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科的第一次思想交锋 过了春节,从大连又迁来了一批职工,有两人分到了设备科。男的叫李海滨, 女的叫王淑霞。现在,设备科一共十二个人了。早晨一上班,孙宏声和曹根林说: “难得咱科人员这么齐全,开个全体会吧。曹根林说:“可以。但讲什么咱们事先 得有个准备。”孙宏声说:“我先给他们讲讲形势和任务,你再补充总结。”说完, 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一刻了,就说:“咱们过去吧。” 两人来到科里,孙宏声说:“最近新来的这两位同志,看来大家已经熟悉了, 就不再介绍了。今天难得咱们科人员这么全,和曹科长商量了一下,今儿个开个全 体会。下面,我先给大伙讲讲当前的形势和任务”。 孙宏声点上一颗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轻轻的吐出烟,咳嗽了一声,说: “当前,咱们厂和全国的形势一样——一片大好。春节,咱们厂许多同志都没休息。 三十晚上,工程科的同志挑灯夜战干了个通宵。真是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目前, 各项工作进展顺利。主厂房基本竣工,根据需要都铺好了水泥地面或水磨石地面, 就等着安装设备了。可是,目前到厂的设备连百分之十都不到。同志们,咱们肩上 的担子可是重呀。咱们订购的设备,生产厂家遍布全国。对已经订购的设备,咱们 要去催交运回。对少数没订购上的设备要抓紧时间订购。只要大家努力,工作一定 会取得更大的成绩。赵括、尚文庆、郑妍都是多年做设备工作的,经验丰富;林维 新当机械员多年,成天和设备打交道,更是内行。还有姜技术员、施田,也和设备 打了多年交道。只要大家取长补短,工作一定会出现一个新的局面”。孙宏声吐着 吐沫星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抽了口烟,稍停顿了一下说:“我就说这么多。 下面看曹科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曹根林略加思考了一下,刚要说话。孙宏声又 说:“看大伙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听孙宏声这么一说,曹根林刚到嘴边的话又咽 了回去。林维新说:“我看孙科长讲话很有水平,讲的很全面,不但讲到了厂内形 势,还讲了科里的任务。我们花费了大量的经历和时间,可连百分之十的设备都没 到厂。今后,不管领导派我到哪儿出差,我都坚决服从分配,把工作干好。同时, 我提个小小的建议。希望领导在分配出差任务时,不要有亲有远,有厚有薄,我就 说这么多。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孙宏声说:“林维新同志讲的很好。不但自己表了态, 还给我们领导提出了要求。我看这样就很好吗。我们做领导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看其他同志还有说的吗?”施田说:“我说两句。我先表个态。咱科任务重,以后 不管领导分配我到哪里出差,我都不和领导讲条件,保证完成任务。我还想说,林 维新同志的话好象是有所指。咱们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了,有什么话就应该摆在桌 面上,让大家都明白。谁跟谁近,出差往好的地方派,而且还得到照顾。我们说话 要坦荡,要有根据,不要敲锅边,这样容易引起大伙的猜疑,不利于全科的团结。” 韩梅接着说:“我一个人带着小孩,是不能到远的地方出差。这点需要领导的照顾 和同志们的谅解。不过,我还可以往惠州市跑跑,像从前一样,虽然每天要走几十 里路,我也不在乎。另外,我也希望林维新同志,当着大伙的面,把事情讲清楚, 这样也利于全科的团结。 