪你半天。”冯蕾站在一旁说。 “有半天,我就知足了。” “那咱们快走吧,你开。” “还是你先开出去吧。一会儿路宽了,再换我。” “行吧。” 出城的路上,见我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有没有信号,冯蕾问我:“你在等电 话?” “没有。” “还瞒我,你脸都红了。” “真的没有。”我死不认账。 “不说就算了。” 一上午,大江也没来电话。车练得倒很顺。过路口,走农贸市场,车都没熄 火,好像不那么认生了似的。 “本想再带你走趟高速,可我实在没时间了,就让你提前毕业吧。”冯蕾对 我说。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虚了巴叽的那一套就免了吧。你能把车留给我,就算谢我了。要是方抠门, 他早把车要回去了。” “不会吧?” “你刚来,还不了解他。” “你还有时间陪我跑银行吗?”我问道。 “合作银行,昨儿你就算去过了,今儿你又去了一回。不过,我爸就要挪地 了。” “我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田行长呀。” “你行呀。” “早上在你家门口碰到他,他让我带话给常总。” “好,算帮你接上头了。” “那其他银行呢?” “其他两家银行,公司贷款不多,跑不跑都不要紧。依我看,银行不在多, 有一两家铁磁的就行了。别听方抠门的,他不懂这些。我常给他上课,可临了也 没能把他改造好。他老朽了,没得救了。” “你怎么对他有那么大成见?”见她又损起方园,我忍不住地问道。 “嫌他抠门呗。” 其实我倒没觉得方园抠门。对她跟方园之间的恩怨,我没什么兴趣,便把话 题拉回到工作上。 “公关部平时事多吗?” “事多事少,看你自己。康总喜欢请客,你要给她弄好了,这样她脸上有光。 她好这个。” “常总呢?” “常总是既要面子,更重里子。” “其他两位老总,你熟吗?” “来总是总工程师管项目总部。官总是总会计师,也是个女的,她管规划与 会计总部。我很少跟他们打交道。对了,怡龙跟别的公司不同,官总手下的人是 不管拉贷款的。靠那些窝窝囊囊的人一分钱也拿不回来。我走了,千斤重担就落 到你身上了。” “不是还有马小丫吗?” “马小丫只管跑批文。” “怪不得老见不着她呢!” “她不用坐班。” “那多好啊。” “谁让人家是高干子弟呢?不过,我跟她还行,经常在一块吃吃喝喝、玩玩 闹闹。” “你要不走就好了。” “我看出来了,你想认识她,对吗?” “算是吧。” “别不好意思承认,这有什么呀?哪天我跟她出去玩叫上你。” “你什么时候走?” “我定的下月19号的票,还要陪江小河回趟南京,看他爸妈。” 练完车,送冯蕾回家后,我硬着头皮开车回公司,好在中午路上车少人也少。 快到华侨饭店写字楼时,为避让一骑车的,我差点把一位正要过马路的老大爷撞 倒在地。幸亏他腿脚利索躲得快,才没酿成大祸。等我下车跑过去时,老大爷站 在路边上对我说:“闺女,瞧你都把我整哪儿了。”他一口的东北话。 “大爷,对不起,您受伤了吗?”我忙问他。 “车子没长眼睛,你也没长。” “我刚学,手潮。要不我带你去医院?” “二把刀啊。我没事,别磨叽了,你走吧。” 谢过他后,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出事现场。在写字楼的停车场停好车后, 我心还怦怦乱跳。我越想越后怕,也许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其实打车也挺方便 的,何必非要开车呢?我都想把车还给方园了。 上楼时,我在电梯里碰到常瑞龙。我小声地喊声常总好。电梯里人多,他对 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下电梯后,我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常瑞龙在我身 后说:“小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常瑞龙进办公室后,对外间的秘书说:“有人找,说我不在。”说完,他领 我进里间。关好门后,他一边往大班台后面走,一边问我:“庄肖林出事了,你 知道吗?” “听说了。” “我了解到一个最新情况,他有个情妇。他的money 在那女的手里。”他在 皮椅上坐下后,对我说。 见我没反应过来,他解释说:“钱,在他情妇手里。我现在不便去找谢行长。 你带话给他,就说要赶在检察院之前找到那女的,我也会安排人去办的。” “我记住了。” “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也把你的告诉我。我们keep in touch ,保持联系。” 互留完手机号后,见他没别的事了,我就告辞了。我刚出里屋,康良怡就从 外面推门进来。 “常总在吗?”她问我。 “在。”我答道。 “你先别走。” 我又跟康良怡回到里屋。她让我把门关好,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常瑞龙示意 我坐到大班台前的转椅上。 康良怡对常瑞龙说:“我搞到点内部消息,老庄到现在只字未吐。听说是他 们银行内部的人举报他的。举报的内容跟怡龙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清楚。要紧 的是要尽快找到老庄的那个情人。假如老庄开口了,那女的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我真没想到康良怡如此手眼通天。 常瑞龙对康良怡说:“我刚刚也跟小陆说了,让她马上通知谢行长。” 康良怡说:“我另外还有个消息,合作银行总行的田书芳跟顾然对调。顾然 要不走,加上老庄这事,谢行长的日子就难过了。” 常瑞龙插话说:“这事,我也听说了。” 他们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忙说:“康总,常总,上午我见到田行长了, 他让我带话给你们。” 常瑞龙忙说:“噢,你怎么刚才没说?跟他接上线了,冯蕾带你去的?” 我回答说:“是。” 常瑞龙问我:“他要你带什么话?” 我说:“他说他要调换工作了,以后让你们找齐行长。” 常瑞龙又问:“没别的了?” 我说:“没了。” 见常瑞龙琢磨起田书芳的话,康良怡对他说:“老常,你还是先处理老庄的 事吧。” 常瑞龙说:“我已经布置下去了。” 康良怡对我说:“小陆,你也动起来。” 我站起身后,说:“我这就去办。” 常瑞龙提醒我说:“给谢行长打电话别用Office的电话,用手机打也别在Office 打,用磁卡电话最保险。能见面说,就别在电话里说。O K? ” 我说:“我记住了。” 康良怡对我说:“有事,随时跟常总通气。这阵子过去了就好了,啊。” 我应了一声后,走出了常瑞龙的办公室。 常瑞龙不让在办公室打电话,我就只能去车里打,看来这车还不能交。大江 听我说有要紧事,还不能在电话里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约我一小时后老地 方见。他说的老地方就是龙都咖啡厅。 去龙都的路上,我实在不敢开快,还没到早就是一身汗了。路上,没听到太 多的喇叭声,心想亏了有那两块“实习”的牌子,要不然这一小时还不吵死了。 走进咖啡厅,我一眼就看见大江了。在他对面坐下后,我把康常两人的谈话 以及早上李香春说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些都很重要。”他对我说。 “能找到那人吗?”我讨厌情人、情妇之类的词,觉得都是贬义词。 “没把握。常瑞龙说得没错,要抓紧找人。” “让谁去找呢?” “这你就别操心了。” 见他这么说,我也不想多打听,便把话题转到他那张批条上。 “查批条的事,有进展了吗?”我问他。 “我又想了想,觉得那笔钱庄肖林很可能入大账了。利息呢,他搞猫腻,大 头小尾。因为这么一大笔资金,一进一出不入账风险很大。支行的头寸能有多少? 一查就露馅。庄肖林做过很多年的支行行长,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 “那批条肯定进传票了。” “应该是。我想让你去查一查。” “可我已经不是行里的人了。” “你听我说。我准备调崔大年去和平支行。他去之后,再安排你哪天晚上进 去。但有几个问题,一是要关掉监视录像,不能让它录到你。”他突然停住了, 抬头往我身后看。 没等我回头,他又说:“咱们走。”原来我身后来了一拨客人。 从咖啡厅出来后,我对他说:“别耽搁了,就在车里说吧。” 上车后,他问我:“说到哪里了?” “你说要关掉监视录像。”我想了想后说。 “这个应该能做到。第二是把认识你的夜班保安换掉,这个也不难。最难的 是怎么跟崔大年说这事。说少了他起疑心,说多了他又不放心。假如你找到了批 条,就算让他知道也还值得。万一批条没找到,又跟他交了底,那可就没地喊冤 了。” 大江言之有理。可我一时也无良策,对能否找到批条更没把握。会计凭证都 是别人做的,这些原始文件现在保存在哪里,我都一无所知。我真担心自己完不 成这个任务。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跟崔大年交底的时候,要不你还是让小段带人去,名正 言顺,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想查多久就查多久。”其实,这个建议,我自 己都觉得大江不会采纳。可不这么说,我又能说什么?反正我不太想去查。 “你回避了崔大年,可对小段,不还是有同样的问题?” “要不你先得弄清楚,这笔钱到底入没入大账?” “不去查,怎么弄得清楚?” “我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我突然想到一招。 “说出来听听。” “跟常瑞龙对账。” “怕就怕庄肖林干了不止这一笔。假如让两家全面对账的话,那风险可就大 了,搞不好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墓。” “我先去常瑞龙那儿查这一笔。假如就这一笔,事情就好办了,你再派小段 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不止这一笔,你就别让小段去了,再想其它办法。” “这也许是个办法,那你就去查查看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