林维新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刚开始他有些尴尬。后来一想,一不做二不 休,干脆把话挑明。就说:”我认为曹科长和姜渝、施田原来都是一个车间一个工 段的,他们关系比较密切。大冬天,曹科长叫姜渝去上海出差,叫我和赵括去东北 出差,多冷呀。还有,我和赵括刚从北京出差回来,快到春节了,你们又派施田、 韩梅去北京出差。他俩都是在北京过完春节才回来的。难道这不存在疏密关系吗? 不是照顾是什么? 林维新发完言,孙宏声只要出面给解释一下也就清楚了。因为施田、韩梅去北 京出差是孙宏声亲自交代的,可他低着头抽烟就是不说话,倒是曹科长发了言: “同志们,毛主席说过,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 一起来的。这话说的有多好呀。我们科有北京834 厂来的,也有从大连来的。从我 们科的情况来看,有不少同志是来自车间一线的生产工人。他们以前没做过设备工 作,但他们有上进心,工作中不怕苦,不怕累,积极钻研业务,从干中学。这次, 施田到部里跑车皮计划,又和韩梅到沈阳把两车皮的设备发回来,任务完成的很出 色。有成绩就要表扬,有错误就要批评,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从哪里来的。我认为 林维新同志今天在会上敢于亮明自己的观点,有话当面讲,这很不错。不过,他的 发言有点主观,有些事不符合实际情况。在这里我简单说明一下。我们厂在上海长 征电器厂做了两个高压容器,厂家给我们技术科发电报,说我们的图纸有点问题, 有些参数不太准确。鲁科长找到我,他的意见是叫技术员姜渝同志去一趟上海。图 纸和参数有问题,让技术员去,我认为是合适的。关于施田接家属的情况,我想大 家也有所了解。施田爱人是下放工人,在农村教书,这次符合厂里的条件,可以回 厂。而咱们厂子弟学校眼下正缺老师,人事科薛科长找过我两次,叫施田回家接爱 人来厂教书。当时设备科人手太少,他和韩梅几乎每天都要往惠州五金公司、物资 局买机电产品,还要到火车站附近的仓库去提货,小点轻点的设备两人就背回来, 大一点的设备还要找平板车拉回来。每天都要走上十几里路。这里雨天又多,道路 泥泞很不好走。如果叫施田回家接爱人,韩梅一个女同志怎么跑?因此我两次都没 同意薛科长的意见,把施田接爱人的事拖了又拖。如果我早点同意施田接家属,施 田的爱人可能早上班一两个月了,早拿上一两个月的工资了,从这方面来说,我觉 得对不住施田。 孙科长来了以后,咱们科人多了,薛科长又找孙科长说。孙科长我俩一商量, 这才让孙科长找施田谈话,让他回家接家属。 前两天,科里接到沈阳机床厂和液压机床厂发来的电报,说我们定购的设备已 完成,目前发运有困难。鉴于这种情况,孙科长建议先叫施田往部里跑跑车皮,再 接家属,我同意了孙科长的意见。施田跑了不到一个星期,硬是把两个车皮计划跑 下来了。恰好这时韩梅家里来电话说孩子病了,要韩梅赶紧回家。孙科长的意见是, 既然两个车皮的计划都已经跑下来了,要到沈阳去人,把设备发回来,不如叫施田、 韩梅一起去沈阳,组织设备进站、装车发运。我很同意孙科长的意见。我认为孙科 长很有工作经验,对工作能抓到点子上。请同志们想一想,这里存在人际关系远近 的问题吗? 我还想说一句,我是打铁出身的,后来又学的车工。既然领导把我推到了这个 岗位,我就要不断的学习,在业务上向有经验的同志学习,向孙科长学习,秉公办 事,坚持原则,不搞宗派,不徇私情。派谁到哪儿去,只要是对工作有利,我们就 派,其他因素我们不会去考虑。 春节前后,设备科没派出去的人,在家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屋子,置办些年货, 劳动纪律比平时稍微松懈了些。没事的人就在科里看看报,聊聊天。林维新和孙宏 声很说得来,两人经常在一起,聊东谈西的,有时也聊科里的一些事。林维新对孙 宏生说:”上两次派人出差安排的不合理,有远有近,曹科长是工人出身,没什么 水平。 孙宏声来厂时间比较短,又偏听林维新等人的一些话,脑子里对曹根林就有了 一个“印象”。因此这次开会,孙宏声事先并没有和曹根林很好的商量。他在会上 给全科人员讲形势、讲任务,就是要露一手,在全科人员中提高自己的威信,当然 也含有贬低曹根林之意。 林维新是老中专生,当了八年的机械员,设备科的工作叫曹根林负责,他很想 不通。对打铁出身的曹根林,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所以上次派他到东北出差,他就 找理由刁难。当时曹林根给了他两句,虽然他去了东北出差,可早窝了一肚子的火。 这次开全科会议,他认真的想了一下,第二个就发了言,想一箭双雕:既吹捧了孙 科长,又贬低了曹根林。他本以为自己在会上所说的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以当 众给曹根林一个难堪,给施田、韩梅、姜渝难堪。谁想到打铁出身的曹根林在会上 不紧不慢,有理、有利、有节的反驳了他的话,倒给了自己一个大难堪,弄的自己 里外不是人。此时,他心理乱糟糟的,大家伙都看着他,弄的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的。 孙宏声心里也不舒服。他本想在会上露一手。没想到曹根林的长篇发言让他偷 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曹根林倒成了会议的主角。更让他难堪的是,曹根林在发言中, 还诚恳的说要向他学习。 正在孙宏声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志先举起了手说,我也说两句。孙宏声说: “你说吧。”王志先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来设备科比较早,对设备科 的一些事也了解的比较多。设备科很长的一段时间,就是我们五个人——曹科长、 韩梅、赵括、姜渝和我。我厂土建工程和大规模的施工进展非常快。设备科为配合 施工进度,一些相关的设备都需要提前进行购买。同时,省设备成套局给我们订了 近百台设备,我们这几个人真是早出晚归,忙的不亦乐乎。惠州火车站不能装卸太 重的设备,有许多设备都要到省会南货场、西货场,两个货场距离省会有七、八华 里。在省物资局和机电设备公司买的设备,也要到车站货场附近的仓库去提货。因 为咱们厂汽车不够用,曹科长、赵括和我三个人,几乎天天去省城。经常是早早的 乘公共汽车到省城,再去运输公司雇汽车,把设备提回来,一去就是一天,有时连 口水都喝不上,但我们没有喊过一声累。说是叫韩梅在科里值班、听电话,实际上 她和施田每天都要往惠州五金公司、物资局去买设备。开了提货单,再到火车站附 近的仓库提货。他们多是走着去走着回来,往返十几里路,比我们跑省城的一点也 不清闲。尤其是韩梅,一女同志,每天也跟着跑,真不简单。 曹科长每天要和我们一起去跑设备,还要谋划科里的工作。厂长召开的一些会 议,经常找不到他,时间一长,厂长见怪不怪了,知道设备科人少,他又亲自外出 跑设备,有时在会上还经常表扬咱们科。 曹科长对自己要求很严,在最忙的那几个月,他连一个星期天都没歇过。每天 早晨七点半上班,他七点之前就到了科里。吃苦在先,享受在后,对人宽,对己严, 跟他在一起工作,我们觉得心理非常舒畅,再苦再累也心甘。我就说这么多。”孙 宏声巴不得王志先早点讲完,他和林维新早就听烦了。 孙宏声看了看大家问:“还有没有发言的?”沉静了一会儿,他不情愿的说: “今天的会开的很好,同志们敞开思想,各抒己见,消除了一些误会,增进了团结, 这样的会今后我们还要多开”。最后,他问:“曹科长还有什么事吗?”曹根林说 :“没了。”孙宏声说:“那就散会吧。” 十二点了。高音喇叭已经开始播音了。人们都回家了。孙宏声回到办公室坐下, 又点上了一颗烟。他还在想今天开会时的情形。他以前对曹根林的看法,多少受了 林维新的一些误导。通过今天的会议,他开始重新认识曹根林:是一个敢说、敢为, 工作责任心强的干部,在设备科威信很高。在以后的工作中,可再不能轻视这位打 铁出身的科长了......他深深的吸了口烟,站起来,回家了。 -------- 红袖添香